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惊,纵马疾奔至明澄面前,见他并未受伤,便问:“如镜哥,西祁果真有埋伏?隆德山那头怎样?胖子和唐远呢?”
“西祁骤然发难,关宁兄暂且将之击退,笃行已前去支援。”明澄急匆匆道,“速传军医!许多人为乱箭所伤,经不起再三挪动,只能安置在山口。”
我闻言再不耽搁,着令赵军医率队前往。十余骑人马正欲动身,薛六娘却突然横插而出,拦在马前:“我也要去!”
“那边情况不明,你去做甚?”我一扯马缰,正欲绕过她。
薛六娘抢步上前,死死扯住我衣摆:“伤者有许多女眷,赵老先生他们人手不够,也不方便。”
我迅速权衡,再看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江怀玉与冯真娘,匆匆吩咐道:“怀玉,你留在城里协助明参军。真娘,让宜儿速挑四十名军属,全部骑马,一人带一名娘子军医!我且先去,你二人随后带队前来!”
说罢,我便将薛六娘拉上马背,一马当先,领着军医飞奔至山口,只闻惨呼与痛骂声交织成片,令人心惊。
留守山口的十名军医早已分身乏术,薛六娘忙不迭下马帮忙,心急之间险些摔倒。
我居高临下,环顾四周,只见山口约有百余名重伤者,而明澄方才带回去的轻伤者,大约在三四百之数。统共算来,女眷居多,青壮较少,孩童更是仅有寥寥数人。西祁自称可换七百俘虏,如此一算,应有百余人命丧山中。
樊宝玉已焦急忙慌带领两营步军入山支援,余下一营半马军留驻原地。唐远那半营精骑,由副手杨林领队,尚且镇定,而赤霄军这一营马军却全乱了,不是抱着重伤的亲人痛哭咒骂,便是挤在山口引颈而望,更有甚者,已三两成群,意欲脱队进山寻觅。
“马副指挥何在?”我高声喝问。
乱糟糟间,无人应答。倒是小马闻声立刻上前,往人群中寻望几眼,招手大喊:“哥!哥!”
大马听见弟弟呼唤,这才驱马上前,沉脸问:“你想做甚?”
“咱的人不能乱糟糟堵在山口。万一他们退败回来,马军得埋伏在两侧,才能出其不意切断敌军。大队军医随后就到,劳烦你先整顿……”我正急急吩咐,却发现他心不在焉,心思一转,问,“嫂子没回来?”
马兴汉嘴角下扯,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我略加思忖,商量问:“不如马大哥亲自带一队人进山,沿途仔细找找?万一有落在半路上的,也好将他们带回来,再顺道和前头通通气,问问战况如何。余下这些人,我与小马暂且带着。”
“你?”马兴汉上下审视。
我微微撇头,示意巨阙军那边:“杨副指挥不也在?大不了我听他指挥。”
“也罢。”马兴汉忖度片刻,严肃吩咐马光汉,“听杨副指挥令,别跟着某些人瞎胡闹。”
小马讪讪点头,又生怕惹我不高兴,不住偷瞄我脸色。大马见状,摇头长叹一声,速速整队领人进山。
我望着那不逊的背影渐行渐远,暗暗思忖:果真这几个年长的,更信服唐远。也对,胖子当真沉不住气。山道狭窄,四营人马堆进去,再加上番寨,根本施展不开。况且,他身为主帅,怎能轻意离营上阵?他这不管不顾一走,后方若是没我照应,可就全乱了。
正此时,娘子军医匆匆赶来。我收回忧思,命众军属协助军医施展急救,同时带着马光汉尽力安抚情绪失控的兵士。
