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演讲课，谈不上自信满满，但至少黎见月已变得十分从容。甚至，已经不再需要昭歌的课外辅导。
上课前，黎见月翻看着稿子，确保待会儿能够脱稿上台。
她正默着句子，忽然有道人影在桌边站定。仰头，是张筱菲。
昭歌坐在里侧，一手撑着椅背，以眼神警告她。奈何有些人就是装看不见。
张筱菲笑了笑，喊她 ：“黎见月。”
而后拔高声音：“恭喜你拿到励志奖学金。”
声音之大，力求班里的每个同学都能听见。谁都知道，励志奖学金是发给贫困生的。她这一喊，倒真吸引了班里大部分同学的视线。
不过，黎见月是贫困生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家只看了一眼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反观黎见月本人，似乎也没觉得任何不妥，甚至，笑着回应：“谢谢你。”
黎见月是发自内心的道谢，可落在张筱菲眼里，就成了“绿茶”的一面。她见这讽刺没达到效果，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又道：“期待你待会儿的演讲，带着你独特的口音。”
不等黎见月回应，昭歌已经皱着眉头赶人：“你站着挡我阳光了。”
对比她以往的毒舌程度，已经相当客气了。
但实际上，她心里是有气的，只不过碍于马上要上课了，生生压制住。当着她的面欺负人，真当她不敢闹事。
这堂课，昭歌几乎没什么心思听课，注意力也只在黎见月上台的那几分钟里集中了一下。一下课，她就拉着人往外头走。
一路，走到走廊尽头。
“我问你，认真想好之后回答我。”昭歌脸上是少有的严肃，黎见月也正了正神色，点头。
“刚刚，你是不是没有觉得她在欺负你？”
不管认真思考多久，答案都是肯定的，黎见月认真点头。
果然。昭歌在心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开始“教育”她：“是，我知道你或许觉得世上没有坏人。就算有，也不会出现在你的同学中。我不是希望你和别人起争执，而是我希望你能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因为不是每次我都在。”
张筱菲是想借着你拿励志奖学金羞辱你，她还嘲笑你的口音。这些话，昭歌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人，她来教训就够了。
天气渐凉，学校里多了不少落叶，黎见月盯着教学楼前的大树，好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疑惑：“那她为什么要欺负我？”
是啊，她为什么？
昭歌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也确实不知道。
“我猜，可能是觉得你没她有钱，却长得比她漂亮，成绩还比她好。结果，喜欢你的人也比她多。她嫉妒你，就想着给你使绊子。”
明明是解释，却硬生生成了夸奖。黎见月听到后面，都不自觉扬起微笑：“确定不是在假公济私吗？”
昭歌一本正经地点头 ：“当然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记住，以后她再阴阳怪气，别搭理她。我不指望你能怼回去，但是绝对不要因为她的话而否定自己，明白吗？”
“嗯！”
乐呵呵的，昭歌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真乖。”
小姑娘被猜到了尾巴，差点炸毛：“昭歌！”
这是在教学楼！
昭歌上前搂住她，给小姑娘顺毛。
但是一想到还剩下半节课，要和那位膈应人的同学坐在一间教室里，昭歌就觉得格外不爽。她想修理人的小脑瓜，也开始飞速运转。
重新回到教室，昭歌在后排锁定张筱菲，给了个警告的眼神。她的计划，从这一刻已经开始实施。她这张脸一旦冷下来，眼神再凶狠一点儿，能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
这是她常年和人对峙时练就的，在心理上，先把对方压垮。
不仅如此，此后张筱菲上台的时候，昭歌仍不忘眼神跟随。不屑、冷酷，直把对方盯到不敢看她为止。而她原本流畅的发言也变得磕巴起来，显然，是真的有被吓到。
黎见月对此一无所觉，下课的时候好心情地收拾着课本：“昭歌，中午去一食堂吃吧。”
“行。”
慢悠悠地跟着人流走出教室，黎见月指了指厕所的方向：“你要去吗？”
昭歌摇摇头，伸手接过她的布袋子：“去吧。”
走进厕所，黎见月才后知后觉有些抵触，她在这个教学楼的卫生间里，遭遇太多次“厕所八卦”，偏偏每一次都正好有关于她的内容。
这次，当然也不意外。
“我发现黎见月口音几乎没有了诶，也太厉害了。”
“嘁，还不是绿茶一个。”
“啊？她怎么了？”
“自己偷偷用防晒却说没有，这事难道你问忘了？”
“哦！对哦！她长得太清纯了，我总觉得她很天真。”
“呵呵。跟昭歌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原本不打算计较，但外头开始议论昭歌的是非。黎见月站不住了，她想起昭歌刚刚和她说过的话，大概有些人是真的嫉妒吧。
