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斩断祸根,以绝后患

幔帐飘曳,青烟袅袅,甫一睁眼就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混入鼻息。

这绝不是刑部大牢。

产生这个念头的梨蕊猛然转头,看见了坐在不远处同梨珂还有魏鸣鸾窃窃私语的荣怀姝时,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撑手起身的动静引起了梨珂的注意,她撇下另外两人直奔床榻而来,中途还给她到了杯茶。

“我怎么回来了?”

梨蕊接过茶,人还处在混沌的状态。

来龙去脉被梨珂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梨蕊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左右自己已经披云雾睹青天了。

贴心地给姐妹二人留够充足的含蓄时间后,荣怀姝才慢吞吞地问道:“说吧,砒霜是怎么一回事?”

梨蕊看她的脸色,惊觉大事不妙,忙掀开被子光着脚跪在地上,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万群英进刑部大牢时,就曾被人“关照”过,不许对她太好,狱卒们见“关照”她的人是权贵显要,自然答应不迭。平日里不给递饭,看着她挨饿;偶尔心中有怒火,便对她拳打脚踢以泄愤。直到梨蕊的到来,才让她有了几天舒坦的日子过。梨蕊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到底背靠着荣怀姝这座大山,有她的庇护牢里的狱卒也不敢吱一声。

原本已经相安无事几日的两人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去,谁料今日当差的狱卒不知在哪处受了气,来到牢里时见梨蕊和万群英坐在一处大快朵颐好不快活,登时一股气便从心中冒了出来。他们不顾梨蕊的威逼利诱,强行把万群英逼到角落中于行不轨,被牢房围栏限制的梨蕊在无可奈何只能通过给自己下毒的方式来夺得狱卒们的注意力。

服的是砒霜,奏效极快。毒药的药性吞噬了梨蕊的神志,同时也切断了狱卒们欲再进一步的心思。

梨珂骂道:“真是该死。”

荣怀姝盯着梨蕊的膝盖的目光缓缓移动至梨珂的脸上,后者察觉到她的眼神,当即识相地噤声。哪料荣怀姝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事,可梨珂也没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什么来。

还是魏鸣鸾急道:“殿下叫你扶她起来呢。”

梨珂愣愣的:“哦好。”

奔波了一天的荣怀姝觉得身子骨又酸又麻,此刻只想泡在热水中,于是她起身预备回房:“行了,今日事错不在你,好生养着吧,日后可不许再动不动就服毒救人了。”

梨蕊拨开梨珂的手,不愿起身:“奴婢腆着脸求殿下一个恩典。”

荣怀姝皱眉:“起来再说。”

“万群英的事?”

梨蕊猛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隔着重重朦胧的水珠,荣怀姝的表情她看得不太真切。

荣怀姝道:“在大牢时见她那般担心你,本宫就猜到了一二。不过,本宫为何要救一个不想干的人?”

梨蕊冥思苦想,想出一个实在不算理由的理由:“殿下想想,您今日救下她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可于她而言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日后殿下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她看在今日的恩情上必定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荣怀姝也没想着难为她,明知这借口过于蹩脚还是第一时间答应:“得了,这事本宫应下了,歇去吧。”

“殿下大恩大德,奴婢没齿……”

难忘二字还未说出口,荣怀姝逃也似的离开,生怕掉下一地鸡皮疙瘩。

跨进明光苑的院门,就有女使递来消息:“桑大人在桑府中畏罪自戕了。”

畏罪自戕?荣怀姝反复琢磨这四个字,终于从这四个字中咂摸出什么来时,提唇一笑。

不愧是寿昌长公主,这样干净利索。

“陛下知道了吗?”

女使道:“知道,陛下特地派了谢公公到桑府查探虚实。谁知谢公公在桑府中发现了被关在后院的沈大人和邢大人,陛下听闻此事龙颜大怒,命人不许声张此事,下令桑府的人秘密发丧即可。”

荣怀姝潜神默思许久:“桑大人的小女如今身在何处?”

