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弥漫的死寂,比最深的寒夜更令人窒息。粘稠的污血在时影俊美却死寂的脸上缓缓滑落,滴在玄黑龙袍前襟,洇开一片片不祥的暗痕。
老神医枯槁的手悬停在半空,金针的嗡鸣彻底消失,只剩下绝望的空白。疾冲赤红的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只余下焚尽一切后的冰冷灰烬。
那颗被强行喂入的“九转续命蜜饯”,其庞大的生机如同投入冰湖的烈火,瞬间激起了毒质最疯狂的反扑!那口喷涌而出、带着妖异紫芒的污血,不仅糊住了帝王的视线,更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将所有人残存的希望砸得粉碎。
然而,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深渊。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意念波动,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找到了最后一丝缝隙,猛地从轮椅上那具冰冷僵硬的躯壳深处爆发出来!
这波动并非源自心脏,而是来自更深、更隐秘的地方。仿佛灵魂被逼入绝境后点燃的最后一点魂火!它蛮横地穿透了剧毒的封锁、金针的禁锢、死亡的阴影!
养心殿内,时影、疾冲、老神医,甚至晕厥的王德海,脑海中同时“轰”的一声巨响!
画面碎片(强制灌注):巍峨却残破的京城城墙!墙垛后稀疏疲惫的守军!城外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集结、刀枪如林的叛军主力!巨大的攻城器械在夕阳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一股山雨欲来、城破在即的绝望窒息感扑面而来!
意念冲击:京城危急!城破在即!最后的防线!
画面碎片(最核心!):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一只苍白、布满青黑色毒纹、却异常稳定地握着一支沾满污血狼毫的手!那手正悬停在一张巨大的、同样浸透污血的空白奏折之上!笔尖凝聚着一点粘稠、暗沉、却又诡异燃烧着微弱墨绿星芒的血墨!
意念冲击:坐标!位置!最后的指令!赌上一切!
这意念冲击如此蛮横、如此清晰,瞬间冲垮了殿内所有的绝望和死寂!
时影沾满污血的脸猛地抬起!死寂的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锐芒!他瞬间明白了!言冰云没有放弃!他用最后一点燃烧灵魂的力量,传递了前线最危急的情报和他所在的位置!他要做什么?!
疾冲僵死的身体如同被注入高压电流,猛地一震!赤红的眼中瞬间被狂暴的战意和焚心的焦灼重新点燃!他死死盯住脑海中那幅轮椅和血墨之笔的画面,再看向殿外京城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回援!必须立刻回援!不惜一切代价!
“护住他!”时影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是对老神医,更是对刚刚冲入殿内、被眼前景象惊呆的禁卫统领!
他猛地一指轮椅上那道再次陷入死寂、但笔尖血墨微光不灭的身影,“用命护住!等朕回来!”话音未落,他玄黑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带着凛冽的杀意和决绝,撞开殿门残骸,冲向宫墙方向!
疾冲没有半分犹豫,紧随其后!两道身影,一玄一赤,如同撕裂死亡阴影的刀锋,瞬间消失在弥漫着血腥的宫道尽头!
京城西直门。
残阳如血,将巍峨的城墙和城外黑压压的叛军阵列都涂抹上一层凄厉的暗红。巨大的攻城云梯如同狰狞的巨兽骨架,搭上残破的垛口。
滚木礌石早已耗尽,箭矢稀疏如雨。守城的将士浴血奋战,人人带伤,眼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叛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嘶吼着攀爬云梯,刀锋在城墙上砍出刺目的火星!
城楼一角,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如铁。仅存的几名将领浑身浴血,望着城外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眼中只剩下死志。
“报!东段垛口被突破!赵校尉战死!叛军上城了!”
“南门告急!滚油耗尽!火油罄尽!”
“将军!弟兄们。顶不住了!”
坏消息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众人心头。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吞噬着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城头!所有浴血奋战的守军,无论将领还是士兵,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养心殿!轮椅!那只稳定握着染血狼毫、笔尖凝聚墨绿星芒血墨的手!
意念:坐标!坚守!反击将至!
这意念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笼罩心头的绝望阴云!一股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微弱的希望,在疲惫不堪的守军心中悄然滋生!
“是言大人!是言大人的信号!”
“反击!言大人在准备反击!顶住!给老子顶住!”
“杀啊!!”
濒临崩溃的防线,竟因为这微弱的意念连接,奇迹般地爆发出最后的怒吼!残存的守军如同打了鸡血,挥舞着卷刃的刀枪,用身体,用牙齿,疯狂地扑向攀上城头的叛军!一时间,竟将汹涌的攻势硬生生顶了回去!
养心殿。
轮椅深陷在冰冷的阴影里。言冰云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血肉,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包裹着嶙峋的骨架。
皮肤下,青黑色的毒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蔓延,甚至爬上了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和脖颈,显得狰狞而诡异。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传来如同破旧风箱般的、令人牙酸的“嘶啦”声。
老神医早已力竭瘫倒在一旁,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守护的禁卫紧握刀柄,手心满是冷汗,死死盯着轮椅上那道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的身影。
唯一活动的,是那只手。
那只紧握着沾满污血狼毫的右手。
它以一种超越生理极限的、近乎机械般的稳定,悬停在摊开在膝头、那本被血污浸透的共情奏折之上!笔尖,一点粘稠、暗沉、却又在核心处诡异燃烧着一丝微弱墨绿星芒的血墨,凝聚欲滴!
言冰云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在疯狂地转动!那不是清醒的意识,而是灵魂被彻底点燃、在燃烧最后一点本源进行超负荷计算的征兆!
他的意识早已被剧毒撕扯得支离破碎,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之中。唯有一个念头,如同不灭的星火,在灵魂的灰烬中顽强燃烧:
焚城!