她推开门走出去，勇气在那些目光迎上来的瞬间卸掉大半，但她还是拿出准备好的说辞：“你们不应该这样没有根据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娇软的、毫无底气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张筱菲忘了刚刚昭歌警告的眼神，眼下能单独欺负黎见月，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在这装什么好人，是觉得抱紧昭歌大腿就万事无忧了吗？”
生平第一次和人吵架，黎见月攥着手不停发抖，仍坚持道：“我没有装好人。你们只是片面地听说她的事迹，根本不了解她实际是怎样的人。”
“那又怎样？你去外面随便拉个人问问，谁不知道翻译系的昭歌。”
大脑飞速运转也无法供应吵架所需的原料，黎见月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顿时变得无措起来。
在她沉默的这空档，有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肩膀。黎见月下意识扭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的靠山来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敢情在这和鸭子呱呱叫呢。”
张筱菲气急反驳：“说谁鸭子呢？”
昭歌甚至没有分半个眼神过去，其实她早就在门口，听到了全过程。
“少和鸭子交流，容易变笨。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懂吗？”
说完，拉着黎见月离开，只留张筱菲在后面气急败坏的样子。
“昭歌，你吵架好厉害。”
昭歌郁结在心里没能彻底发泄的那口气，因为这句话彻底消散，她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不是我厉害，是你太菜。”
黎见月能站出来反驳她们，已经足够让昭歌开心。但一想到她吵不过的样子，昭歌又心疼起来。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下次再听到这样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见。”
“我在乎！你不是这样的人！”看看这气势，刚吵架能有这一半就够了。
这种被人无条件护着的感觉，真好。昭歌满足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被所有人误解。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就够了。”
黎见月攥了攥小拳头：“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昭歌想起第一次碰到贺威 ，黎见月是怎样义无反顾地护着她，毫不怀疑她是真的可以为了自己拼命。
她自己受过的伤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些。
为了安抚黎见月，昭歌顺着她的话应下：“好，你保护我。”
可心里想的却是，她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人。
白天的事远没有结束。昭歌特地挑了大家可能都在的时间，来到张筱菲的寝室。
她大喇喇地走进去，在张筱菲桌旁敲了敲。指骨与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像危险来临前的号召。
“站起来。”
黎见月不在身边，没有人压制，昭歌气场全开，吓得一寝室四个人都不敢说话。张筱菲迫于压力，撑着桌面起身。
“你...”
下一秒，她突然失声尖叫：“啊啊啊啊！”
昭歌揪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摁在衣柜上，“砰”的一声，是下了狠手的。
她手上是这样狠戾，却还能笑着一一扫过其余三人的脸庞，一字一句：“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如你们所见，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好惹的人。”
说完，她才重新转身面向张筱菲：“再有下次，我就真动手了。我可没什么不打女人的规矩，你想试试大可继续挑衅。正好，也证实一下那些传闻，你看看能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嫌恶地松开，甩了甩手：“我回去得洗几遍才能干净。”
做完这些，昭歌大步流星走出寝室。身后，张筱菲强稳住才不至于腿软到摔下，她捂着嘴忽然哭出声。
显然是被吓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