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祁慕缓缓睁开眼,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让他皱了皱眉。
“醒啦!”陶逸兴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声音比昨天还哑,“她人呢?”
“走了。”
祁慕强撑着想要起身,头却猛地一阵天旋地转。他不得不又躺回病床上,抬手按住太阳穴。
“走了?”
陶逸兴连忙按住他的肩膀。
“你别乱动!点滴还没打完呢!”说着他又倒了杯水,“人家温医生把你送来医院,还帮你联系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呀,就别难为她了!”
祁慕盯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水面,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昏倒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温昭惊慌失措的脸,还有她喊他名字时微微发抖的声音。
“她……”祁慕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算了。”
陶逸兴坐在病床前:“你可真行,我说你实在不行跟我讲一声不就好了,硬撑什么,违约金赔了就赔了呗。”
他本来还想问祁慕是怎么遇到温昭的,但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就憋住没问……
另一边。
温昭刚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差点撞上堵在门口的林晚。
“昭昭……”她笑得狡黠。
温昭被她盯得一脸懵——
又抽什么风了?
“老实交代,”林晚一个壁咚把她困在墙角,“你和祁慕…很熟吗?”
温昭心跳漏了一拍。
熟吗?好像也就是邻居,顶多再加个医患关系?
“喂!”林晚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温昭抖了一下,回过神。
“发什么呆呢?”
“不熟。”
“不熟?”林晚眯起眼睛,“那他找你干嘛?”
“就……借温度计。”
“真这么简单?”
“嗯。”
温昭心跳的厉害,连她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得快。明明说的是实话,却莫名有些心虚。
-
隔天,挂完最后一瓶点滴,祁慕就出院了。
果然不出温昭所料,昨晚他去医院的消息又又又又上了热搜。
这次连她的侧脸都被拍得一清二楚。
她刷着手机上面的各种热评——
“多亏这位小姐姐及时送医!”
“这不是上次那个临终关怀医生吗?缘分啊!”
“姐姐侧颜杀我!”
“……”
还有一条营销号发的——
“不过临终关怀护士怎么会遇到祁慕,既然说送医院,那就说明两人当时不在医院。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温昭看着这条评论,指尖微微发颤。
还好是个初出茅庐的账号,只有一百来个粉丝,大多数都是“机器人”,没人在意。
还有些发在她的账号下评论、感谢。
虽然都是些好评,但事实证明,她的对门就是一个热搜体质,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上热搜。
这就是两人的区别。
林晚在床上伸着懒腰,她揉了揉眼睛:“昭昭,你看什么呢?”
“醒了?”温昭锁上屏幕,“吃早饭吗?”
“好啊,那我先去洗漱,待会来帮你。”
温昭打开冰箱,取出吐司和鸡蛋。她早饭会做的不多,最拿手的就是妈妈教的三明治。
是人人喊好的水平。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温昭在厨房没听见,林晚叼着牙刷跑去开门。
下一秒就僵在了原地。
祁慕站在门口,额头上贴着卡通小狗退烧贴,衬得那张病恹恹的脸莫名可爱,和平时大相径庭。脸上依然没什么气血,但对比昨天,已经好的太多了。他穿着宽松的卫衣,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却依然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温昭…在吗?”他声音很轻。
林晚疯狂点头,内心疯狂尖叫——
救命!这人生病的样子也太蛊了吧!这脆弱感!这破碎感!老娘的眼光果然从没出过错!
“昭昭,有人找你!”她扯着嗓子喊,眼睛却黏在祁慕身上挪不开。
温昭放下沙拉酱走出厨房,看到门口的祁慕时脚步微顿。
目光落在他额头的小狗退烧贴上。
前天,虽然祁慕不乐意贴,但为了以防万一温昭还是买了一盒。医院药店里没有普通款了,只有卡通款了。当时她记得他说了句——
“好丑。”
当时祁慕皱着鼻子非常嫌弃。
她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丑还贴上?
但还真别说,这家伙贴上有点反差萌是怎么回事。
她走了过去。
林晚见状冲温昭挤眉弄眼:“我先去做三明治!你们俩!”说完,还不忘戳了戳温昭。
“有什么事吗?”
“昨天…谢谢。”
“应该的。”她垂下眼帘,“总不能见死不救。”
空气突然安静。
祁慕喉结动了动,总觉得还有话堵在胸口。
“还有事儿吗?”温昭又问。
他摇摇头。
“那我关门了。”
她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可今天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像是精心包装的糖果,漂亮却少了温度。
门缓缓合上,两人的视线却迟迟没有分开。他因为高烧而泛红的眼尾平添几分脆弱,干裂的唇瓣微微张合,像是还想说什么。透过最后一丝缝隙,温昭看到他左手背上的输液贴,里面还晕着一小片血迹。
“砰——”
门彻底关上。
温昭靠在门前,缓了缓。
一抬头就撞上林晚八卦的目光,她顿时耳根发烫。
“昭啊,这就是你说的‘不熟’?”林晚笑得贼兮兮的。
“他来说谢谢……”
“哦——”她尾音拖得很长,“谢谢啊。”
温昭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林晚见状笑得更欢了。
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人绝对发生点什么!
