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孟令琛悄然回府,靴底与青石板路触碰,发出极轻的声响。
刚踏入府门,一阵夜风吹过,院中的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晃,昏黄的灯光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孟令琛眼角余光瞥见角落有黑影一闪,待他定睛细看,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翌日,晨曦如丝缕,穿透厚重夜幕,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孟令琛早早起身,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来到厅中。他遣人唤来几位得力幕僚,不多时,幕僚们匆匆赶来,神色恭敬。
孟令琛目光如炬,谈及“隐月阁”:“此事重大,或涉惊天隐秘,劳诸位多方打听,不得懈怠。”
幕僚们纷纷拱手领命:“大人放心,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言罢,幕僚们各自散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晨雾之中。
孟令琛亦不耽搁,早朝结束便匆匆回到府邸,迅速换下朝服,穿上一身朴素的便服,头戴斗笠,将面容隐于阴影之下,旋即踏入熙攘的街道。
此时街道上已有早起的商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
孟令琛走进一家热闹的茶楼。茶楼内,烟雾缭绕,人们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
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茶。
“我跟你们说,前几日我在城西瞧见一群人,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进了一处院子就没再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孟令琛心中警觉,微微侧耳。
不多时,邻桌来了几位看似江湖人士的人,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小声交谈。
孟令琛隐隐听到“隐月阁”三个字,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品茶。
他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这几人,只见他们穿着各异,神色间透着几分江湖气息。
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低声说道:“那隐月阁的事儿,最近风声好像紧了起来,咱们可得小心点。”
另一个瘦子附和道:“是啊,听说跟一些神秘的方士有关,那些方士手段可邪乎了。”
离开茶楼后,孟令琛又来到市井的赌场。这里充斥着喧闹声和骰子的碰撞声,鱼龙混杂。
他注意到一个赌徒模样的人,面色苍白,眼神慌乱,似乎心事重重。
孟令琛不动声色地靠近,与他攀谈起来。
那赌徒警惕性极高,不愿多说。
孟令琛见状,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看你好像有心事,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赌徒看着银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有个叫‘隐月阁’的地方,跟一些神秘的人有来往,那些人能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倾家荡产。”
孟令琛双目紧紧盯着赌徒,追问道:“兄弟,你再仔细想想,可还有其他关于‘隐月阁’的线索?比如他们在何处活动,那些神秘人有什么特征?”
赌徒紧锁眉头,冥思苦想片刻后,嗫嚅道:“我听人提过,城西破庙附近,常有些形迹可疑之人出没,或许与‘隐月阁’有关。那些人……穿着倒是普通,可眼神透着股子狠厉。”
孟令琛闻言,将银子往前一推,沉声道:“多谢兄弟告知,若再想起什么,可到福来客栈寻我,报上赌场的名字即可。”
言罢,他转身离开赌场回府。
街角阴影处,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孟令琛的背影,待他走远,这人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掖庭是宫中一处偏僻而略显破败的地方,宫墙高耸,投下大片阴影,青苔布满墙角。
狭窄的通道两旁的低矮房舍内,偶尔传来几声咳嗽与叹息。
秦云乔身着素淡宫装,莲步轻移,穿梭在这略显阴森之地。
她在掖庭的一间小屋前停住,轻轻推开门,屋内光线昏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宫女正坐在床边,正是曾经随侍赵宝林左右的郑姑姑。
她的眼神有些浑浊,但看到秦云乔时,还是闪过一丝惊讶与敬畏,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秦云乔赶忙快步上前,扶住郑姑姑,轻声说道:“郑姑姑,您不必多礼,我就是来看看您。”
秦云乔在郑姑姑身旁坐下,留意到她的被褥有些单薄,便皱了皱眉,说道:“郑姑姑,这天儿还凉,您怎么不多添些被褥?回头我让人给您送些厚实的来。”
说罢,又亲手为郑姑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髻。她轻声询问郑姑姑饮食是否可口、夜间是否暖和,言语间满是关切。
秦云乔耐心地听着郑姑姑讲述起掖庭里的一些琐事,不时回应几句,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她看似不经意地说道:“郑姑姑,我近日总是想起母亲,可关于她的事,我知道得太少了。您可还记得我母亲赵宝林的一些事?”
