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许夺愁问真的吗？
刚刚你那滔滔不绝的一大段，那平地起高楼的乌托邦，真的都是假的吗？
说好的一起用双手双脚创造幸福生活，一步步走向金字塔尖受人仰望，并很有经商头脑的，将赛博金字塔打造成5A级景区，于阶梯之下金字塔地基处，也就是他家客厅设置收费处，不是骗他的吧？
祁令说假的，真的，是的。
许夺愁意味深长一笑，不信。
从没吃过画出来的饼的人，对祁令的话深信不疑，坚持认为祁令只是嘴硬，实则心里早就想要拉上许夺愁一起，走上前无古人，实际上只能挣三瓜俩枣，却能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致富致胜路了。
离七点还差五分钟，许斩一声吆喝，打断许夺愁施法。
“许夺愁，两分钟，来书房把你狗窝收拾了！”许斩听起来烦不胜烦，“你的废品可真多。”
“哎你什么人啊！”眼见着时间差不多，许夺愁叫祁令一起走，先一步冲上楼，回吼，“那可是我讨饭用的碗！许斩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桌子这么大，哪里碍着你事了。”
许夺愁没上班，但也不是坐吃山空终日啃老，只是许斩实在不解，究竟什么样有钱烧的主，会花钱买许夺愁的字画。
许斩一边看似乱七八糟，实则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一边忍耐着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紧张而带来的腿软，杂乱的心跳化作吵闹的语句，从嘴里流出来。
“许斩，”此前没有一次得到确切答案，许斩刻薄的嘴总是淌出伤人的话。这会儿有祁令在场，许夺愁寻思着许斩能收敛一些，至少不该再人身攻击了吧。最重要的是，许夺愁真的想知道，这对他来说很重要，“这次不会有血腥残暴的场面了吧。虐身也行啊，能不能不要虐心啊。”
“你真的不是人机吗？每天不问一次，就不能解锁智商板块？不过我看解锁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吧。”
许斩从一而终，不因外界条件改变而放弃做真实的自己，不过他这会儿心情还不错，有种经历一整个假期的摧残，终于把孩子送去学校，而能得到清净的快乐。
“不过还真不好说。”只浅浅发挥两句，许斩给自己斟了杯茶，“具体的到了才知道，不过我昨天看了系统更新，主题写的是‘自然风光’。”
自然风光？
许夺愁看向窗外，金灿灿的夕阳像流油的咸鸭蛋黄。
听起来是挺绿色健康的，许夺愁喉结滚动，长了个心眼，“那上次咱俩去的那个，是什么主题？”
还挺聪明，许斩笑着拿起茶杯，浅酌一口，氤氲茶气中，不疾不徐开口：“人文与物理。”
许夺愁：“……”
祁令：“……”
纵然许夺愁千万般个不情愿，七点的时钟就像死神的镰刀，管你乐不乐意走，都一刀砍了。
许夺愁一手扒拉着门把手，一手握住祁令手腕，真诚又可怜地看着她的眼睛，“姐，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
许斩懒得听他啰里八嗦，强硬地拉开门，一脚把他踹出门外。
“啊——”
许夺愁大声尖叫，尾音戛然而止。
祁令寻思自己也没眨眼啊，走廊就空空荡荡了。
许斩微笑看着祁令，“还是像以前那样，包吃包住，放心。”
祁令点点头，“不放心也没用了现在。”
“太辛苦你了。”许斩侧身，留出空间，“玩的开心。”
————
光芒大盛，明暗交替，祁令下意识闭上眼。
心中遗憾不能见证魔法的同时又不免感慨，这难道就是穿越保护机制吗，采用最为传统有效的物理手法保护商业机密。
时间变得模糊，不知过去多久，祁令才逐渐适应了周围光线。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打翻红黄调色板的天空，色彩不规则地调和，相融，万般变化美得让人想要流泪。
祁令欣赏了会儿天空，美滋滋地想，一上工就开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只是正躺着的这张床有点窄，还有点硬，还带有不容忽视的摇晃。
