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静影沉璧4

跟踪人影消失拐角,白影若一进院子,即刻关闭房门,用门闩系住,背紧紧靠住,这才大口喘气。

十年了,昨夜虽是摆脱契约纠缠,看来,那群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得想个法子,断了关系,从今以后,再不来往,他不由得闭眼仰头,深深呼吸,享受暂时的阳光。

白影若:“今日的阳光,可真是温暖惬意。”

调理好思绪,白影若行至院墙角落的花卉,其中一簇青草硬生生齐刷刷拦腰截断,似乎,有人刻意为之。

顿时,白影若蹙着眉头,晶莹透亮的眼眸渐渐隐去光彩,心中生了怜悯,捧起碎掉地面的青草,挖了坑将其埋入土中。

心情还有些惆怅,白影若进入屋子,径直朝着古筝行去,每每心绪不佳时,便会奏乐舒缓心气。

纤长手指轻勾素弦,优美的琴声飘逸而出,神妙的旋律回响上空。

“嘣——”

手下的弦忽然断成两截,蹦在白影若骨节分明的右手指腹,殷红的血珠渗出,沿着指腹留下,他就近扯了袖带里的白手绢缠绕出血口,视线落在古筝旁边的琴谱,第一页便是陌生纸张。

纸张上写有:叁十。

数字下方,还画有几簇横躺的竖线。

百思不得其解中,白影若愣怔片刻,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闪烁不定,流露出疑惑与探寻,左手还拿着纸张,仿佛努力理清思路。

忽然,脑海里回想到进家门院子的画面,一簇截断的青草。

难不成,这幅画里就是截断的青草!

那叁十,代表着什么?

三十棵青草?画中数目对不上,刚刚在院子里割掉的青草已然超过三十根,做事的人,太没有章法规矩。

思虑间,白影若摇摇头,将纸张压入琴谱底下,嘴角淡笑:真是无聊!

督察司。

纯骅双手环胸,嘴角带笑:“大人,果真料事如神,朝春楼里背后的赵崧带着钱财贿赂二队副司付委宽,将李土虽带出督察司。

提笔书写文案的韩曜压下眉眼,不紧不慢,“李土虽,明面上逼迫人强签契约,光靠这些罪责,羁押不了几天,暗地里的勾当掩藏的够好,你查查李土虽,还有昨日反抗签订契约白影若,一并调查。”

接了命令的纯骅应声:“遵令,大人,那,督察司叛徒付委宽,要如何处置?”

放下毛笔,韩曜抬眸,眸中锋芒毕露,藏着计谋,“池塘里的鱼,得养肥了宰。”

纯骅竖起拇指:“高明!”

然后,出了督察司,转身调查李土虽与白影若情况。

时光流逝,韩曜依旧伏案批注公文,纯骅急匆匆禀告探查的消息。

纯骅:“回大人,李土虽在朝春楼里已有十二年光景,之前只是楼里的普通打手,手眼活泛,被赵崧提拔到朝春楼管事,掌管朝春楼大小事务,着重在是看管与楼里有契约的曲艺人。”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白影若,十年前从西地远至京都,与朝春楼里签订曲艺契约,早些年声名不显,近些年开始展露头角。”

“十年前?”

韩曜低声言语,合上公文,蹙眉思索,不知不觉中,脑中出现秦淮秀英容相貌。

纯骅接着禀告,欲言又止:“大……大人,今日,白影若拜访孟府,线人来报,孟小姐似乎与白影若洽谈甚欢,关系匪浅。大人……大人?”

一时间,韩曜出神愣怔,被纯骅拉回神志,犹还记得,“你说,白影若与孟昱关系匪浅?怎么可能,她们昨日才相识……不可能!我要办公了,你且退下。”

纯骅挑眉:“是,大人。”

便要转身离开。

韩曜眉头愈发紧蹙,叫停纯骅:“等等,我有些公事还需与孟大人讨教,你跟我同去孟府。”

纯骅:……“是,大人。”

孟府府邸。

庭院中,孟昱双手挽萧,手指轻轻一勾,曲调由婉转向激昂,小桥流水人家,一经转折,但见玉门关外大漠孤烟直。

渐渐地,随着萧声而奏,拜访过孟津轼的韩曜行至院子,远远瞧见孟昱在凉亭里着一身素衣演奏,双眸含着微光,嘴角溢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韩曜:“孟家女郎果真不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孟大人教导有方。”

听到夸赞声,孟津轼摸了一把胡须,满是自豪:“韩大人,小女不才,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技艺。”

来了兴趣,韩曜满心欢喜,自介:“孟大人说的体外话,韩某不才,借着孟女郎的声乐,舞剑一曲。”

说罢便腾空而起,手中的剑如蛟龙入海,行走穿梭,自由来去,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便如疾驰而来的雄鹰,一道银光自院中飞起,剑影如织,吞噬万里长河。

萧声四起,剑舞挥洒,好一幅风花静好,清姿卓然庭院动静图。

远处行廊,孟津轼轻轻点了点头,了然于胸,墨色瞳孔映照两位翩然少年,或吹箫,或舞剑,他便背着手,悠然往回走。

一曲演奏完毕,孟昱目光悄悄亮了起来,呼吸都畅快淋漓,扬起嘴角,从凉亭走出,看向立定收剑的韩曜。

孟昱开口:“你今天怎么有空寻我,可是有线索与我交谈?”

