闻寄月有些恍惚。
前一世照如影也说过这话，也是在他想要询问对方到底记不记得过往一切的时候。
那是照如影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见的最后一面，照如影说完他们两清后，闻寄月多嘴提的。
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照如影的表情比现在还要可怖。
简直到了一种悲怆恳求的地步，让他根本无法开口多言。
这一次闻寄月却不想如了对方的愿。一味循着照如影的想法走，到最后只会是将一切闭口不言，误会也好爱慕也好，一辈子都没说出口的机会，连自己要做什么都搞不清楚。
他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单手揽住怀里人的腰，欺身而上，紧紧盯着人不肯放。不让他用嘴说他就传音入密：“你该唤我小月哥，如影。”
“我知道你可能忘了，但我命牌还在你手里，你不该把我忘得那么干净又一直带着我的东西。”
照如影一瞬间陷入了窘迫，好像说的那些都不过是欲拒还迎。
他向来不擅长争吵，遇了这种事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
“别找借口了，如影，你也还念着我呢，对不对？”闻寄月又得寸进尺道。
照如影手上更用力了些，简直把人往死里捂：“你别说了！”
他胡乱解释道：“说这些做什么……不是你不想认吗……而且我……”
越解释越解释不清，照如影慌乱里把人整个都按在了树上。闻寄月压根没挣扎，但再不挣扎他感觉他真要死了。
倒不是呼吸不了，那照如影手劲是真大……
“如影…你先松手……”
因为这种事死在照如影手里可不再他的计划内！
照如影回过神，立刻松了手，想起来自己也不该跟人在这里纠缠，跳起来就要跑。
闻寄月一见他那动静就知道是又想跑，火光电石间，他猛然间明白过来什么，没等缓过来气，赶忙捉了人搂进怀里：“别怕，如影，你别怕。”
照如影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扶在地上的手被闻寄月握住，收进了掌心。他的背也结结实实地被另一个胸膛拥住，温暖又熟悉的气味像是怀抱，将他拥入其中。
他像是一个一直在外流浪的野猫，锋利和警惕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戒心来应对一切人。就算交好了，他也不擅长露出肚皮，流露一丁点柔软。
卫苑主告诉过他，他们是刀，一柄以刀磨出来的刀，过于锋利所以可能伤害一切靠近他们的事物。
他不应该软弱。以至于一些掩埋在最里面的情绪，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理解。
怕吗？照如影不清楚。可要是说怕的话，他现在是在怕什么？
闻寄月抱着有些呆滞的照如影，也忍不住长叹了口气。他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低声道：“是我的错，我该向你道歉，不该借别人的手找你。”
照如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放在闻寄月手心里的手有些不自在，微微蜷缩起来。闻寄月似乎也察觉到了那点，松开了手，又摘了帷帽坐到对方跟前。
照如影还是目光有些躲闪，四处看了看，最后停在了闻寄月的脖子上：“…没有必要，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小时候那一丁点情分能有多重？更何况他自己都没当真……
“有关系。如影不奇怪吗？为何你小时候我要去见你？为何又在见了你一面后匆匆离开。”闻寄月担忧又吓到照如影，声音尽力保持着轻柔，低声细语地给人说着。
他这样说照如影也记不起来当时的细节。往常照如影只是当那些记不清的事里发生过什么，所以将这些不自然全都掩盖。
见人还是不说话，闻寄月心下叹了口气，直白说道：“其实我是重活一世的人，如影……前世里，我也认得你。”
“所以一回来，我就来找你了。”
照如影一愣，抬眼看向他。闻寄月那摄人心魄的眼眸仿若垂泪，即便他不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谁瞧了那双眼都无法说出来什么狠话。
他也不认为对方是在骗他。
闻寄月那双眼睛里的情感实在是太沉重又太痛苦了，那好像死过一次的绝望是演不出来的。照如影在很多濒死的、失去生意的人眼里都见过这样的情绪。
他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堵得他只感觉胸口发闷。
闻寄月缓慢地将前世的经历和这一世重来他做的努力都讲给了对方听。
他告诉照如影，自己如何去找当初两人初遇的地方，接到人时是如何喜极而泣，云重和秦欲卿警告他时他又如何痛苦。他告诉了照如影，自己为增进修为暂且离开，回来后便发现照如影去了长星，那时候有多绝望……
他还告诉了照如影，前世他们深交，幼时照如影还说要娶他。
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留在他心里，他一点都没忘。
只是以前他没有地方能说，也没有人可以说。
照如影沉默不语地听完了他说的一切，没有去怀疑他说的真假，而是哑声问道：“……你说我那时候死了，是因为蓬莱山主要我的命魄……我命魄是用来找飞升之路的吗？”
闻寄月安静了会，轻轻“嗯”了声：“以参商命魄为灯，能寻到通往仙界的路。”
照如影摇了摇头，没有立刻答话，反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前世找到我的尸体时，我也已经灯枯油尽，修为尽失？”
闻寄月答道：“虽然有灯枯油尽的征兆，但那时我常常为你温养，也没有到修为尽失的地步。”
“……不对。”照如影心沉了下来，“这样不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的死…不是意料之中。”
他没等闻寄月说话，又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袖子，神情比方才认真了许多：“我苑长星让星孛接任，必须要灌注修为…长星是刀，以我们苑人的寿命，根本没办法在短短几十年里积累这么高的修为。这些继承的修为绝对不能断在我这，就算是死，我也得把它给曲绪再死……”
“事情不对……不对的也不只是这个。飞升…根本没办法飞升，天外天什么都没有，飞升也只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