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出手突然，但闻寄月却早有准备。

照如影下意识退开了点，捋好自己差点被扯下来的兜帽，两人间也横起了另一重屏障：闻寄月头上那顶帷帽。

岁星正想说些什么，扭头看向闻寄月，可话还未出口，她脸色又变了几变。

她盯着闻寄月看了半天，那眼神不像是往日那些垂涎美色又或者单纯为闻寄月容貌所吸引去注意的人，而是一种不可置信混合着困惑。

岁星又别回了头，面向照如影，隔着帷帽颇有几分被气笑了的意思：“好……好好好，闹这出。”

“隔开有意思吗？我心里既然有了答案你给不给我看有区别吗？”

照如影在她动手时便有了预测，来之前他就想过自己是否会被岁星看穿……无论如何，岁星这番举动，倒是真应验了秦欲卿说的那番话。

岁星探出了他身上有业咒，也似乎确实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没回话，闻寄月却是开了口，他上前一步，更靠近了些岁星：“比起如影的事，我这边倒是有另一件事还劳烦您解惑。”

这次换岁星退后了半步，她并没有表现出防备，但能看出来态度很紧张。

“您认识我？还是说认识我这张脸？”闻寄月问道。

这也不算是他瞎问的问题。不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他都可以打包票没有见过眼前这名女子。从照如影和她两人对话也能看出来，恐怕这也是天衣众其中的一位苑主。

而刚才的交谈里也隐约有透露，这名女子几乎没有离开山脉附近……

他是来过这不错，但如果只是因为来过，对方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

当他问出这问题后，岁星脸上神情更显得难看了些，她又抽空瞥了眼照如影的方向道：“我才不认识你……就刚才他非得说你难看…我吓了一跳。”

照如影抬手按在了闻寄月那顶帷帽上，略微用力，将他手摁了下来，露出自己已经摘了兜帽的脸。

照如影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而后开口道：“有人提醒过我，说我身上的业咒可能是你们苑的人下的。”

岁星抬眼，眼睛在他那双眼睛上停了好一会，有些痛苦地又闭了回去：“……对。”

“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我有别的要问。”她深吸了口气，转向闻寄月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真和他有什么？”

没等人说话，她立刻又补了一句：“只是双修过之类的就不用跟我提，我指的是你心里怎么想的。”

闻寄月不为所动，脸上倒是挂着一副笑，看上去颇有些缱绻的意味：“我对照苑主自是死心塌地。”

“够了。”照如影叫了停，他都不用听就知道闻寄月要说些什么，那些话他也怕听。他看着岁星道：“我的事是我的事，他的事是他的事。无论我们什么关系都没必要探讨这些。”

“如果你还要再诊那就诊，不需要我们现在就离开……但是我走之前会去取你那个什么木。”

“你！”岁星刚说完气势就猛地跌落下去，变得有些垂头丧气起来，“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

两人都没说话，不如说他两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岁星在那一惊一乍。

岁星安静了好一会，而后才开口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再怎么说都能算半个仇人吧？”

中间缺损了较多信息，照如影还是没有对上，但闻寄月猛得记起来件事，他扭头看向照如影，却怎么也瞧不出那隔了更为久远的记忆的细节。

例如照如影到底是不是像什么人。

当年他做药人时期的经历他早就记不清了，那段时间他也没怎么清醒过，要认下来脸几乎是不可能。

而照如影不明不白，也不想听岁星在那里扯些什么，左右闻寄月真想当他仇人也是有可能的，不缺这半个。

反而他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哦，那就当仇人吧。不过既然你提了，那我也想问问，你认得这业咒是怎么回事吗？”

岁星咬了下嘴唇，一拂袖，招来一群看不清的东西拥着茶具到桌上，她坐回了椅子上，抬手为自己倒了杯黑得看不清底的茶，也没有分给另外两人喝的意思。

照如影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而照如影坐了，心中惴惴不安的闻寄月也硬着头皮坐下了。

岁星抿了口茶道：“我清楚，师尊传给过我，最后走之前也同我说过她的打算，按你长星苑里人那长不大的年龄……也应该是你。”

“二十多年前，师尊的道侣因修行秘法受感……简单来说就是，虽然还没有到飞升的地步，却因为修行的秘法而先一步感受到了‘天道’的气息，结果因此而被感染。浑身血肉剥落，神魂也逐渐干瘪收缩。那时候师尊用尽了办法却也不能挽救道侣的性命，后来听闻药门有一味‘返魂香’的药，可医治神魂将死之症……至少让道侣能得以轮回，便去寻了药。”

闻寄月听到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甚至唐突地笑出了声。

照如影看了他一眼，以为这件事是戳到了闻寄月的痛点。毕竟先前对方也同他说过自己就是那“返魂香”的药人……再怎么说肯定还是介意。

只是他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这事早就过去了，还是在他两还未结识之前就过去的事。因而照如影犹豫着，慢吞吞地在桌下弹出根丝线，将对方放在膝盖上的手拉进了自己手里。

一握住，闻寄月就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反而将他的手死死扣在手里。

照如影僵了下，还是任由对方去了。

岁星也看了眼闻寄月，眼眶突然红了下，还是强忍着泪意说道：“药门说没有…去了好几次都说没有，师尊那时候其实已经退隐有很久了，为的是去寻她失踪的妹妹的事…妹妹的遗子还未找到，道侣就又出了这般事，所以师尊在她道侣死后……已经疯了。”

“她将先前还瞒着点我的那些秘术都教了，还有，还有天衣众一些她前面没说的事也说完了。最后就跟我说，她要去一趟药门，药门有那返魂香，只是不给她……如今她要了也没用，就想杀光药门的人。总归就是报仇……一报还一报，她当是那些不仁之人的报应。”

岁星向来随性，也记仇，这样痛苦之下做成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听到这的时候，照如影也意识到了些问题。

“那夜师尊屠戮了药门满门，不想留有任何一个在外的血脉，也是因为师尊道侣魂飞魄散，所以也……下了业咒。那种业咒留的痕迹就是这种在眼睛上的，咒阵也是师尊的手笔。她咒……”

“满门皆死，无人超生。”

闻寄月喃喃着，接上了岁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