桑允恒的夫人早早去世,府中这些年只剩下他和一个七岁的女儿。如今桑允恒故去,府中剩下孤女一个,难保家中亲戚不趁虚而入,因而荣怀姝多嘴问了一句。

“在桑府,长公主身边的玉衡从旁伺候着。”

荣怀姝心思一沉,捉摸不透荣法妙的真实想法。按理说,此时她应该该对桑府的人敬而远之才是。

昔年荣法妙对面如冠玉的桑允恒一见倾心,不顾他的出身和地位大胆示爱。荣法妙美撼凡尘,又是先帝爱女,桑允恒动心得轻而易举,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情意正浓时,荣法妙请求先帝为二人赐婚,但吴贵妃坚决认为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翰林院编修的桑允恒难以托付,配不上荣法妙,加之先帝的百般阻挠,桑允恒知难而退。

一拍两散后荣法妙意志消沉许久,先帝不忍见其伤心难过,便将她送去游山玩水。两年后再次回到宫中的荣法妙得知桑允恒早已另娶他人,那时桑夫人的肚子里还有了孩子,而桑允恒依仗岳家的权势平步青云也当上了太常寺少卿。

两人再度相见是在先太后的丧仪上,看着昔日恋人不再熟悉的面孔,荣法妙惊觉物是人非,便与其断绝来往。自此,看清男子朝秦暮楚的秉性并认为其不足以托付终身的荣法妙选择终身未嫁,长居宫中。

而桑允恒却以为荣法妙的心中始终放不下自己,于是在桑夫人难产去世后又对荣法妙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那时都城中人人盛赞桑允恒长情,荣怀姝却为荣法妙和已故的桑夫人觉得恶心。

可如今荣法妙凑上去管桑府的事做什么呢?

问题还未得及找到答案,转眼间窗外已是春光如海。

春闱将至。

“父皇。”

死气沉沉的早朝,因荣怀姝的一声而屏气凝神。

众人观望着,不知道昭平公主又想说什么。

“不知今年的春闱,父皇准备任命哪两位大人为正、副总裁?”

荣怀姝问出这话时,根本没想掩藏脸上的神情,于是皇帝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她跃跃欲试的样子。

一股莫名的不喜升腾而上,他觉得甚是不妙。

皇帝想四两拨千斤,今日先含糊搪塞过去:“春闱关系着众多举人、监生的前途,因而总裁、考官的选派应当格外慎重。待朕回去思量过后,再下定论。”

荣怀姝亦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科考进行至今,只剩下会试和殿试。殿试历来唯有皇帝才能够主持,她注定是无法插手,若再失去会试这个机会,往后再想在朝中找寻自己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迂回着说:“父皇,眼下大哥和三弟在监修皇陵,二哥在为父皇追回随葬品,唯有儿臣整日无所事事。每每见诸位兄弟们日不暇给,儿臣越发过意不去,因而斗胆请求父皇赐予儿臣一个为父分忧的机会,也好消解儿臣心中的不安。”

明知她接下来的要求是什么,皇帝却不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换上一副慈父面孔,将声音放缓:“昭平,你的一片孝心朕都看在眼里。你的诸位兄弟是男儿,这些烦心事理应由他们替朕分担。朕的女儿们,生来合盖是安享荣华富贵的,朕怎么舍得要你去劳心伤神?”

荣怀姝心里明镜似的,暗骂一句老狐狸。心中骂归骂,摆出来的神情还得是恭谨万状的:“定是儿臣愚笨,故而父皇才不放心将事情交由儿臣。”

“许是儿臣平日历练得太少了,所以跟诸位兄弟们相比才会显得疏慵愚钝。”

皇帝见她又把话题往那处引,连忙截住她的话:“瞧瞧她这一张嘴,分明是不服朕说她。若你是个愚笨的,那这满朝上下就找不出个机灵的人来了。”

“多谢父皇夸赞。”荣怀姝福身行礼,顺杆而下,“既然父皇亦觉儿臣机敏,不如就请父皇将春闱总裁一职交由儿臣担任,儿臣定会不负所望。”

皇帝满面虚假的笑意就此凝固在脸上,一时间不知是敛去好还是任由笑意发散得好。

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凉气灌入胸内,此刻的他们才算是真真正正清醒了。

杨太傅看出了皇帝的不情愿,站出来说道:“陛下,恕臣斗胆,殿下若想要磨形炼性大可在别的事上下功夫,科考之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视同儿戏。”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才稍显缓和。

荣怀姝淡然一笑,胸有成算:“杨太傅过虑了。先帝在时,本宫尚且主持过春闱,较之他人更加轻车熟路。难不成太傅大人今日是在质疑当日先帝的决策,认为先帝当时过于儿戏吗?”

杨太傅骨鲠在喉:“臣并无此意。”

宣宁侯忍不住帮腔:“当日殿下在主持春闱一事上的确无可指摘,可到底这么些年过去了,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况且我朝人才辈出,或许今日已有了越过殿下之上的人也未可知。陛下心疼您,要您安富尊荣,您又何必自找苦吃呢?”

①:披云雾睹青天——《世说新语》

②:多个朋友多条路——《武松演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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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您又何必自找苦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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