细看这些伤,我也禁不住恨得咬牙。除却遭飞矢所伤,他们原本就已伤痕累累。尤其是女眷,许多人的身上简直没块好肉,眼中不是惊恐,便是死寂,丝毫未见劫后余生的欣喜。
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中,我恍惚又回到那片树林,本能地捂向空空的小腹,接着便背脊发颤。这一激灵之下,我方回过神来,命众军属速拆几顶军帐,将衣不蔽体的女眷稍加围挡,再去寻杨林,商议埋伏之事。
“樊娘子,你未着甲,还是快些回城去!此地有杨某照看。”杨林劝道。
“无妨。你家指挥在前头顶着,问题不大。”我摆手道,“咱在这儿埋好,也只是以虞待不虞。”
杨林略感意外,随即拱手称赞:“樊娘子果真熟知兵法。陇安炸墙之计,众人皆以为是明参军所出,其后才知竟是你临阵指挥,当真令人惊叹不已。”
我无奈而笑,暗笑:自家人都不见得多夸两句,倒是外人不吝赞美之词。
这时,他却话锋一转:“只是你未着甲,还请快回城去。不然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杨某无法向头儿交代啊。”
“不急。待军医急救完毕,我再将他们运回去。不然满地伤患,突遇敌情,不好应对。”我招手让马光汉上前,“飞云马,安排十个哨兵,半里一人,在山道两侧的高处警戒。晚些我护送伤者回城,马军营暂由你指挥,你依杨大哥令行事。”
“三哥不留下?”马光汉忐忑问。
“我那副轻甲还没制好。我在阵前瞎晃,不是蛋滚石堆?”我无奈摊手,又鼓励道,“你是西虎帮老将,可不能光会驯马,今后马军壮大起来,你也必须独当一面。别慌,咱只是埋伏后方以备不测,你哥不多久也会归队,你确保军形不乱就成。”
安排好一应事务,我立马四顾。耳畔尽是呻/吟与啜泣声,间或有人重伤不治,撒手而去,兵士们怀抱亲人逐渐冰凉的躯体,悲切哭嚎,声声断肠。
一战方歇,痛苦尚未抚平,而风中浓郁的血腥气,似乎预兆着将有另一场大祸。
不多时,明澄安排的谦从队推来着板车,前来接应。众人齐心协力,将伤者小心搬上车,缓缓运回城中。军医们彻夜忙碌,却依旧有数十人,虽咬牙熬过了刀剐油煎的数月,却死在了与亲人团聚的当夜。
牛三德躲起来喝了半夜的酒,次日清早,踉踉跄跄前来别院,跪在堂前请罪。
我听闻通报,立刻批衣出来,见他这颓丧悲苦的模样,便知事出何由,于是快步走上前去,蹲在他面前,拍拍他臂膀,轻声安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军纪亦是人情。正因咱们同喜同悲,赤霄军才能上下一心。”
“我爹原本要给她说亲,是我……我想留她几年,待我博出功名,再与她说户好人家。是我害她……是我害她啊!”牛三德捶胸哽咽。
恍惚间,我又见到那个总在学堂外徘徊的少年。个儿高高的,背却缩得低低的,见我走近,头埋得更低,像是恨不能遁入地底。
“喂,你瞧着面生啊,你爹是谁?”我那时抄着手问。
“步军七营三等兵,牛福。我……我这就走。”他畏畏缩缩答。
“想读书?”我叫住他。
他眼神闪躲片刻,忽而坚定答:“想!不识字,只能当一辈子大头兵。我想读书,学兵法,今后当个能文能武的大将军,光宗耀祖!”
我瞧他人高马大,乐道:“成啊,明日来就是。不过有个条件,西虎帮正招兵买马,你来我麾下作右先锋,怎样?”
