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瑞丰在营帐内一顿安排准备,还替夏侯曜的脸上施了些粉黛,叫自家主子瞧着苍白无力,更加弱不禁风:“……”

“有话便说。”夏侯曜也看着镜中的自己。

“殿下,您这般与少师大人周旋,难不成真要到……”瑞丰一咬牙:“奴才是自小陪着殿下一同长大的,实在是……”

“大仇未报,不必心疼。”夏侯曜冷冷道:“他日若宇文渊能信守诺言,将我扶上那个位子,我自然会许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拿我……也无不可;可若是他做不到,那也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瑞丰听他说到后面咬牙切齿的,似乎恨极了遭人凌辱:“奴才瞧您与少师大人相处,实在是累得慌。”

“若是自身羽翼未丰,尚不足以一战,自然要寻求旁的法子。”镜中的青年分明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神情却透出几丝清冷与狠厉来:“再瞧瞧。宇文渊不好糊弄。”

瑞丰便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他的脸上和衣裳,看看有无不妥之处。不多时,瑞年从外头进来:“殿下,霍侍卫来了。”

“请他进来。”夏侯曜在转瞬间换了一副姿态,细细咳嗽起来。

“六殿下。”霍刀进帐,走上前单膝跪地:“方才军中来了急报,我家主上实在顾不得探望殿下,特意叫前来属下告罪,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夏侯曜面上并不表露情绪,只是语气略略失落:“前线要紧。他……他走了么?”

霍刀道:“属下来时,主上正要出发。”

“那霍侍卫快去吧。阿渊……少师大人在外离不得你。”夏侯曜捂着心口:“还有,咳咳,霍侍卫,他……可收到我的东西了?”

“是。属下办事,还请殿下放心。”霍刀抬眼:“殿下注意身子。属下告退。”

直到霍刀彻底离开,且吩咐了瑞年看着走远,夏侯曜才冷了脸。

瑞丰道:“殿下,少师大人从不会这般,会不会是察觉出了什么?”

夏侯曜摇头:“想必军中急报并非小事,连他也不敢耽搁。”

瑞丰瞧着主子的脸色不好,竟比方才还要病态,不敢再多话。

帐外,瑞年送了霍刀,急急地跑了回来,一进帐便高喊道:“殿下!殿下!不好了!”

“何事?慌慌张张的!”瞧夏侯曜皱起眉头,瑞丰便赶紧呵斥。

“德妃娘娘朝咱们这儿来了!”瑞年扑倒在榻前:“奴才方才去送霍侍卫,正巧碰见德妃娘娘的仪仗。奴才紧赶慢赶地先跑回来,殿下您快准备接驾吧!”

瑞丰一边听着,一边走到帐前,掀开帐帘的一角:“……殿下,德妃娘娘带着一队侍卫。”

夏侯曜的脸上已是一副极其不悦的神色。先是宇文渊的一反常态,再是那个不好惹的女子,但他很快便压住不悦,站了起来,只听帐外的内侍们一同喊道:“德妃娘娘到——”

夏侯曜跪在自己的营帐中央,帐帘被掀起,他先是瞧见几个走路几乎都没声音的内侍的衣角,随即下人们分开两队,让出一条正对着他的路来,最后出现的是一条拖地的淡紫色长裙。

夏侯曜低着头,语气十分恭敬:“德妃娘娘。”

长裙缓缓踏进来,路过夏侯曜,并未喊起身,夏侯曜只好跪着转身,面朝方才还是自己在躺的那张贵妃榻。

直到长裙的主人缓缓坐下,帐内也都安静下来,才响起一道略显威严的女声:“不是身子不好?起来罢。”

夏侯曜竭力掩饰着眼中的厌恶,起身后仍旧垂着头。

“上前来。”女声又道:“瑞丰,你家主子的病如何了?”

瑞丰跪下:“回娘娘的话,殿下尚在病中,症状虽不及前几日那般严重,却也还难受着。”

“是么?”女声顿了顿:“本宫瞧着,倒是极好的。”

夏侯曜给瑞丰使了个眼色,道:“娘娘,奴才们不敢怠慢,自然说得严重了些,儿臣自觉已大好了。”

他说话时也不曾抬眼,只一味地盯着榻上女子的裙角。女子却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夏侯曜略迟疑地抬起头。德妃还是他记忆中的那副模样,她虽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可与皇后的温婉大气截然不同,容貌生得颇具威严,眼神也凌厉,整个皇宫上至皇太后,下至小女官,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令宫人畏惧的女子来。

夏侯曜却并非畏惧于她表面的正颜厉色:“娘娘有何吩咐?”

“六殿下如今有了能耐,本宫岂敢吩咐。”德妃的声音毫无感情:“连旸儿和昀儿都吃了这个暗亏,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本宫若是惹了六殿下,他日岂非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夏侯曜拱手道:“是儿臣不中用,身子孱弱,未能及时探望三哥与九弟,儿臣知错。待儿臣身子好些,自当亲去探望服侍,还望娘娘息怒。”

“……罢了。”德妃将眼神移开:“本宫的话,六殿下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都不要紧。六殿下是个明白人,想来本宫也不必多言。”

夏侯曜微笑:“娘娘教诲,儿臣谨记于心。”

“那便还按从前的旧例。”德妃话音刚落,身边的侍女便拍了拍手,从帐外应声走进来一名内侍,手中拿着一根木制戒尺,来到夏侯曜面前站定。

德妃从侍女处接过一杯茶,慢条斯理地用茶盖轻沏,再漫不经心地轻吹,声音也是轻描淡写的:“动手。”

“六殿下,得罪了。”持戒尺的内侍略略行礼。

夏侯曜伸出左手。

“啪——”戒尺在内侍手中上下飞舞,发出咻咻的沉闷声音,打在夏侯曜的手掌上,立刻便红了一大片。

夏侯曜脸上面无表情,眼睛盯着不远处,仿佛人已是放空的状态,并不觉得疼痛。

“啪——”新伤叠着旧伤,一下比一下疼,行刑的内侍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才打了两下,德妃便悠悠道:“怎么,今日是没吃饱不成?”

