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幸存者

苏东桥不明所以,依旧是不屑地嘲笑她:“吓疯了吧你,发什么神经。”

苏西亭满头都是汗,手心也是汗,几乎快要抓不住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以幸存者的身份去指责你牵连无辜。你说的对,正是因为我没有受到过伤害,所以我无法对你的愤怒感同身受,对不起。”

苏东桥震惊了:“你……”

“你死之前一定想过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吧,我又没有做过恶事,为什么偏偏要是我呢,这不公平。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不想好好的珍惜自己的生命呢。但是为什么,这样的厄运偏偏就降临到了我的头上。”

“刚刚我快掉下去之前就在想,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被你这样对待,这样的想法越来越汹涌几乎快要冲破我的头,但我突然间就明白了。”

苏东桥追问:“明白什么?”

“人做恶事是没有理由的,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够成为一个人夺取他人性命的借口。所以我觉得那些新闻报道里连环杀人犯因为有悲惨的过去就对他抱有同情是很可耻的行为。悲惨的过往只不是一个幌子而已,杀人犯们为自己的恶行找的借口,那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变态。”

“但或许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你的宿命。但是对于命运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无法对抗它,只能感叹一句天道不公,所以生出怨气是必然的。”

“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等到我死了我可能会恨你,可能我也会变成恶鬼,我看着那些还活在世界上的人,我也会怨憎,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不应该站在活人的立场去指责你,对不起。”

苏东桥愣住了,她以为她会说一番旁人无辜的话来反驳她,但她却承认了自己心里的阴暗。

是啊,枉死的怨气怎么能够消解呢。时间可能会冲淡怨气,也可能会增长它,但却永远无法消解。

苏西亭不在挣扎,但是却也牢牢抓住了白绫:“但我还是想说,我不欠你的。虽然我是命运无常里的幸存者,但是我不欠你的。”

苏东桥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和苏西亭很像,她也说:“我知道,但我就是恨你。”

这样无形的恨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但它会一直存在,除非她死而复生。

苏西亭感觉自己手里的白绫在急速的划走,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祈祷。

泠音,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在落下去之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随后便是空空如也的手被一双清瘦却有力的手牢牢抓住。

她睁眼抬头看去,入眼的便是程玏因为太过用力而憋得通红的脸,她感受到了生的希望,努力的抓住他的手。

苏西亭虽然不胖,但是体型正常,程玏原本就缺乏锻炼,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裴江脩,过来帮忙啊!”

裴江脩此时正在将被苏东桥掀翻的骆驰扶起来,听到程玏声嘶力竭的喊,掂量了一下哪边更危险,便快速的做出决定跑过去帮忙了。

苏西亭的胳膊被拉生疼,她双眼满是求生的**看的程玏动容不已。

他安慰她说:“我们一定会救你上来的。”

她正要回答,却看到了头顶在城市霓虹照耀下星星都黯然失色的漆黑天空突然凭空出现了两条来势汹汹的白绫。

对着程玏和裴江脩毫无防备的后背而去。

只需一用力,他们三人便全部坠落。

“不要——!!!”她目眦欲裂地喊,随后又听到了骆驰痛苦的闷哼声。

裴江脩和程玏用尽全力的将苏西亭拉上来,正坐在地上扶着着护栏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没等从劫后余生的惊险中反应过来,就看到了被骆驰死死的抓住头发而恼羞成怒的苏东桥正用白绫缠住了骆驰的口鼻,不让他呼吸。

程玏撑着瘫软的手脚就要过去帮忙,裴江脩却拉住了他:“她身上白绫那么多,你要是不抓住护栏说不定一下子就会被她掀出天台摔死。”

程玏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骆驰被她杀死。

“但骆驰怎么办?他快憋死了!”

骆驰死死的抓住苏东桥的头发不放手,脸憋得通红也不松开。

苏东桥原本是怨念没有形体,但是经年累月的吸食人的精气使她开始能够具象化的出现在旁人面前。

因此骆驰还真就在扯她的头发。

她怒从心头起,扬起手将要将骆驰的手斩断,却还没等落下去就被一股青色的微光弹开了。

泠音紧赶慢赶的将苏母从生死的边缘拉了回来,等到有空去天台找他们汇合就看到了骆驰正在和那个小姑娘鬼扯头花。

……

完全没有想象中动漫场景般死斗的画面,害的她的出场都逊色不少。

而躲在墙角色色发抖的三人一看到泠音几乎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泠音!”