郑姑姑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仿佛害怕被什么人听到。
随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公主,老奴倒是记得一些事,只是……这事儿有些年头了,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而且,这宫里的事儿,向来复杂,老奴怕说错话给您和自己招来麻烦。”
秦云乔赶忙握住郑姑姑的手:“您但说无妨。母亲走得早,我对她的记忆实在太少,哪怕只是一点小事,对我也是珍贵无比。您放心,若有什么麻烦,我定会护您周全。”
郑姑姑凑近秦云乔,压低声音说道:“老奴记得,当年赵宝林身子一直还算康健,平日里也未见有什么大病。可突然就传出病逝的消息,这事儿来得太过蹊跷,当时就有不少人私下里议论。”
“而且,在她病逝前,老奴好像听到过一些奇怪的传闻,说是宫中有什么秘密的祭祀活动,需要用到……用到活人。”郑姑姑说到此处,神色紧张,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秦云乔心中一紧,想起自己此前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强装镇定,紧握着郑姑姑的手追问道:“您再仔细想想,那传闻中提到的活人,可有说是要用来做什么?这祭祀活动又是在何处举行?还有,您还记得当时都有哪些人参与议论吗?”
郑姑姑面露难色,眼神游移不定。良久,她才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公主,老奴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那传闻也是老奴偶然间听到几个小太监在背地里嘀咕的,他们说好像是跟求长生的法术有关,至于具体在何处举行,老奴实在不知啊。”
“而且,这事儿在宫中一直是禁忌,谁要是敢多打听,怕是会惹上大麻烦。您也知道,这宫中到处都是耳目,稍有不慎……”郑姑姑没有再说下去。
秦云乔心中暗忖,看来郑姑姑所知确实有限,她轻拍郑姑姑的手,安慰道:“您放心,我自会小心行事。您还记得那些小太监当时还说了些什么吗?”
郑姑姑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公主,老奴隐约记得,他们好像还说过,这祭祀活动似乎跟宫外的某个神秘组织有关,可具体是什么组织,老奴就不清楚了。还有,他们当时说话的时候,神色慌张,好像生怕被人听见,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秦云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您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听到他们说这些的吗?是在母亲病逝前几天,还是更早一些?”
郑姑姑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应该是在赵宝林病逝前几天,那天老奴去内务府领些针线,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处假山,就听到那几个小太监在假山后面小声嘀咕。当时老奴也没太在意,后来赵宝林突然病逝,老奴才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秦云乔心中一动,又问道:“您可还记得那几个小太监的模样?或者他们有没有提到自己是哪个宫苑当差的?”
老宫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公主,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实在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而且当时老奴只是匆匆路过,也没留意他们是哪个宫苑的。”
秦云乔轻拍郑姑姑的手,说道:“没关系,您能想起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您之后再想起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说罢,秦云乔从袖中掏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塞到郑姑姑手中:“这是一点心意,您留着,平日里也好添补些用度。”
郑姑姑见状,吓得连忙推辞:“公主,使不得使不得,老奴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怎能收您如此贵重的东西。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来,老奴担不起啊。”
秦云乔微笑着将玉佩硬塞到郑姑姑手中:“您就收下吧,这只是我的一点感激之情。您在宫中多年,吃了不少苦,我看了也心疼,您就留下这块玉佩吧。”
郑姑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公主如此厚爱,老奴真是无以为报。若老奴再想起什么,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公主。”
秦云乔正欲起身离开,郑姑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紧张地拉住她,声音急促而压低:“公主,您可千万要小心啊。您若真想查清楚当年之事,一定要步步谨慎,每走一步都要三思啊。”
秦云乔心中一暖,点头道:“多谢您提醒,我会小心的。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藏书阁位于宫殿一隅,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这份宁静。