内侍快速瞟了一眼夏侯曜:“奴才知罪。”

正当第三下戒尺要狠厉地落下,帐外传来下人急急的通报声:“少师大人到——”

德妃举着茶杯的手一顿:“……请进来。”

话音还未落,帐帘已被掀起,只见掀帘的霍刀快速让开身位,宇文渊大步踏进营帐。

一时间,帐内虽无人说话,却乱了方寸。下人们下跪的下跪、护主的护主,慌乱不堪,只因宇文渊及其侍卫全是一身的戎装,佩着长剑便闯进来了。

德妃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几上:“宇文少师!本宫还未传你,你竟敢带刀闯进来?”

宇文渊先是看了一眼夏侯曜,目光在他发红的掌心上停留一二,这才转头笑道:“德妃娘娘可曾听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莫说是德妃娘娘,此刻便是德妃娘娘的皇姐,或哪怕是圣上也要恕臣君命不受了。”

德妃不怒反笑:“宇文渊,反了你了。”

宇文渊拱手笑道:“微臣岂敢。”

“这个时辰,你不带兵赶往前线,来这里做什么?”德妃打量宇文渊的一身打扮,分明是即刻出征的模样:“还真当自己是圣上的侄儿了?连皇命都能作儿戏。”

宇文渊从容不迫,道:“内宫事,臣本不欲插手,只是臣父近日为臣寻了门翰林院的亲事,臣也跟着学了些酸腐东西,倒不好叫德妃娘娘枉做了那无德无行的小人,岂不是负了圣上对娘娘的期许。”

德妃一挑眉:“哦?此话倒是新奇,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三殿下与九殿下于皇家猎苑遇袭,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并非常人能做到之事,再者,娘娘若是有实据,如今也该在圣上面前陈情才是。”宇文渊道:“此事不过他人嫁祸,娘娘竟也被蒙蔽了?”

德妃蹙起秀眉:“大人的意思是……”

宇文渊不答,只对霍刀道:“拉出去。”

三个字,尽显军中铁律风度,也实在冷肃。

霍刀与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将方才掌刑的内侍拖了出去,行动之雷厉风行,连夏侯曜都看得呆了。

“娘娘身边的人,不时也该查查底细。”宇文渊道:“若是做了他人的枪头,岂不可笑?”

德妃冷冷道:“本宫身边的奴才都是用老了的人,自然事事妥帖,倒是少师大人您,平白无故便将本宫的人拉走,也不问问本宫的意思?”

“娘娘身边有细作,臣不能坐视不理。若是娘娘生气,要打要杀,全凭娘娘做主,臣绝无二话。”宇文渊道:“只是若他日圣上圣躬有碍,却查出是娘娘身边的人所为……那可如何是好啊?”

话越往后说,声音越是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语调,似疑问,又不似疑问,是诱导,又不是诱导。

“你敢威胁本宫。”德妃缓缓站起来,她个子不低,平添威严。

宇文渊微微笑道:“微臣不敢。”

“嘴上说着恭敬顺从的话,做的却是些不容置喙的事。若是本宫没猜错,这外头已围满了少师大人的亲兵吧?”德妃冷笑:“宇文渊,本宫早知你不驯,如今怎么,是连演都不愿演了么?”

“臣心中只有堰舒。”宇文渊道:“也只效忠夏侯氏。若是哪里无意得罪了娘娘,还望娘娘体谅臣的一颗忠心。”

霍刀从帐外进来:“主上,娘娘。那细作已经招认,说自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谋士所派,为的是专门探听德妃娘娘及五殿下的消息。”

“绝无可能!”德妃猛地挥手:“太子殿下系皇后娘娘所出,皇后娘娘又是本宫的亲姐姐!宇文少师,你是何等的睿智,便是想随便找个由头,也不该从此处下手!”

宇文渊的笑容愈发深沉,对霍刀微一偏头,霍刀便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由侍女递给德妃。

霍刀道:“娘娘,这是那细作的口供。”

“……”德妃略略一看,将所谓的“供状纸”用力扔了出去:“简直荒谬!来人,去将应喜给本宫召回来!”

霍刀和其他侍卫们纷纷抬起剑鞘,拦住德妃的下人:“娘娘不必大费周章。那细作招认后自觉活不成了,却又实在受不住刑,不得不招,如今已咬舌自尽了。”

德妃愣了一瞬,忽然伸手指着宇文渊:“你!你竟敢这般嚣张,指鹿为马、混淆是非!”

宇文渊笑得十分从容:“娘娘,微臣今日虽替娘娘铲除了身边的‘细作’,却也不敢擅自居功,只望娘娘能不在圣上跟前告臣一状罢了。”

“本宫去告?”德妃眯着眼睛,仿佛从未认识过宇文渊,冷哼道:“好个宇文少师,本宫今日才算看明白了你这颗‘忠心’!”

说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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