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可和沈依袅对视一眼,默契不动。
门外人见里面没动静,不耐烦地抬手砸门,急促敲击像是催命符一样。
伴随着男人恶狠狠的骂声:“倒了大霉,谁把那俩小妞放进来了。里面的,再不出来有你们呢好看的。”
长久沉默中,俞可对沈依袅使了一个眼色,对方迅速领会找了一个口罩带上,遮住半张脸。
对方没有离开,门下缝隙虽没有人的阴影,但刚才的寂静中不仅没有踏步声,还多出了一些别的声音。
男人没走,而且还来了同伙。
沈依袅在通讯器上打了一行字,递到眼前:“酒吧老板。”
俞可走到门边,见她又打字。
“开。”
酒吧老板,早年和沈依袅有些过节,还被她闹了一次酒吧,亏损不少,一句话总结:被抓到就是玩完。
俞可拉拉口罩,真刺激啊。
手却不停。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成对地黑衣人,每个人手中黑乎乎的枪口正对着他们,如同漆黑的深渊深不见底。
俞可缓慢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在场唯一一个带着黑帽子的保镖站在最前面,上下打量她们:“呵,衣服都不换就混进来了,门外那群验卡的一群废物。”
目光移向口罩,黑帽男看不顺眼:“两个小妞在酒吧还戴口罩,是看不上这里的酒还是看不上这里的人。”
疑问的话语携者暧昧的语气脱口而出,在蓝白灯光闪烁的走廊内荡起一丝淤泥的气氛,却并未激起俞可过多情绪波动。
黑帽男想要上手触碰,摘掉口罩,看看那两双漂亮眉眼下的半张脸是否依旧经验,企料还没碰上,就听到:“我有病。”
俞可抬眸,神色无波道;“我们有皮肤病,传染性极强,只要触碰就会染上,你想看看么?”
黑帽男不是没见过皮肤病腐烂的伤口,回想起来全身惊悚,竟后退一大步,硬生生止住。
见他这样,沈依袅也笑,添油加醋:“还不止呢,医生说我们这个是绝症,不好治的只要沾染必死无疑,小命不保……要不,大哥你帮帮我们吧。”
沈依袅意味深长:“我看你是个好人。”
俞可觉得,“我看你是个好人”和那句“我对你没有恶意”是一个意思。
虚伪,不堪。
黑帽男反而后退,恨不得离她们十米远,考虑到捂嘴影响他的身份还是换成了抱臂:“看着干什么,带走。”
然而无一人敢动,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在原地如同木雕。
见他们如此,黑帽男反而怒了:“还愣着干什么,老大还等着人去,你们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眼观鼻鼻观心,众人知道他不会担这个责任,硬着头皮靠近她们。
“诶。”沈依袅忽然出声,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继续走人设:“我这病忌讳人多空气不流畅,也会传染。”
停下来的人听完话,又重新退回原位。
特么的,这妞什么病这么吓人!
为了阻止事情朝着魔幻的方向发展,俞可见缝插针:“她说的不错,我们可以跟着离开,但要保持身边的人不多。”
之后,两个人笑呵呵地被人带走了。
直通酒吧四楼的电梯倒影出中央姿态随意的二人,边缘紧贴墙壁的一众人如临大敌,一眨不眨盯着他们。
沈依袅眼睛车轱辘似的转了一圈,不舒服似的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
俞可一眼便注意到了。
按照她对于这位年轻医生的了解,某人要搞事。
电梯上去很快,叮地一声不再上升,两扇门即将完全展开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球落地,迷眼呛鼻的厌恶升腾弥漫。
俞可感受到肩膀被撞了一下,身侧一阵风闪过,不用想就知道这动静是谁弄出来的。
她想也不想跟了出去。
四楼无人,间间厢房塑料门紧闭,隔音不太好的包厢内传出歌舞和不断的嬉笑。
银镣铐铐不住女孩一腔热血,在寂静的风中叮当落地。
俞可揉揉手腕,随着跑走的人进入最里面的包厢。
包厢设备一应俱全,甚至比其他房间更大更奢华,入目便是浮夸绚烂的金灿灿。
关上门,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她替沈依袅解开手铐便异常顺利。
冰凉的银质手铐躺在手心,提醒她这东西从何而来,他们又做了什么。
往窗外丢手铐的行为并不道德,然而本应谴责她不道德的人正忙着挑选凶器,手中的绳子和大刀形成鲜明的反差。
按照对方的要求拉上窗帘,俞可站在她的两米开外:“为什么选这间房,他的主人有什么特殊?”