一时语塞,韩曜脸唰得一下就红了,蔓延至耳根,“我……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忽然间,孟昱心跳如麻,轻轻攥着袖口,见韩总迟迟不开口,拿出背在身后的玉箫,解释说:“你看,昨夜帮白影若解围,他送的玉箫,吹奏起来声清朗润。”

顿了顿,韩曜咬了咬唇:“白影若……送你的礼物,是挺不错,他一个曲艺人,演奏技艺不在话下,你和他一起演奏过了?”

孟昱直白陈述:“那倒是没有。”

闻言,韩曜舒了一口气,团蹙的眉梢霎时松懈,以自己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嘀咕:“没有便好。”

接着补充:“你若喜欢,我改日吹给你听。”

“好啊!”孟昱满心欢喜应下诺言。

空气瞬间凝固,韩曜身体蹦的直直的,没想到随口说辞,便被孟昱应承,他点了点头,“好,明日我们相约吹奏。”

眼神却是紧盯那碧绿的玉箫。

一转话茬,他绕回到孟昱开始的问话,“我今日前来,还真是有事和你商讨。”

孟昱吩咐秋实把玉箫放回房间,两人就近坐在凉亭,窃窃私语。

关于昨夜李土虽强行逼迫白影若签订天价契约的事,因此收押督察司,最后被放走一事,韩曜如实向孟昱陈述,但并未说明各种缘由。

闻言,孟昱震惊地挑眉,面带愠怒,“一夜未到,你们就把他放了!朝春楼里不知多少如同白影若这般无辜曲艺人,受制于人。惩罚没到,这不等于放虎归山!”

韩曜摇摇头:“老虎始终霸占着山头,虎视眈眈,李土虽充其量算作一头山猪,用来开路寻食。”

眼波流转间,孟昱抬眸看向韩曜,“你的意思是说,你想用李土虽作为鱼饵,放长线钓大鱼,而白影若作那条长线,拉出大鱼。”

“没错,聪慧如你,我果然没看错。”韩曜眼眸晶亮闪闪,唇角一勾,带着含情的笑意,认真看去,又带些冷漠的情谊。

怔怔望向韩曜,孟昱仔细看着面前的男子,眉眼生得极其好看,浅浅的内双,眼尾弧度上扬,这一刻面容,似乎沿袭了霍司娘的美貌。

从韩曜嘴角的笑意,带着漠然的冷淡,孟昱眯着眼思虑。

她带着猜测的询问:“你想要让白影若以身入局?!”

并没有正面回答,韩曜摇了摇头,认真看向孟昱,而后垂眸。

他开口时,嗓音有些低沉:“白影若早已入局,从十年前进入朝春楼那刻起,便进入他的局,那群人,可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明白了什么是的,孟昱神色多了几分复杂,面色不自然,“你……你想利用他,找出朝春楼里背后掩盖的肮脏污秽。”

对于孟昱的直言不讳,从开始,韩曜便早已料到。

艳阳高照下,韩曜英挺的轮廓,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墨玉深沉的眼眸,难以察觉其中情绪。

孟昱润泽的黑眸定定望着韩曜,眸中闪耀星辰般的光泽,嘴角溢出笑容,“你想通过我,接近白影若,借他的手,拿到朝春楼机密。”顿了顿,笑容凝固,僵硬起来,“可,白影若就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他……可以两边都不选,相忘江湖山水间,远离红尘俗世牵绊。”

“他没得选。”韩曜言辞激动:“你把这世间想得过于……朴素,十年前,淮秀那么美好的人,都会消声灭迹,白影若呢?你凭什么认为他能独善其身?像我一样靠督察司里的爹,还是大昭国财库管理者的娘,还是像你一样,靠着你大理寺卿爹的护佑。他,白影若,单薄的身世,才更会被朝春楼拿捏、威胁,他若不为自己拼搏,下场只会……”

后面的话,韩曜戛然而止,他意识到失控的情绪,紧急闭嘴,垂眸间,眼神里尽是纠结与后悔,“对不起……我刚刚说话过于直接,你就当我嘴淬了毒。”

孟昱冷笑:“呵……那你先自己舔一口。”

韩曜不解:……“什么意思?我没听太明白。”

紧接着,孟昱起身,摇了摇头,“先把自己毒死再说!”顿了顿,神色淡漠,“现如今,你我都需要冷静下来,你就在此吹吹冷风沉稳!”

哑然无言的韩曜站起身来,望向远去的身影,舔舐两口唇瓣,兀自吐槽:“这也没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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