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的举办地点位于宫外的春杏园。
顾名思义,杏园由种满了杏花而得名,阳春三月,正值杏花开放之时,白色的杏花翩然散落,犹如轻柔的飞雪,映衬着美妙的景色。
“皇上,公主到——”
随着皇上身边近臣的吆喝,吵闹的园子顺时安静下来,园中的文人停下了交谈,向首座上的二人行礼。
“不必多礼。”
齐国皇帝国号贤清,表现出的亦是一幅平易近人的模样。
今日宴会以犒赏鼓励学子为主,贤清帝发表了几句鼓励的言论后,并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
贤清帝走后,新科进士皆于自己位置畅所欲言,有人谈及自己人生的抱负,有人欣赏杏园的美景,有人关注皇家酒菜。
宁昭也随贤清帝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走远。
她站在高处打量了下面的人,容貌风姿,形形色色,皆不如昨日所见到的探花郎。
嗯?对了,他人呢。
再度俯视下首,亦不曾见到少年人的身影。
不过这杏园也大,想来是四处观赏,走入了偏僻的地方。
宁昭也屏退左右,去到了园中的边缘地带,那里种植着更多更大片的杏花。
风吹似雪,甚是好看。
不过,她倒不是来赏花的,她是来这里等人的,抬步向前走去,只见杏花林里,竟有一个秋千,宁昭悠然自得的坐了上去,晃起了秋千。
不久之后,前方果然传来了脚步声,抬头望去,当真是那人。
少年郎穿上了锦衣,头发高高的束于颅顶,昂首挺拔,更显风姿。杏花飘落于他周身,落在他的发际与肩膀,恍若谪仙降世,将要随风而去。
宁昭坐在远处的秋千上就这样望着他,其容貌风姿,让人视之晃神。
神迷目眩之间,宁昭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从未那么蓬勃有力。
“咳,咳咳。”怎么这个时候咳嗽起来,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剧烈的咳嗽吸引了前方人的注意,那人快步向她走来。
“见过公主。”
宁昭摆摆手示意他免礼,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让她无法及时开口回应对方。
对方见状似是有些措手不及。
“公主可是感染了风寒?微臣去帮您请宫人前来。”
新科进士即将去翰林院任职,他这样的自称也并不逾距。
宁昭无法开口回应他,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前去。
沈逸之从未同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一时不知该做出如何反应,既不敢措手推开,担心伤到公主,又不好保持现下的状态毫无作为。
正当他纠结不出好的主意之时。
宁昭逐渐平复了剧烈的咳嗽声。
“公主殿下,您好些了吗,可以放开微臣吗?”少年人的眉宇之间看起来有些无奈。
宁昭可不理会他的无奈。
不仅如此,她的行为令对方有些猝不及防,顺势拽着对方的袖子站了起来,慢慢一步步靠近他。
对方并没有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呆滞了一下,神色变得慌张起来,脚下急急向后退去。
她一点点靠近,少年人一点点后退,直到撞在了身后的一棵杏树上,才恍然惊醒,开口劝阻。
“公……公主,这样于理不合,请……请放开微臣。”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概真的是被宁昭给吓到了,神色也更加惶恐惊慌。
宁昭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露出些许玩味的笑,有些坏心眼的想,没想到探花郎小公子这么纯情啊,那可要好好逗他玩玩了。
她一只手抵在他的胸膛前,仰头看着他,少年人身量很高,她才堪堪到对方的肩膀。
踮起脚尖,上半身一点点凑近对方另一只手越过他的头顶,从上面捻下来一片雪白的花瓣。
对方吓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上,脑袋也死死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宁昭坏心思的凑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方才施施然起身离开。
沈逸之察觉到身上的人已经离去,这才睁开了双眼,却见宁昭依然站在他身前,吹起刚刚从他的鬓角上拾起的杏花。
不知他是否感觉到了?自己的脸已经犹如四月的芙蓉一般红艳了。
宁昭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看了神色恍然的少年人一眼,转身离开了偏僻的杏花林。
只留下神色恍惚的人,久久不能平复急促的喘息。
“本公主看上你了。”
回到家中的沈逸之刚刚倒了一杯茶水准备端起来喝,想要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躁。脑海中又浮现了公主这句大胆的言论,惊吓之中差点把茶杯失手打碎在地。
自从杏花林一别,可怜的探花郎满脑子回响的都是公主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这一句话。
都是公主这句……甚为大胆的话。
然而,探花郎却无法因此厌恶她,脑海中回想起的不是公主肆意妄为让人心生厌恶,而是她娇美如春日桃花的面容,娇俏在他耳边说话的模样,犹如一朵桃花在杏园一枝独秀,难免让人心生渴慕。
从琼林宴结束到已经回到家中,好不容易安静了些许,过了一阵又是回想起。
大约是公主的一时兴起,扰乱了可怜少年人的一腔思绪。
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应当只是说着玩而已的,怎么会看上他呢?还是不要想的太多,她与他,可谓之云泥之别,
看了看自己家徒四壁的窘境。其实他现在所居的小宅子,是自己一个人来京城后租下的。
沈逸之的父亲只是一个小的地方官,为官清廉,家中并不富裕。除了他以外,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家中供养他读书已是不易,他亦不忍让父母再为他上京的事情烦忧。
公主殿下自小锦衣玉食,又怎会愿意吃苦,真的嫁给贫贱卑微的他呢?