意念!
投影!
击溃他们!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守护!都被强行压缩、凝聚、点燃!灌注于笔尖那一点融合了心头精血、残存蜜饯药力、以及影卫最后守护意念的墨绿血墨之中!
“嗤!”
笔尖终于落下!
粘稠的血墨如同拥有生命般,狂暴地洇开在空白的奏折页面上!这一次,不再是动态表情包,不再是热梗文字!
血墨在纸面上疯狂流淌、汇聚、升腾!瞬间化作一幅覆盖了整个页面的、巨大无比的、由纯粹血焰构成的雄鹰图腾!
这血鹰并非静态!它在血墨中振翅欲飞!每一根翎羽都由燃烧跳动的血焰构成!鹰眼锐利如刀,燃烧着墨绿的魂火!鹰喙张开,仿佛要发出撕裂苍穹的尖啸!
这还不够!
言冰云残存的、燃烧到极限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这幅由血墨构成的血鹰图腾!将它从二维的纸面上,蛮横地、不顾一切地撕扯出来!
“嗡!!!”
一股无形的、狂暴至极的意念风暴,以轮椅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殿内的烛火瞬间被压得贴向地面,几乎熄灭!守护的禁卫闷哼一声,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
与此同时。
京城西直门上空!
残阳如血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空气仿佛变成了滚烫的油锅,光线被疯狂地折射、撕裂!
“那是什么?!”一个攀在云梯半腰的叛军士兵惊恐地抬头,手指颤抖地指向天空。
只见西直门城楼上方的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燃烧着血焰的裂缝!一头完全由粘稠、燃烧、散发着无尽凶戾与毁灭气息的血焰构成的巨鹰,从那裂缝中探出了它庞大无匹的头颅!
翼展遮天蔽日!覆盖了小半个战场!
血焰翎羽熊熊燃烧,滴落的不是火星,而是粘稠如岩浆的血滴!
锐利的鹰眼由两团疯狂跳动的墨绿色魂火构成,冰冷地扫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叛军阵列!
巨大的鹰喙张开,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无声的、蕴含着极致恐惧、绝望和毁灭意志的意念尖啸,如同无形的核爆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呃啊!!!”
“鬼!是鬼啊!”
“我的头!要炸了!!”
“跑!快跑啊!!”
被这血焰巨鹰直视的叛军士兵,瞬间如遭雷击!距离最近的数百人,双眼瞬间充血爆裂!耳膜被无形的尖啸震碎,鲜血从七窍狂喷而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稍远一些的,则陷入了彻底的癫狂!丢盔弃甲,哭爹喊娘,自相践踏!原本凶悍的攻城阵列,瞬间土崩瓦解!恐怖的意念冲击如同瘟疫般蔓延,整个叛军大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崩溃!
“血鹰!是言大人的血鹰!”
“天佑大庆!杀啊!!”
城墙上,浴血奋战的守军目睹这神迹般的景象,瞬间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狂吼!疲惫一扫而空,士气飙升至顶点!他们如同猛虎下山,疯狂地扑向陷入混乱的叛军!
“就是现在!破军!给老子开!!!”
战场侧翼,一道燃烧着血色煞气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赤色流星,终于赶到了!正是疾冲!他目睹了血鹰焚城的震撼一幕,胸腔中所有的愤怒、焦灼、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狂暴的力量!
他手中的陌刀“破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芒,带着开天辟地的威势,狠狠斩向叛军中军那杆巨大的帅旗!
“轰隆!!!”
血色的刀罡如同灭世雷霆!帅旗连同下方数十名护卫的叛军精锐,瞬间被狂暴的煞气撕成漫天血雾!叛军本就崩溃的指挥中枢,被彻底斩断!
“全军冲锋!碾碎他们!回城!!!”疾冲的怒吼响彻战场!
“杀!!!”
被血鹰点燃、被将军引领的庆军铁骑,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入彻底崩溃的叛军大营!势如破竹!直扑洞开的西直门!
养心殿。
轮椅中,言冰云的身体在血鹰投影冲天的刹那,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拉扯!皮肤下疯狂蠕动的青黑毒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幽光!他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
眼眶之中,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疯狂燃烧、跳跃的、如同九幽冥火般的墨绿火焰!
那火焰充满了无尽的毁灭意志,仿佛要将所见的一切都拖入永恒的深渊!
“噗!!!”
一大口粘稠得如同固体、漆黑如墨、却又在最核心处燃烧着一点微弱墨绿星芒的污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没有喷向地面,而是尽数浇洒在膝头那本摊开的、刚刚完成了血鹰图腾的共情奏折之上!
“滋啦!!!”
滚烫的污血与奏折上尚未干涸的血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刺鼻的焦糊味!腾起大股混合着黑烟和幽绿荧光的雾气!
那本承载了太多意念、太多心血的奏折,如同被点燃的纸钱,边缘瞬间卷曲、焦黑、化作飞灰!只留下中央那幅巨大的血鹰图腾,在污血和黑烟的侵蚀下,迅速黯淡、模糊、最终彻底消散!
随着奏折的焚毁和血鹰的消散。
轮椅中,言冰云弓起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无声地砸回冰冷的椅背。
眼中的墨绿火焰瞬间熄灭。
空洞。
死寂。
再无一丝神采。
只有唇角,一缕混合着墨绿星芒残余的乌黑血线,缓缓蜿蜒而下。
他握着那支污血狼毫的右手,无力地垂落。
笔尖。
一点残留的、混合着墨绿星芒的粘稠血墨,滴落在轮椅冰冷金属的踏板上。
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
“嗒。”
血墨滴落之处。
金属踏板光滑的表面。
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由墨绿星芒勾勒出的Q版火锅图案。
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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