-
周一清晨,温昭刚踏进医院大门,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灼热视线。
她救祁慕的事情当然已经在护士站传开了,许多人都好奇她怎么遇上祁慕的,而她只是轻描淡写了一下。
大家都觉得这两人真是冤家路窄——
先是脱口秀,再是他外婆,现在又是生病送医院,下次又是什么……
温昭面不改色地戴上工牌:“就是碰巧遇见。”
查房时间,温昭带着几个实习护士挨个病房检查。走到113号病房时,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祁慕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戴着黑色口罩,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他坐得离刘婧有些距离,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她没看他。
径直走到刘婧身旁。
“外婆,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她从护士推车上取出手套,利落地戴上。几个小护士帮忙把刘姥姥慢慢扶下,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双腿。
……
“好了外婆,我们慢慢放下。”
转身放器械时,她的余光瞥见祁慕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和那天发烧时不同,这次胸口震动着,像是在克制什么,手指死死地摁着桌子,指尖泛白。
温昭视线慢慢往上移,喉咙处抖动得最厉害。
——他在憋着咳嗽。
他的眼角已经憋出了泪花,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
温昭不经意开口:“家属先出去一下吧,这儿有点挤。”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真的只是太挤而已。
祁慕抖动着看向她,他像得到特赦令似的冲了出去。
而病房门关上的瞬间,立马传来了极为压抑的咳嗽声,说轻不轻,正好是刘婧不能听到的程度。
而打开的电脑屏幕上,只有黑白一片。
温昭心头突然一软。原来他是在硬撑,既怕传染给姥姥,又不想让老人家担心,所以才装模作样地对着空白屏幕工作。
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她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
“好了,外婆,记得好好休息。”
“好,辛苦你们了。”
温昭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廊上已经不见祁慕的身影。
“你们先去114,”她对小护士们说,“我去取材室拿点手套,一会儿就来。”
取材室在楼道边上。
走到楼道拐角处,突然传来祁慕沙哑的声音。
他似乎在打电话,语气冷得像冰——
“这个月的钱已经转过去了。还完最后一百万,我们两清。”
温昭猛地刹住脚步,心里一惊。
100万!
他欠了人家100万!!
难怪病成这样还要去拍那么累的综艺。
之前林晚还开玩笑说祁慕该不会借了高利贷吧,现在看来说不定真被她说中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温昭轻手轻脚地绕了过去,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
晚上,月色渐浓。
祁慕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浴袍,露出两边锁骨,额前的头发还没吹干。低烧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陶逸兴在一旁讲着一些工作事宜。
“阿慕,这次的演出定了几个地方,你看看。”陶逸兴把行程表递过来。
工作纸上写着许多地名,祁慕在这些地名上一一指过,直到“滨海”这个字出现在眼前,他的指尖顿了顿,无意识地在那两个字上摩挲了下,唇角微微上扬。
“就这里吧。”
陶逸兴明显愣了一下。
滨海也算是一线城市,在那边举办当然是好的,只不过离星海有将近1000多公里的距离,他有些担心祁慕的身体。
他试探地问道:“你确定吗?不再看看其他……”
“就这。”祁慕打断他,虽然远,但其他的城市他都去过几次,滨海就一次,而且当时去纯属为了商务拍摄。
他还记得有人说过,滨海有座很美的灯塔,橘色的灯光在夜晚会变得更外柔和,比白天还好看。
思绪渐渐飘远。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雪天,那个背影,那人围巾被风吹起的弧度,还有转身时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
“拜拜。”
……
陶逸兴:“那行,我定飞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陶逸兴看了眼腕表已经指向九点,收起行程表:“九点了,我先撤了。”
“嗯。”祁慕低着头刷着演出要准备的材料。
“你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陶逸兴叮嘱着往门口走。
刚拉开门,他就惊得差点咬到舌头,张了张嘴:“温、温医生?!”
听到这三字,祁慕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刷手机的手顿了顿,手指悬在半空。
愣了两秒才走到门口。
温昭背着一个白色的斜跨包,身上套着件UENA的棕色卫衣,头发还保持着工作时扎的低丸子头,几缕碎发软软地垂在耳边。
看样子是刚下班。
看到门口的阵仗,她明显僵了一下,嘴角扯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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