骆驰好不容易从白绫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看着站在不远处披散着头发莫名有些不爽的泠音感叹。

仙女下凡了。

苏东桥慌张的看向泠音,这个年纪不大来路不明的女孩不是她能够对付的,她很快就做出判断。

来日方长,先走为敬。

但是泠音却不肯让她离开,她伸手扬起青色的绳索,说道:“我真的要捆你了哦。”

好温柔的警告。

程玏只是浅浅的吐槽了一下,便互相和裴江脩苏西亭搀扶着走到了骆驰旁边。

苏东桥见不能逃走,便孤注一掷的攻向了泠音,身后白绫暴起,一瞬间增加了十来条。

裴江脩看着仿佛是章鱼触手一般的白绫,心里不免担忧:“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泠音会不会有危险。”

骆驰却不允许有人质疑自己的女神,义正言辞地回答:“泠音这么厉害,肯定能将她制服的。”

话音未落,泠音便从手中幻化出了一把青色的细长的剑,腾空跃起,仿佛一只蝴蝶一般在漆黑的夜空中翻转腾挪。黑色的发丝偶尔拂过她灵艳精致的脸,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的衬托下有了一点妖艳魅惑的神采。

有几声破空清啸,随后便是漫天的白色碎布如同雪花一般在空中洋洋洒洒,再看过去便是泠音已经收起了剑,并且用绳索将苏东桥牢牢的捆住了。

苏东桥此时正在挣扎,她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苏东桥的头,没好气的说:“老实一点,不然等会冥界的鬼差来了,我就不帮你说好话了。”

苏东桥听完挣扎的更厉害了。

苏西亭见苏东桥被彻底制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还没等她喘口气,便又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喊。

“西亭。”

苏西亭几乎立刻就蹦起来,眼神急切的在声音的方向搜索,终于看到人后激动地哭了出来。

“妈妈!”

苏母此时正虚弱的扶着天台入口的门,脸色惨白的不比苏东桥好,她眼眶发青,脸颊两侧都凹下去,在黑夜里看上去甚至比苏东桥还像鬼。

苏西亭跑过去扶住母亲,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苏母让她将自己扶到离苏东桥近一点的地方。

短短的几步路就就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她大口的喘息着,眼神却一直落在被泠音牢牢捆住的苏东桥的身上。

“东桥。”苏母轻轻地喊她。

苏东桥看着靠在苏西亭怀里的母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苏母被她的举动刺伤,却还是支撑着身体劝慰她:“东桥,是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迁怒你妹妹了。”

妹妹这两个字也是苏东桥的逆鳞,她几乎是怒吼道:“我都说了她不是我妹妹!”

苏母:“一个妈妈生的,怎么不是呢。”

苏东桥看着她含有愧疚的眼神,心里的火更盛了,她说:“我就说你还是向着她。”

苏母急忙的解释:“不是的,妈妈没有,只是妹妹确实是无辜的啊。”

“这么多年妈妈陪你的比陪妹妹的时间多多了,就连妹妹的名字,也是根据你的取得。”

“说到底你还是向着她,我们两个在你心里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你更爱她。”

苏母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怎么会呢,你要什么妈妈都答应你,妈妈甚至可以为了你不去妹妹的家长会,不去妹妹的校园表演舞台,妈妈明明就更爱你啊。”

泠音望了望虚无的天空,皱了皱眉,开口说:“鬼差快来了,想说什么就说吧。说你自己真正想说的。”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别留有遗憾。”

苏东桥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女孩,又看了看满脸是泪看着自己的母亲,嘴唇颤了颤,那些她这么多年一直想质问的话此毫不避讳的流露出。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反驳母亲:“你错了,那不是你更爱我的证明,那只是因为你愧疚。”

苏母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东桥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流下来:“你永远都在道歉,永远都是对不起,永远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是愧疚。”

“你有什么好愧疚的,这件事情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和我相处的时候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毫无杂质的爱我呢。”

她有点声嘶力竭地控诉:“道歉这样的话只听一次就够了,一直说一直说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就让我的死成为你已经愈合好的伤口,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我的照片思念我。”

她看向苏西亭:“是她的执念将我留在原地不能离去,是她一直困在原地,是她无能的愧疚增长了我对你的恨意。”

天边出现一道血红的彩虹,随后两个穿着黑色衣服面色惨白嘴唇乌黑的青年抬着一个木制的牢笼从空中慢慢的踱步到苏东桥面前。

苏东桥配合的伸出双手,看着还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的苏母说:“妈妈,不要一直的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了。比起这个我更想听,我想你。”

血色的彩虹慢慢的隐去,苏东桥坐在笼子的身影也慢慢的消失,苏母看着已经永远不可能再见的大女儿,瘫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苏西亭小心翼翼的将母亲扶起来,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妈妈,以后祭拜姐姐,也叫上我吧。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她在泪眼朦胧中看着小女儿的脸,她们长得很像,都是一样的清秀可爱。但是性格却不一样,一个更加活泼,一个更加文静。

以前她一直把小女儿当做大女儿生命的延续,但是现在她突然就想通了。东桥说得对,对不起的话听一次就够了,无能的愧疚并不能改变什么,是她自己画地为牢困了自己十几年,不要让她成为心中反复疼痛不肯愈合的伤口,她是雨后凋谢的花,虽然已经凋零,但是美好永远存在于心中。

她抱紧了小女儿,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那里,最后一次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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