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汇通记钱庄的后巷,狭窄、潮湿,弥漫着一股陈年铜锈和阴沟淤泥混合的**气息。青石板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几丛枯草,在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是大庆繁华锦绣下滋生的暗疮。

言冰云裹着一件不起眼的深灰色棉袍,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也掩去了眼底那两道浓得化不开的乌青。他左手依旧无力地垂在身侧,旧伤处的抽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

唯有那只露在袖外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正死死捻着一张薄薄的票据。那张在户部档房深处发现的、印着狰狞狼首水印的“汇通记”兑票存根!

这张票据,是连接官仓亏空、诡异粮流与幕后黑手的关键节点!是硕鼠尾巴上最粗硬的一根毛!

他身边,紧贴着如同人形壁垒般的疾冲。疾冲同样穿着便服,宽大的粗布衣衫掩不住其下贲张的肌肉线条,古铜色的脖颈和手腕处,绷带的痕迹若隐若现。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皮肤下那些暗金色的纹路,此刻如同蛰伏的岩浆,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淌着内敛却无比危险的光泽。

他那双赤金色的瞳孔,如同最警觉的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巷子两端每一个可疑的阴影,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巷子尽头,一扇包着厚厚铁皮、毫不起眼的小门,便是“汇通记”对外营业幌子下,真正处理“灰色”交易的暗门入口。门楣上,一个模糊得几乎看不清的兽头浮雕,在经年累月的污垢下,透着一丝不祥的气息。

“就是这里。”言冰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他捻着票据的手指,因为即将触及真相的兴奋和身体的不支而微微颤抖。

疾冲点了点头,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将言冰云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他伸出那只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右手,手指扣在冰冷的铁皮门上,正要发力。

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道细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却带着刺骨阴寒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巷子两侧高墙的阴影死角里暴射而出!角度刁钻至极,如同三条从黑暗中探出的毒蛇獠牙,带着幽蓝色的淬毒寒光,撕裂空气,直取言冰云的咽喉、心口和后颈!

快!狠!毒!目标明确。一击必杀!

“找死!”

疾冲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在那毒箭离弦的瞬间,他赤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从他身体内部每一个细胞中轰然爆发!

“嗡!”

他护在言冰云身前的右臂上,那些暗金色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如同烧熔的岩浆在他皮肤下奔涌!整条手臂瞬间被一层实质般的、燃烧着金红烈焰的能量所覆盖!空气因为这恐怖的高温而剧烈扭曲,发出噼啪的爆鸣!

他没有闪避!而是猛地将那条燃烧着金焰的手臂,如同盾牌般横在言冰云身前!

“叮!叮!叮!”

三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几乎同时炸响!

那三支足以洞穿铁甲的淬毒袖箭,狠狠撞在疾冲那条金焰覆体的手臂上!预想中的穿透血肉并未发生!箭头与那层实质般的金焰能量接触的瞬间,幽蓝色的淬毒寒光如同冰雪遇骄阳,发出“滋滋”的哀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了!

坚硬的精钢箭镞,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块,瞬间扭曲、变形、化作三滴赤红滚烫的铁汁,滴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几缕刺鼻的白烟!箭杆则被狂暴的能量直接震成了齑粉!

“呃啊!”

阴影里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显然,袭击者完全没料到目标身边竟有如此非人的存在!这远超常理的防御方式瞬间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趁着这电光火石的空档,袭击者果断放弃!三道融入阴影的身影如同受惊的狸猫,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巷子两端不同的方向弹射暴退!动作迅捷如风,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哪里走!”疾冲双目赤金,杀意沸腾!刚想追击,却猛地想起身后需要保护的言冰云!脚步硬生生顿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道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口!

就在最靠近言冰云左侧的那名刺客,身体已经大半融入巷口阴影的瞬间。

“哗啦!”

一卷用黑色丝带系紧、约莫一尺长的皮质卷轴,竟从他因剧烈动作而微微敞开的衣襟怀中滑落出来!卷轴掉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丝带松散开来,卷轴也随之滚动展开了一小半!

疾冲眼疾手快,几乎在卷轴落地的同时,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燃烧着金焰的左手(非格挡那只)闪电般探出,一把将那卷轴抄在手中!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股淡淡的硝石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那刺客显然也察觉丢了东西,身形在阴影中猛地一滞,似乎想回头抢夺,但巷子另一头传来同伴急促的呼哨声!他狠狠一跺脚,身影彻底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几缕淡淡的血腥气。

“言冰云!你没事吧?”疾冲第一时间退回言冰云身边,燃烧着金焰的手臂依旧横亘在前,警惕地扫视着空寂的巷子,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意和后怕。

言冰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额角全是冷汗,左臂的伤口因方才的惊吓和躲避动作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急促地喘息着,摇了摇头,目光却死死钉在疾冲手中那卷展开了一小半的皮质卷轴上。

“那是什么?”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锐利。

疾冲也低头看向手中的卷轴。当他的目光触及卷轴上露出的内容时,那双燃烧着赤金怒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刚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混账!”疾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嗜血的凶戾!

他猛地将卷轴在言冰云面前彻底展开!

卷轴是上好的硝制羊皮,展开约一尺见方。卷首,用极其醒目、仿佛用鲜血书写的朱砂大字,写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标题:

“黑市悬红令”

标题下方,占据卷轴中央最大篇幅的,并非传统的文字描述或粗糙画像,而是一幅极其传神、充满恶意和嘲讽的Q版通缉令!