阁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的气息,典籍如山,浩如烟海。
秦云乔每日埋首其间,逐本翻阅。
一日,秦云乔在翻阅旧档时,发现一本古籍的装订处有些异样,似乎被人重新装订过。
她心中一动,仔细地拆开装订线,一页页地查看,发现其中一页上有疑似被前一页笔墨透过纸张晕染开的奇怪图案。
那图案线条扭曲,似是某种神秘的符号,又像是刻意绘制的标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秦云乔眉头紧皱,她担心直接将古籍带出会引人怀疑,便小心翼翼地拿出纸笔,对照着图案的轮廓,一笔一划地描摹下来。
数日后,孟令琛通过幕僚找到一位曾与那些方士有过接触的落魄商人,会面之处是一处破旧的客栈,角落里结满蛛网。
孟令琛与商人相对而坐,商人面露顾虑,眼神闪躲。
孟令琛见状,晓以利害,并许以重金,商人权衡再三,终于松口。
商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物件,递给孟令琛,说道:“这是隐月阁的标记信物,我曾亲眼见那些方士使用过。他们行事极为隐秘,这个标记就是他们之间的一种暗号。”
孟令琛接过信物,仔细端详,只见那信物上刻着一个独特的图案,线条流畅却又透着神秘。
他将信物仔细地收好,从怀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到商人手中:“多谢告知。此后若还有任何与此相关的线索……”
商人忙不迭接过银子,连连点头道:“公子放心,若有消息,我定会第一时间来报。”
又是一日下了早朝,孟令琛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踏入了一间弥漫甜香的糕点铺。
店内,糕点师傅正专注于手中活计,手法娴熟精妙。
孟令琛走近,环顾四周无人,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低声道:“师傅,久闻您手艺精湛,我有一事相托。烦请您在梅花酥夹层轻划小口,将此物小心塞入后复原。”
他递上写有地点时辰的细韧绢布。师傅略一迟疑,见孟令琛目光恳切,又瞧了瞧桌上银子,终是点头接过。
瑞鹤宫内,御膳房太监恭敬地将糕点呈上,谦卑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新制的点心。”
盘中的梅花酥造型精巧,花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色泽粉润宛如初绽寒梅,在一众糕点中显得格外醒目。
秦云乔纤细的手指轻轻拿起梅花酥,轻启朱唇,咬下一小口,柳眉一蹙后屏退左右,手指轻轻摸索,从梅花酥夹层中取出绢条展开细瞧。
她拈着绢条思索片刻,召来宫女为她梳妆。
秦云乔身着一袭素色宫装,发间仅以一支玉簪简单束起,步履轻缓地踏入皇后寝宫,至皇后跟前盈盈下拜,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笑意,抬手示意她起身,说道:“云乔,今日怎得有空过来,瞧你神色,似有心事?”
秦云乔微微低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说道:“回娘娘,云乔近日在宫中,每每夜深人静,便想起已逝的母亲,心中实在烦闷不堪。偶然听闻城郊有一座寺庙,据说极为灵验,善信前往祈福,皆能得偿所愿。”
“云乔想着,若能去为母亲祈福,也算是尽一尽孝道,还望娘娘成全。”言罢,秦云乔眼中泪光闪烁,神色哀伤。
皇后见她如此,心中不免泛起怜惜之意。她微微颔首,轻声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去去也好,也能稍解你心中烦闷。”
说罢,又贴心地吩咐道:“来人,安排一队侍卫和侍女陪同公主,务必确保公主一路周全。”
秦云乔赶忙再次下拜谢恩:“多谢娘娘厚爱,娘娘如此关怀,云乔感激不尽。”
翌日,天色略显阴沉,铅云如墨。
不多时,天空便飘起了蒙蒙细雨,秦云乔在侍卫和侍女的簇拥下,登上马车前往寺庙祈福。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在湿滑的道路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云乔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如烟如雾的雨幕,心中暗自思索着脱身之计。
马车行至山下,秦云乔望向车外跟随的侍卫,面露忧色:“这道路愈发湿滑,诸位侍卫跟随我一路,实在辛苦。且这山路崎岖,你们身着盔甲,行动多有不便。不如就在这山下等候,我与几位侍女上山即可,如此也免得诸位因我受累。”
侍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领头的侍卫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公主,皇后娘娘吩咐我等务必保护公主周全,若让公主独自上山,恐有不妥。”
春日午后,凉意未消,细密雨丝如银线纷扬,天地笼于朦胧。
秦云乔望着微雨如幕,安抚身旁担忧的侍卫:“无妨,寺庙不远,又有侍女相伴,不会有事。你们在此等候,我速去速回。”
侍卫们相视,见公主主意已定,想到皇后本意是让公主出宫散心祈福,不便多干涉,便纷纷下马,整齐在山下等候。
秦云乔仔细整理繁复衣衫,吩咐侍女在庙外等候。
雨丝轻轻洒落,打湿了她的裙摆,四周静谧无声,她独自撑伞朝寺庙内走去。
不远处,曲折的回廊在薄暮中影影绰绰。
一个修长身影于廊下凭栏而立,正是孟令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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