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看！”

陆修远怒火烧心，一冲动，抬手遮住苏小楼的视线，挡去月光，争夺眼中的注意。

他强势道：“若是可爱可亲之人，做了可憎可恶之事，苏小楼，你待如何？”

“不如何……”

苏小楼轻轻拂开眼前的手，想也不想，下意识道：“自然是要找个借口，原谅了……”

陆修远目光倏地黯淡下去。

原来，找个借口就可以原谅？那人果然不同！

他心生嫉恨，低语喃喃道：“你待他，可真够宽容……”

“你说什么？” 苏小楼没能听清，侧首问道。

“没什么！”陆修远固执地抬高声，僵硬道，“只是感慨苏公子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待人宽容不好吗？”

陆修远语气古怪，苏小楼一叹，不明白陆修远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有别的特殊意义……？

他可猜不出来。

陆修远呼吸急促，一身的严肃。

苏小楼按了按眉心。

他猜，这个问题对陆修远应该很重要，是该认真对待的那一类问题。他的答案听起来由着几分任性胡闹，但绝对没有玩笑敷衍的意思。他是认真的！只要一个借口，他就有了原谅的理由，什么都不计较的！

可惜，从来没有……

“不好！”陆修远难得来了脾气，出声坚持着。

苏小楼怅然道：“陆校尉是不是觉得，这种人就该恨着，怨着，不该原谅……”

“是！”陆修远坚定着，寸步不让。

苏小楼侧身倚窗，低眸看着桥上的热闹，静了静，轻声述道：“可是陆修远，来这世上一遭，能遇着一个真正可亲的人，走在一起，这份特殊已是莫大的缘分，再去寻恨，会很累的……”

夜里，冷冷的，又起了风。

苏小楼似是劝解陆修远，又似宽慰自己。他淡淡道：“所以有时候，不过一个借口而已……”

有了借口，原谅了，和好如初，又能成为普通朋友经常见面的……

他叹着，继续想着一段被他藏起来的零散记忆。以前的某个时候，他似乎对着一个人，讲过同样一句话。

“芸芸众生，可爱可亲……”

可那人是谁？

苏小楼蹙眉想着，思绪又乱了。

桥上的傩面，渐渐涌入楼内，锣鼓喧天的一阵。

苏小楼摇了摇头，撇开那些过往。

欢闹愈来愈近，他按捺不住，仰脸征求意见：“陆修远，我想出去逛会儿。”

“可以！”陆修远沉眸冷静道。

他转身拿了氅衣，严严实实给人套上，然后取过长绫，睁眼覆上试了试。

笼住的视线里，隔着一道纱，虽然模糊，但隐约能看清物体的轮廓，并不影响人行动。检查确认后，陆修远走到苏小楼身侧，安心地将长绫又给人重新系了回去。

苏小楼由着陆修远的动作，安顺地没有一丝反抗。他讲着条件道：“我要自己逛，不要你跟着！”

“好！”

陆修远轻易的又答应下来。

窸窸窣窣的动作，苏小楼感觉到，那碍事的半截铁面覆在长绫上，贴着皮肤凉冰冰的。

他奇怪道：“陆修远，你这样我怎么出去逛？！”

“那就睡觉。”陆修远系紧面具，语气里没有一丝松动，“你自己选！”

“这根本就不是选！”苏小楼吵道，“你故意的！你分明不想让我出门！”

陆修远口内不答，心里应了一声“是！”。但劝不住，放任下去，照着现在这性子，人还是会偷偷溜出去，最后闹的不愉快，倒不如顺着意让人高兴一阵……

陆修远牵着人走到门口，将盲竿递到苏小楼手中，叮嘱道：“别逛的太久，走累了，就回来歇着。”

敞开的门，鼓声愈响。

苏小楼被撺掇地胡乱道着“好！”，盲竿欢快的敲敲打打，凭借着一双耳朵迫不及待朝热闹中靠近。

渐行渐远的人，无半分留恋，站在门口的陆修远失落地摇了摇头。

小骗子，应的干脆，明明不知道住处，到时候回哪里歇着？骗人也不知道装着问一句！

陆修远转身对着无所事事的吴依依招了招手，他指着苏小楼的背影命令道：“跟上去！”

吴依依记着苏小楼方才的恩惠，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他理论道：“师兄，你刚刚明明答应了公子，怎么才一会儿，就说话不算数了……”

陆修远目一横，吴依依立刻捂住唠叨，妥协道：“我去还不行吗……”

他连蹦带跳出了门，大摇大摆刚走两步，忽的一声，又被陆修远喊停回去。

吴依依笑嘻嘻地转回步子，眨眼天真道：“师兄，你后悔了？我是不是不用跟着公子了？”

“后悔什么？”

陆修远瞪了他一眼，训道：“我是让你偷偷跟着，别被发现了！”

吴依依灰溜溜哦了一声。

陆修远道：“还有，这次你盯紧了！再出纰漏，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依依听着警告，绷直背，收紧脸，严肃地点点头，一个劲儿保证着不会。

而苏小楼那厢，人探着脚步，晃晃悠悠，已经熟稔摸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