况且,一旦尚公主,仕途也会就此中断了。他还有理想,苦读四书五经,只一心为入朝为官,只有为百姓做事才是他真正的抱负。
刚刚一定是从没有和女子如此近的接触,才会出现心跳如擂鼓,面颊发热的情况,一定是。
确实如他所说,沈家家规森严,就连和妹妹的相处也是恪守礼法,加上沈逸之自幼以科举为首要,甚少出门,这样特殊的亲密接触于少年人而言也的确是第一次。
这么想着,也总算是把公主刚刚的话短暂的抛在脑后了,冷静下来,状态也确实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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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边的公主回到宫殿中。
“公主,先把药喝了吧,今天身体怎么样,还有咳嗽吗?”听雪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着急询问着。
“无事。”
“公主,你今日在琼林宴上为何要我把探花郎引至杏花林。”听雨不解的询问道。
“什么,你今日没有好好跟着公主。”听雪先着急了,连手中端着的药都放下了,急忙质问她。
“好了,听雪,我今日没什么事。是我让听雨去做别的事。”
听雨觉得公主不会回答她了。
却见宁昭面不改色的喝完了那一碗中药,接着慢条斯理的从糕点盘中拿起了一块白云酥吃完,又接着开口。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看上他了呗。”
啊?
身侧的二人都很震惊,毕竟公主向来以大业为先,这种看上去儿戏的说辞可从未出现过,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
原因无他,公主做事情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尽管这次看上去没有别的重要缘由,倒是与坊间传闻有所重合,所以乍一听有些匪夷所思,却也不是她们该随便过问的事。
“好了,不必担心,我不过是看他生的好看罢了,不会有嫁他的想法的,你们也该做什么去吧。”
她们没问,不过宁昭看出来了二人的疑惑还是颇为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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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开公主寝殿后。
听雪还是免不了担心白天的事情,又再一次开口问道:“听雨,你今天跟公主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你就别问了,公主什么想法,我哪能知道。”
没错,听雪正是听雨的姐姐,二人自幼跟着长公主宁昭一同长大。
“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公主,你瞧瞧你怎么回事,竟然让公主一个人散步。”说着佯装作势要打她,“公主本就身子不好,她一个人万一出点什么事……”
“这我也没办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主的脾气。”
宁昭公主在某些方面倒是却如坊间传闻那般,例如她的性子,凡是想要的都要得到,凡是决定的事情也决不允许别人忤逆她。
闻言,听雪也不在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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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寝殿之内,宁昭手中把玩着一个小物事,脑海中回想起的,确是今日所见之人。
沈逸之……嗯,好名字。
她想起少年人今日呆滞的神情、羞涩的模样,嗯……有点意思啊。
看上去倒像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倒是该好好查查他,看看是否能……让她称心如意。
这么想着,也就打算立即实施。
“听雨。”
“在。”
“去,查查沈逸之,尽快。”
“是。”
听雨拿着令牌飞快的离开,在夜色中交于了另一人。
沈逸之,不就是今日白天提到的新晋探花郎吗?看来公主是当真对他有兴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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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京郊破旧的宅子里,少年人解衣欲睡。
解下衣物却发现,胸口放着母亲求来的御守不见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并没有拿出来的印象,许是今日在杏园内走的有些急落在那里了。
明日即要去翰林院当值了,但愿有机会能再去一次杏园,将此物寻回。
眉宇间爬上些许忧思。
沈逸之不知是否是为了御守丢失的事辗转反侧。
另一边的宁昭公主似是今日在外染上了风寒,夜晚也咳嗽不止,难以入眠。
今夜,大抵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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