“好!”他不假思索答,眼中的喜色几乎要雀跃而出。
如今这大鼻子牛,年纪轻轻便已当上营指挥,然而家人却来不及沾光,便在战火中消逝。
好容易劝慰住悔恨交加的角力牛,我又去找明澄商议:“如镜哥,我真觉得不对劲。西祁出尔反尔,显然是要借机攻取平凉。咱虽有先手,给他堵住了,可北面龙泉关大开,他想进便进,单凭一个固原,恐怕挡不住。我原想让胖子去兴翔府求援,谁知他脑子一热钻山里去了。不如你今日启程,去一趟兴翔府。不论如何,咱至少得在秋收之前,把西祁堵在西四州。”
明澄忖度良久,忧道:“可你一人留在城中……”
“小星、三德都在,我发令,谁敢不听?如镜哥,你可别是跟那两个呆货待久了,也将我当弱女子看待。”我申明道。
明澄听得此言,面露赧然,终是应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启程。三妹务必警惕,进出需有亲卫相随。”
明澄离去五日后,樊宝玉方才从隆德山中撤下来,率领一众疲惫之师回城。
我迎去城门口,引颈歪头,张望几眼,问:“还有一个呢?”
“山道已挖断,西祁大队人马过不来,只能暂且偃旗息鼓。关宁兄驻兵断口,以免西祁架设栈道。”樊宝玉答。
“坏了。”我一拍大腿。
“出了何事?”樊宝玉惊道。
“晨间固原来报,西祁已出龙泉关,人数未知,但必有上万之众。长武犹豫不援,固原只剩千余人马,绝难守住。”我烦恼叩指,望一眼隆德山,思忖道,“守个断口,不需他亲自——”
“猴子你又想做甚?”樊宝玉急忙打断,“山里头可没城墙给你围住,四处都有小径可攀,情况瞬息万变。西祁既出龙泉,必是图谋东三州,隆德山捷径必取,如今只留关宁兄一人镇守,已是勉强。你还想去替他?”
“那总不能让你独自去援固原?”我反问。
“我怎就不成?”樊宝玉恼怒道。
我不愿当众与樊二将军争执,摆手道:“先休整两日再定。”
进山支援的步军二、三营随后入城,众人皆顾不得满身的疲惫与伤痛,纷纷涌去伤兵所寻找亲人,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另一头,据小马所言,大马进山寻找一日,并未找到妻子的下落。想来,她早已不知在何处罹难,尸骨难寻。
三日后,固原又遣使求援,称西祁先锋已逼近城下。
固原夹在隆德山北端及大关山西麓之间,算是过龙泉入西北腹地的一道内门,必不可失。因而樊宝玉也不再耽搁,迅速点兵。
“三营留下,让四营去练练。”我提议道。
“这哪是练兵的时候?”樊宝玉立刻驳回。
“二、三营都没休整好,你至少得留支奇兵在我手里养精蓄锐,以备万一。唐远那支马军,非他不能用。他若是一直耗在山里,指望不上。”我拐着弯抱怨,“我说我去替他,你偏不让。”
樊宝玉懒得争论此事,点马军及步军二、四营,即刻出援固原。
送行至城门外,我又忧心叮嘱:“番狮子应已收到我传信,不日也会从大关山出援。你悠着点,小心犯气喘。”
“无妨。你当初说得真有些道理,西北西高东低,我自从到了这东三州,再没觉得气喘。”樊宝玉展臂挥拳,“安心留守后方,照顾好一众军属,哥守得住固原!”