她当然能看出这间房间的主人身份绝对尊贵,否则不会在这样一个小酒吧中铺张浪费。
沈依袅百忙之中回以她一个眼神,为她这句话而兴奋:“当然,毕竟它的主人是整座酒吧的老板。”
说着,把纤细的绳子递了过去:“我叔叔带来的人不擅长打斗,在雇佣的打手来到之前我的安全要由自己保管。”
手中绳子一股塑料廉价感,尾端不似常规麻绳一样粗糙,黑色桃心和绳子连在一起。
俞可没在市面上见过这种绳子,倒像是调/情用的。
俞可:“……”
她满脸抗拒,不像假的:“粗暴点,打晕他。”
沈依袅很认同她的提议,举起一连串危险物品的手,诚实地笑了:“只是这里面没有能把人打晕的。”
俞可一眼扫过。
玻璃熏香,带刺塑料棍,银剪刀,小型狼牙棒……
无论用哪一个,都不只会是晕倒的下场。
沈依袅发出激情的邀约:“帮他选一个。”
俞可拒绝了她的邀约:“你不如把他从顶楼扔下去。”
她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不是不可以。”
俞可:“。”
*
没救了,她们都没救了。
俞可承认自己不安好心,可绑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尽管做得不那么熟练,也架不住某人在背后一个劲的夸夸。
“还不错,第一次就能捆成这样,很有天赋。”沈依袅笑眯眯说。
为了躲避这莫名的夸奖,俞可看天看地,看到男人惊恐惧怕的视线,她以为会心虚的内心却并无波澜。
“看起来你以前做过不少次这种事。”俞可问:“你不在第九工厂长大,那为什么会沦落入里面?和你叔叔在一起明显会有更好的生活。”
沈依袅却笑:“我又不是为了生活进去的,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就像你离开是为了寻找父亲。”
“不同的是,我是不得不进去的。”俯下身注视男人的沈依袅目光冷硬,不复方才般柔和:“崔叔,好久不见,我叔叔让我替他向你问声好,顺便问问那张储蓄卡到底在哪。”
被称作崔叔的中年男人斜睨她一眼:“小沈啊,你叔叔身体怎么样,当年他身体就不好,现在怎么还操心着以前的旧事呢。”
沈依袅拉个椅子坐下:“若是旧事了却,我叔叔身体自然就好了。您远离中心城多年,只待在这一小块地方不就是料到了我叔叔不死心?”
“他的手段您也直到,年轻时就鲁莽,如今上了年纪更是说一不二。那储蓄卡在手中您吃不好睡不好,不如今日给我,还能多些用处。”
崔叔冷哼一声:“你这丫头伶牙俐齿,我最不信的就是你们沈家人的话了。”
“您一如既往的硬气,只是您的妻女呢?”
地上瘫成一团的人猛然直起身子,目光死死钉在沈依袅身上,中年男人老练如猎鹰一般的眼睛透着沧桑:“你怎么找到她们的?”
他声线微微抖动,剧烈的呼吸隐藏在强壮的身体中。
沈依袅轻叹,似是无奈惋惜:“三年前我在第九工厂见过您的妻子,她被强制带入工厂内工作,一连几个月工作不停。后来因为高强度工作休克而死。”
一只轻盈可爱的蝴蝶项链摆到桌面上,光滑干净的表面证明主人曾对她无比疼惜。
崔叔认得,这项链曾戴在妻子的身上与自已一起拍全家福。
他还记得妻子美丽的双眼和温柔的笑容,一袭白衣穿在她身上宛若仙女下凡。
一幕幕回忆印在脑海中,钢铁冷硬的男人罕见地露出一丝柔情,心神沉溺在回忆中:“她还有说过什么吗?”
悲伤,不舍,复杂的情绪全部笼在心头。
沈依袅讲项链递给他,想起那个温婉的女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嗓音:“她说想要去南边的城市看海,大海会让你们团聚。”
“崔叔,李阿姨很后悔当年没有拦住你,她总是半夜惊醒如果没有让你去盗取储蓄卡,你们会不会早已一家团圆。”
崔叔柔情的目光落在炫彩的蝴蝶上,他的妻子最爱这些不起眼的小动物,最爱自由和安稳;他的妻子曾说过,想要去海边拍一张全家福。
他答应过的,却在那场争夺中失去妻女。
一切因为他的争强好胜毁了。
做了十几年崔老大,几乎是一瞬间他做出选择,哑着沧桑粗糙的嗓子对早在外面敲门的人低吼,作用出乎意料地好。
眨眼间门口安静了。
沈依袅只瞥过去一眼,等待着这位酒吧老大的回答。
崔叔嗓子里溢出一声笑,意味不明地,即使现在被捆对着眼前的后辈气势仍然不虚:“原本那东西该是被销毁的,但我还是私心留了下来。沈小丫头,这东西只会招来灾祸,这是你带来我妻子的遗物我对你的忠告,可你胆大包天……算了,让你叔叔把外面的人撤了,我这地方小,也经不起闹。”
被人捧惯了,忽然这样平和的,不是命令式的语气居然让他怀念。
崔叔:“绳子解了。”
依照要求,沈依袅替他解了绳子,眉眼弯弯和他唠家常似的说着,如同方才绑人的不是她:“我从小就知道崔叔讲义气,否则也不会让我进来您的地盘。”
“你这性子倒是合老沈的意。”崔叔起身站定,宽胖的身体压不住浑身的气势,他一眼扫过俞可:“她是谁?”
沈依袅笑眯眯回:“我的同伴,来c市寻找失踪的父亲。”
“找父亲?”崔叔定然望着她:“这模样,像是在哪见过。你父亲是谁?”
被问到父亲,俞可想起笔记上清秀漂亮的字体。
她道:“俞茂树,我父亲叫俞茂树。”
崔叔收好项链,听到名字想了一会儿:“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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