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静影沉璧5

一柱香时间,站在凉亭里吹尽冷风,韩曜巴望向孟昱离去的方向,唉声叹气:有些话,果真不能说的过于直白,无怪乎她会气愤不已。

回到房间里的孟昱紧闭房门,环顾四周,金银首饰,屋内摆设,确实都是爹多年为官积蓄采买,尤其是昨夜发生的事,爹还让在外若是受欺负了,尽管报上他的名讳。

似乎,韩曜也没说错,可听来实在心里别扭,一直以来,实实在在,被爹护佑长大,既看得见也摸得着。

思虑间,孟昱摸着身上的穿戴,羞愧地低下头,圣上下令暗中彻查十年前秦淮秀的死因,现如今,朝春楼再起波澜,白影若这里,确实算作开端,他在朝春楼共事已久,说不定,还真能知晓其中隐秘内情。

默默低下头,孟昱嘴唇微微颤动,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对自己的所想而感到不耻与愧疚。

自己以身入局倒是无妨,何必拉白影若再次入局,他本就才刚脱离魔域苦海,何必再次让他陷入深渊。

思来想去,头疼欲裂,孟昱索性不想,掏出家底,拿出九连环、鲁班锁、六博棋、七巧板……一一玩弄打发时间。

脑中神清气爽,孟昱方才伸伸懒腰,起身开门,眺望向院子中央,眨巴着困惑的眼眸。

她开口道:“韩曜……韩大人,怎么还站在凉亭吹凉风啊?”顿了顿,继续道:“他不会从刚刚就一直站在那里的吧?”

秋实如实回答:“是的,小姐,韩大人站了足足一个时辰。”

孟昱径直走向凉亭。

喜出望外的韩曜瞧见孟昱奔他方向而来,抬腿动动麻木的双脚,丝丝电流窜过,他尴尬笑容,应对自如。

走近后,孟昱仰头质问:“韩大人,看来你在督察司里还真是清闲的很啊,在这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你时间很多吗?”

忽然间,韩曜哑口无言,委屈巴巴嘟囔:“我……不是你刚刚让我在原地吹冷风沉稳下来。”语气愧疚:“是我不好,刚刚说错话了。”

想起来之前的对话,孟昱挑眉心虚,一转话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么说,你是赞许了我的提议。”韩曜笑着笑着,呼吸畅快几分,眼角的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孟昱垂眸,眼中添了一份暗色,“我可不是赞许,是别无他法,不过,我们得保证白影若的安危,不可让他陷入险境。”

韩曜信誓旦旦:“自是当然,我会派武艺高强者潜伏在他四周。”

两人就此达成默契,始终,孟昱都是垂眸看向庭院的花草,不知不觉中,心中生了忧虑。

督察司。

韩曜挺直脊背,提笔伏案批注公文。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瞬息间,韩曜已注意到异动响声,纤长睫毛落下阴影,覆盖深邃的眼眸,使得瞳色更加晦暗,不着痕迹开口。

“消息查得怎样?”

恭敬行了礼,纯骅双手将信件呈上。

“回大人,查得李土虽身份,原名邹乂逍,十五年前,李土虽,也就是邹乂逍,在南地是一个地痞泼皮,街头恶徒,把邻居家养的羊偷回去给自己家开荤,当地官府还有案底诉状。后来,隐匿踪迹三年,再次现身时,摇身一变,成为京都城内朝春楼的掌柜管事。”

面对纯骅的陈述,韩曜眉头微微皱起,目光里隐隐藏着疑惑与探寻,手中的笔,攥得更紧,试图理清思路。

他开口道:“消失的三年里,邹乂逍人去了何处?经历了哪些事?这些可有查清来源,以及以李土虽身份,在朝春楼里犯下的恶事,可有保存证据?”

一连串的问话,揪准李土虽的致命点,纯骅吞咽口水,垂眸看向韩曜手中呈上的信件。

“有传闻,李土虽消失的三年里,去了杀手营培训,至于他在杀手营里存在的迹象,已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他继续开口:“李土虽执掌朝春楼这些年月,犯得恶事,多与白影若这等曲艺人签订天价契约,以及看管曲艺人,不唯命是从者,轻者言语羞辱,重达拳脚相向,朝春楼里的曲艺人因此个个闻风丧胆,生怕招惹上李土虽,全都夹着尾巴做人做事。”

韩曜冷哼:“确实像他们的手段……朝春楼里,李土虽这些劣迹,顶多让他在地牢里待上些时间,出来后,贼心改不改,得看他背后的势力,倒不倒!”

说到这些,韩曜眉头狠狠拧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神情压着化不开的愠怒之气。

“权利若是掌握在獝狂鬼魅手里,这世间,血雨腥风,百姓生灵涂炭,如水益深,如火益热,国之气运而已矣!”