画面上,一个身穿深绯官袍、身形清瘦、左臂裹着渗血绷带、眼睑下挂着两道夸张浓重乌青的Q版小人,正一脸“严肃”(呆滞)地提笔书写着什么。小人头顶,悬浮着一本深蓝色、封面滴着墨汁(血?)的、仿佛在燃烧的奏折!旁边配着几个歪歪扭扭、充满挑衅的大字:

“沙雕尚书言冰云”

在Q版小人的脖子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滴着鲜血的红色大叉!旁边标注着令人心惊肉跳的价码:

“人头,万金!”

最下方,似乎是为了强调“沙雕”属性,或者是为了增加视觉冲击力(侮辱性),画着一个极其熟悉的、叼着玫瑰的熊猫头表情包!但这熊猫头眼神凶戾,嘴角咧开残忍的弧度,一只爪子高高举起,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配着三个杀气腾腾、几乎要破纸而出的大字:

“拿来吧你!.GIF”

沙雕通缉令!用最“沙雕”的方式,悬赏最血腥的目标!

言冰云看着卷轴上那极具侮辱性和死亡威胁的Q版自己,看着那滴血的叉和“万金”的价码,看着那熟悉的、却充满杀意的“拿来吧你”熊猫头。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被彻底藐视和挑衅的滔天怒意,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理智!左臂的剧痛仿佛都感觉不到了,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狂喷而出!尽数溅在了疾冲展开的羊皮卷轴上,也溅在了他自己深灰色的棉袍前襟!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在狭窄的后巷!

“言冰云!”疾冲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软倒的身体,燃烧着金焰的手臂瞬间收回,皮肤下的熔金纹路因主人的暴怒而疯狂流转,赤金色的瞳孔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死死盯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充满恶意的通缉令,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低吼:“王八蛋!老子要把这群杂碎,碎尸万段!”

御书房。

气氛比深秋的寒风更加凛冽刺骨。龙涎香的清冽气息,完全被一股无形却令人窒息的暴怒威压所取代。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割喉般的寒意。

时影负手立于巨大的紫檀御案之后,背对着门口。玄黑的常服包裹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却压抑不住那股即将喷发的、毁天灭地般的怒意。

御案上,那份染血的、充满恶意和嘲讽的“黑市悬红令”羊皮卷轴,被彻底展开,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摊在明黄色的锦缎桌布上。Q版言冰云脖子上那个滴血的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疾冲单膝跪在御案前,赤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将方才后巷遇袭、言冰云重伤呕血、以及缴获悬赏令的经过,言简意赅地禀报完毕。

“万金?”时影缓缓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海面。他修长的手指伸出,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卷轴上“沙雕尚书言冰云”那几个充满侮辱性的朱砂大字,最后停留在那个巨大的、滴血的红色叉号上。

他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羊皮卷轴上残留的、属于言冰云的、温热而粘稠的鲜血。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和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冰冷杀机,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在时影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缓缓苏醒。他猛地抓起御案上一个尚未用过的、胎质细腻的官窑青瓷茶盏!

“啪嚓!”

一声刺耳至极的脆响!

价值千金的茶盏,被那只蕴含着帝王雷霆之怒的手,狠狠掼碎在坚硬的金砖地面!锋利的瓷片如同死神的獠牙,四散飞溅!滚烫的茶水混合着上好的茶叶,泼洒在明黄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屈辱的污迹。

“万金?”时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霄龙吟,裹挟着无尽的杀伐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嘲讽,震得整个御书房嗡嗡作响!

他指着地上那摊茶水和碎瓷,又猛地指向御案上那幅染血的通缉令,赤红的凤眸死死盯着一地狼藉,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朕的工部尚书!朕的股肱之臣!朕的”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汹涌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占有欲和暴怒,已无需言表。

“他的人头,就值这点?!”

“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帝王的咆哮,如同雷霆,在御书房内久久回荡。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被彻底激怒、被踩到底线的、近乎疯狂的宣告!

“疾冲!”

“臣在!”疾冲猛地抬头,赤金瞳孔中战意沸腾!

“加派影卫!十二个时辰!朕要你寸步不离!给朕护好了他!”时影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再掉一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是!末将用性命担保!”疾冲重重抱拳,声音铿锵如铁!

“还有”时影缓缓走回御案后,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再次落在那幅染血的通缉令上,尤其是那个狰狞的狼首图案(虽然通缉令上没有,但指向明确)

“查!给朕顺着这条线,往最深最黑的地方查!挖出发布悬赏的窝点!揪出所有敢接这单子的亡命徒!朕倒要看看,是谁。敢把主意打到朕的[沙雕尚书]头上!”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杀意。

疾冲领命,带着一身未消的煞气,如同即将出征的凶兽,大步流星地退出御书房,赶回言冰云身边。他必须立刻加派人手!那悬赏令如同跗骨之蛆,威胁已经**露骨!

御书房内,只剩下时影一人,和满地狼藉的碎瓷、茶渍,以及御案上那幅刺目的、染血的通缉令。

时影缓缓坐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冰冷的龙首扶手。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然沉淀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冰冷。

他伸手,从御案一角拿起一份密封的、边缘处印着暗金色龙纹的密折。这是皇城司刚刚呈上的、关于北境几个大部落近期异常调动的绝密情报。

指尖在密折暗金色的龙纹上缓缓划过,时影的目光,却如同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御案上那幅通缉令滴血的叉号上。

粮价、官仓、狼首票据、黑市悬赏、北境异动。

一条条看似独立的毒蛇,正在黑暗中悄然汇聚,编织成一张巨大的、散发着致命毒液的网。

而网的中心,只有一个名字。

言冰云。

“沙雕尚书。”时影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弧度,“看来,有人是真的。很怕你这本[妖书]啊。”

他拿起朱笔,在那份北境密报上,缓缓写下了一个字。

一个猩红如血、力透纸背的字。

“猎”

朝堂热搜:言尚书的魔性奏折又双叒叕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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