说罢,他便英姿勃勃,领军而去。
城中有夜光虎坐镇,自然无碍,可有一桩棘手事,我必得先解决:前日薛六娘来报,被俘的军属中,至少有三人怀有身孕,其中一人便是三营指挥邹友安的妹妹,邹小安。
这丫头年仅十三,浑身伤痕累累,头皮被硬生生扯下一块,大腿更被烙马的烙铁烫伤,惨不忍睹。经受这般非人的折磨,她已神智失常,一见男人出现在视野中,便惊叫挣扎,我只能将她暂且安置在我的住所旁。
邹友安两次想来探望,皆被我糊弄过去。可邹小安腹中这东西,她自己做不了主,始终得告知她唯一在世的亲人。
邹友安得我传唤,急忙赶来。我邀他在正堂坐下,斟词酌句道:“邹大哥,小安受惊过度,见不得爷们接近,非我刻意刁难你。”
邹友安刚毅的神色颤动一瞬,恨恨盯着地面:“樊三妹好心,我……有数。”
“邹大哥向来对我关照有加,大哥的妹子便是我妹子。这几日有薛娘子悉心照料,她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我为难半晌,叹息道,“你也知道,女眷落入敌手,会遭何等虐待。她……命不大好,肚里多了个东西。”
邹友安双拳骤紧,惊得目眦欲裂。
“这事,原该她自己做主。可她这副光景……”我点点自己的脑袋,又叹一声,“你是她哥,也是她唯一的依仗,只能你替她做主。但我话说在前头,她年纪尚小,身子骨又被折磨得不成样,生,怕是难,落,也险。”
邹友安浑身微颤,良久无法作答。
“不急这几日,你好生思量思量。小安在我这里,安全。”我缓缓道。
“我……能否看她一眼?”邹友安眼眶微红,声音沙哑,“隔着窗,偷偷看一眼……”
我点点头,带他前去,偷偷推开窗缝。
屋内,薛六娘正在替邹小安施针。这丫头难得安静片刻,靠在床头,昏昏欲睡,口角流涎。
见此情景,我忽忆起有一年,王指挥家的丫头过寿,西生硬拉我去庆贺。宴上,邹家婶子将邹小安抱来。彼时,这四岁的丫头听不懂妇人的闲言碎语,吮着饴糖,在母亲怀中悄然入睡,也是这般,口水滴答流下,沾湿衣襟,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邹友安趴在窗缝上,无声哽咽许久,方才背过身去,偷偷抹去眼泪,再转过身来,沉着脸问我:“樊三妹,问句不恰当的。若你是她,会怎样做?”
“这东西生下来,瞧着恶心。不如趁着月份小,一了百了。”我利落答道。
邹友安沉思良久,低头拱手道:“那便请樊三妹,帮她一把。”
“好。我尽力保她平安。”我坚定答应,又郑重叮嘱道,“西祁大军压境,紧要关头,还请邹大哥切勿分心。”
送走邹友安,我再找薛六娘商议:“其余三人我问过,都不要,邹小安也不能要。你精通妇科,务必开个稳妥的方子。”
薛六娘瞠目结舌:“你……叫我去杀无辜的胎儿?”
“畜生施暴留下的孽种,谈何无辜?”我厌恶皱眉道,“她们生下来,得叫人戳折脊梁骨!”
“所以你……压根不是要问邹指挥意见,而是打定主意要让邹家妹妹落胎!”薛六娘颤手指我,“你好狠的心!胎儿……也是命啊!你自己不也——”
“六娘子,劳你开方子。”我凛声打断。
“我……我……”薛六娘忿然落泪,连连摇头,“我薛六娘,只救人,不杀人!”
我凝眉睨视她片刻,起身道:“罢了,赤霄军又不止你一个军医。”
说罢,我秘密寻来冯真娘与刘宜儿,吩咐道:“你二人私底下再问问,还有谁肚里多了东西。叫她们千万别隐瞒,都来找我,我庇护她们。”
二人领命离去,我再前往伤兵所,含糊其辞与赵老军医讨一副落胎药方,又拿方子去找薛六娘。
薛六娘决然将脖子梗向一边。
“六娘子,赵老精通外伤,论妇科,却是门外汉。女子落胎本就凶险,你视而不见,可是在放任我给她们灌毒药?”我暗暗威胁。
“你……你……”薛六娘扭过头来,红着眼瞪我。
“你审审方子,把虎狼药换掉,这并非是同流合污,而是在我这恶虎爪下救人。”我低头轻拉她衣袖,和缓语气讨好道,“你医者仁心,将来必有好报。”
薛六娘神色松动一瞬,旋即捂耳摇头:“你……你花言巧语,我不听!我不听!”
僵持许久,终是无果,我只能长叹一声,亲自去抓药,按剂量配好,再取来一套药炉,放在屋内备用。
再候过两日,冯、刘二人回禀,另有一人也遭此难,不敢叫当家爷们知晓,正不知如何好,几欲自尽保全名节。于是我寻个由头,将这四名不幸的女子聚来,与邹小安一同安顿在住所一旁。
女儿事,女儿断,省得那帮爷们今后说三道四。
冯、刘二人在屋外把风,我在屋内偷偷煎药,薛六娘却突然冲进来,不顾冯真娘阻拦,扑过来将药炉打翻,悲愤斥责:“樊宝珠,你……你个混蛋!”