拉回神志,纯骅话锋一转,打岔道:“大人,白影若身份信息在此。”

纯骅从怀里掏出信件,向前呈报,陈情信中内。

“白影若,西地人士,祖籍东南一带富饶鱼米之乡,祖辈征战守卫西地边疆,自此扎根生长。他自幼习得音律,天赋异禀,背井离乡,赶赴京都,为施展才华抱负,进入朝春楼,成为一名曲艺人。平日里,白影若吃穿用度,朴素无华,多年积攒的钱财,时不时救济城郊流民,甚至还修缮郊外学堂,教授流民子弟音律曲艺。”

手中的笔已然放置桌角,韩曜看着展开的信件,里面还有城郊学堂的建造图纸,心里生出敬佩。

他质问:“皇城郊外,竟然还有无家可归的流民!户部拨款,都用在何处?还有工部,建造的学堂还需百姓捐助,再次修缮!”

想了想,纯骅感叹一声:“近年天灾连连,中部洪涝,北方干旱,户部拨款,层层下来,真正善款,到百姓手里,又不知能有多少铜板?!民间自由善心善举大义者,见不着百姓处于这等水深火热中,自发捐款,倾囊救助,比如,白影若这般大义之士!”

不由自主的,韩曜气得眉毛倒竖,一拍书案,“调派人手,暗地里严查近三年户部拨款,还有工部涉及的支出往来异常水利、宫殿建造。”想起来什么是的,补充道:“派人护在白影若左右,莫要旁人察觉。”

“是,大人。”纯骅接令,从旁拿来锦盒呈上,“这是大人让我寻得玉萧。”

夜里,箫声四起,看守门卫犯迷糊的神志,瞬间清醒,与旁边人声讨起来。

“大半夜的,督察司里怎么还有吹箫弄乐人!好听就不说了,关键是难听的很,扰了清梦。”

“打起精神来,这个时候,韩大人还在司里,被他瞧见我们这般散懒,定要严罚不贷。”

门卫挺直脊背,双手背在身后,眼眸凛厉地巡视四周。

书案前,韩曜手持玉箫,放在唇边,拨弄手指,呼呼嗤嗤的响声送出,他看着书案的琴谱,拧着一股劲儿,今夜,势必要学会这曲。

竖日,韩曜赴约孟府,手里还拿着一把玉箫。

孟府庭院,孟昱好整以暇,抬眸凝视韩曜,以为他有什么要事相商,大清早便来孟府寻人,不由得正色瞧去。

哪知韩曜长身而立,有模有样地端起玉箫,唇角微勾,盈盈澹澹,吹箫一曲。

只不过,韩曜双眸眼睑处,多了几分暗色阴翳,宛若蜀地的食铁兽,两个黑紫花圈印在眼眸,她抿紧嘴,憋住笑容,生生凝固表情。

一曲完毕,韩曜满怀欣喜,行到孟昱跟前,“这曲怎样?”一副等待夸赞的傲娇脸。

顿了顿,孟昱故作淡定道:“还行,多加练习,必定声色乐人。”

旁边的纯骅唏嘘不止:“再多加练习,夜里,督察司里的狗怕不是跟着嚎叫起来,配合演奏。”

一记眼刀砍向纯骅,硬生生将纯骅说出的话憋回去,韩曜收起了玉箫,解释起来。

“昨日向你承诺的吹箫,今日也算履行,只不过……确实还需勤加练习。”

了然于心的孟昱抬眸凝视韩曜,仔仔细细看向他的眼眸,抬手虚空摸了摸他的眼眸,感叹一声:“怪不得眼下黢黑,原是通宵达旦,孜孜不倦,不辞辛劳地学习,我等实在佩服!佩服!”

转过头来,她对着秋实开口:“去拿来安神补脑丸,给韩大人服下。”

接了命令的秋实往孟昱闺房赶去。

韩曜挑眉诧异:“安神补脑丸!我年轻气壮,还需要这等补品?”

摇了摇头,孟昱解释:“想来,你在督察司里忙忙碌碌,通宵达旦,难得休息,素日积少成多,恐怕伤了身子。”

说着便接过秋实递来的药瓶,打开盖塞,从中取出一颗药丸,递与韩曜。

眸光似蝶翼般轻颤,眼底深处燃着一簇暗火,韩曜欲语还休中,毫不思量,接了药丸,一口吞下,喉结滚动,将药丸送入肚腹。

抬眸震惊中,孟昱端来茶水,递与韩曜,没成想他早已将药丸送入口中,完整吞咽而下,她迟疑道:“喝……喝口水。”

转过话茬,“你连思索都带思索的,这么吃掉药丸,就不怕我拿毒药喂你吗?”

韩曜摇摇头:“我知晓,你不会。”

头已昏昏沉沉有了睡意,不由得半眯眸子,些许恍惚。

安神补脑丸起了功效,孟昱抬眸看向纯骅,吩咐道:“将你主子带到客房休憩,待会儿白影若会来孟府做客,如若看到你们在此处,恐生忧虑,那件事,怕是不能成。”

沿着台阶,秋实在前带路,纯骅搀扶困顿闭眼的韩曜,朝着客房行去。

凉亭里,只剩下孟昱一人,她抬手握住伸出枝头的花骨朵,轻轻抚摸花瓣,低声交流:“对不起,我竟也,走上这条路,成了这般算计他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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