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明三十五年的雪来的格外得早,刚一入冬,就纷纷扬扬下了整夜。
寂寂皇宫被皑雪覆盖看起来庄严神圣,明清宫的殿门却被猛然推开发出“嘭”一声巨响。
强劲的力道将门向后甩去重重撞在墙上,寒风裹着冷气顷刻就涌入殿内。
冷风与殿内暖气汇结成淡淡薄雾,萦绕在殿门处,走出一人。
温绍缓缓抬眸,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来人玄衣黑袍,帽檐宽大掩住了他大半面容,萦萦薄雾绕身让人看不真切,可温绍却知道那是谁。
他没有起身,事实上也起不来了,只道:“你还是来了。”
那人没有说话。
绍明帝年少继位至今三十余年,就算现在病入膏肓倚在位上,被他那双眸子盯着还是能感受到威压。
君威?那人笑了。
他从一进殿开始就在看温绍,看他面色如纸,唇无血色,心中却只有源源不断的快感升涌。
那可是绍明帝啊,生来就备受太祖皇帝重视,年纪轻轻就被立为储君,毫不费力地就坐上了那九五尊位……
温绍是天之骄子,从小便在生在众人的艳羡与尊崇中。
何曾几时,那个威震八方的绍明帝也会落到今日这步?
当年他就在想,同是世家之首,凭什么他温氏就能问鼎天下?同是天纵英才,凭什么温绍就可以留名千古,而他的安儿却要战死他乡?
他的安儿,走的时候才二十出头。
温绍看着他面色逐渐变得阴鸷,心里却是极静,他太熟悉那样子了,从小到大简直见过无数次。
以至于如今看到便只剩厌烦,他冷笑出声:“从前朕就听父皇说你狼子野心,迟早有一天会危及社稷。”
“可朕当年还是选择保下了你,甚至还力排众议让文武百官都随着朕尊称你一句‘先生’。”
他温绍讥诮地笑着,眼神却突然变锋利:“——朕只恨那时没有杀了你。”
那人听着,面上鸷色渐渐褪去,反是静了下来,却仍没有任何动容。
他道:“这都是你们温家欠的,他死了,就由你来还。”
“是吗?”温绍又笑了起来,“可是老师,温家已经没人了。”
“温家只有我了,而我……也快死了。”
温绍目光嘲弄深邃,幽幽问:“您解恨了吗?”
解恨了吗?他不知道。
只是后来他才明白,温绍当日那声“老师”其实是在赌。
他在用他们那残存的、不多的、淡薄师生情谊去赌他在温绍死后,不会再对温家后人动手。
为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谋得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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