我别过头去,不去看她:“你打翻一副,我再抓一副便是。”
薛六娘双眼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她们本就满身伤病,哪经得住猛药?”
“那就劳你这妇科圣手开方。”我硬着脸道。
“你个混蛋!你个混蛋!你个混蛋……”薛六娘不禁跪坐在地,捂脸哭泣。
我轻叹一声,让冯、刘二人先退避出门,再走近前去,俯身轻拍她后背,轻声道:“六娘子,你不是没听过他们在背后怎样编排我。我是西北霸王,有亲哥撑腰,有兄弟们抬轿,唾沫星子淹不死我,可她们不一样。生下孽种,为千夫所指,你让她们今后怎样过活?”
薛六娘啜泣半晌,忽然瞪着哭眼抬头,质问道:“你是西北霸王,难道还养不活几个妇孺?”
我嘴角一扯,讷然良久,苦笑答:“天圣元年,朝廷给边军发过空券。你这医痴,大约不知空券是何物。那就是一张废纸。那年我才十岁,还不懂许多道理,只觉一整年全军心气儿都不大对劲,练兵时散漫敷衍,私底下斗殴频发。我爹每日心神紧绷,营内稍有喧哗,他筷子一撂便去巡视,就连夜里入睡时,也是枪不离手。我后来才想明白,他是怕闹兵变。六娘子,你算算,自去年年末起,赤霄军已几个月未发过军饷?”
薛六娘不知我为何有此一问,面露迷茫。
“九个月。”我自顾自答,又问,“你可知,此番倾国之祸,又是怎样闹起来的?”
“是……北辽狼子野心,联合西祁,进犯大梁。还有……泰阿军的叛徒引狼入室?”薛六娘吞吞吐吐,仿佛在我的目光下,对这众人皆知的答案产生了怀疑。
“是裁军更戍,犯了众怒。数十万禁军,打得稀里糊涂、一盘散沙,只因大家心里憋着怨气,想叫昏君与奸臣们领教领教,轻慢武人的下场。谁料这人心一散,后果竟不可挽回,国都沦陷,天子被俘,半壁江山支离破碎,万千黎民牵连受难。”我怅然长叹,与这心思纯澈的医痴推心置腹,“都说兵柄兵柄,可从来只有兵,没有柄。军队,是无柄的利剑,稍有不慎,便会割伤自己。我如今发不出饷,连粮草都得四处借。兄弟们同仇敌忾,全靠人情相聚。我若是执意庇护几个西祁孽种,你叫他们怎么想?”
薛六娘原听得有些糊涂,可听闻最末一句,眼神霎时转冷:“你口口声声为受苦的娘子们着想,也不过是想讨好那些男人!别以为我没听见,伍娘子原本不愿落胎,是你摇唇鼓舌,再三恐吓,她才含泪答应。你的所作所为,与那些满口贞洁道德的伪君子,有何分别?”
听她再三尖刻质问,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望,沉默良久,轻叹道:“罢了,你是医者,自有你的道义,我不逼你。退下吧,这事我自己办便是。”
薛六娘依然不肯让步,瞪圆着一双愤怒而无助的泪眼。
我站起身来,冷脸俯视道:“退下吧,不然我让真娘绑你下去。”
薛六娘双唇一颤,随即抹去颊上泪珠,亦站起身来,努力摆出刚强的神色,愤恨道:“樊宝珠,方子我改,但不是要助纣为虐,而是要阻你一意孤行,害她们一尸两命!”
“好。有劳薛神医救人。”我躬身一拜,“待今后,天下太平,我办女学,聘你广授医术,福泽天下女子。”
薛六娘冷笑一声,不再作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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