跟小龙女躺着的那条绳一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
祁令好奇扭头——
“啊——”
叫出来的那声音，似烟嗓，似公鸭嗓，似破音，总之呕哑嘲哳难为听。
夕阳流连的傍晚，广阔湛蓝的大海，遗世独立的孤岛，生机勃勃的椰子树，单手悬挂在离地面大约有三十米高的伞型绿冠间，和巨大羽状叶片一起随风摇晃，惊魂未定的祁令。
确切来说，惊魂未定的是一只有着金灿灿毛发的……猴。
椰树叶迎风招摇，一呼一吸间，连带着祁令做随风而动的失重与超重运动。
本就不清醒的祁令，这下彻底傻了。
悬挂着的这段时间里，祁令的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树叶嫩绿，祁令却宛若看见，通往天堂的台阶尽头，神圣天门开启后，耶稣周围空茫柔和的白光。
祁令也很着急，试图能够想出一些能改变现状的办法。
但很可惜。
毕竟任谁躺在自以为的“床”上，回个头的功夫便双脚离地——迎面而来的，是带着咸咸气息的海风；远处是深不见底的汹涌大海；头顶是深橘与墨蓝色过渡的天空；脚下……咕咚，祁令清晰地听见自己咽了口口水。脚下是间歇与海浪亲吻的沙滩，遍布不规则形状石块和漂亮贝壳（在此时的祁令看来，这些值得收藏的，主题为“自然风光”的藏品，无异于反向高空抛物，让她秒秒钟脑袋开花的凶器）——大约都不能保持理智且淡定，至少身为凡夫俗子，基金绿一次就要心梗一天的祁令不能做到。
恍若半个世纪过去，祁令又一次堪堪回神。
僵直的视线有了软化的迹象，祁令夸张地挤挤眼，试图促进血液往脑子里流。
翠绿的叶片宛若置身于热带雨林，这是视野边角模糊，违和地出现一截未知物体。
粗细和长度与婴儿手臂相当，毛茸茸的一长条，似乎还会动。
祁令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大脑僵化难以快速思考，只眯起眼定睛一看，那玩意儿……尽头好像还分了叉，好像是条……腿？
排除人类选项的，动物的腿。
等等——
“啊——”
呕哑嘲哳难为听的陌生嘶喊，又从祁令喉咙里泻出，像生锈的旧式喇叭，沙哑却有穿透力。
伴随着尖叫声，尚且顾不上纠结虚幻世界里的受伤死亡能否感受到真实疼痛，下意识有强烈求生意愿的祁令，松手了。
风极速从耳畔刮过，拉奏出塞壬蛊惑人心的歌声，引着异乡来客坠入新世界的大门。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并没有出现，人饼也没有烙成。
祁令像颗被没素质的老鹰随爪丢掉的石头，趴在椰子树梢。
膨胀的树冠像热气球，把她包裹着在中央，庞大的，稳稳的，很安心。
眼睛逃避现实地闭着，脑海里精神分裂似的，循环播放她的虎口脱险惊天自救。
重力拉力相互角逐，向死而生的爆发力倒插一脚，力的方向发生180度惊天逆转，出乎意料地产生向上的加速度。
——这种惊心动魄的反转，往往出现在电影末尾，出现在有光环加持的主角身上。
NPC的绝处逢生，只能用侥幸，或者系统设定来形容。
做到某些事情，在某些物种那里难于上青天，而在其他物种那里，是老天爷的初始设定，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就像有人生来离起跑线八百里远，有人生来就站在领奖台。
强烈的情绪波动极其消耗体力，单手悬挂更让这段脆弱的时间难上加难。
命悬一线的那十分钟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起的祁令迟迟没掉下来，靠的不是日复一日锻炼的积累，不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员工福利，更不是什么虚无的技能加强。
而是灵长类动物基因里的本能，血脉中的天赋。
哪怕内里易里主，灵魂生了锈。
松手的一刹那，求生和怕疼的强大意念，以及“可以撕但不要死的太难看”尊严联合作祟，祁令做出最后的挣扎——闭眼，捂脸。
试图采用聊胜于无的鸵鸟策略，给自己争一分体面。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产生了微乎其微的拉力。
就是这么微乎其微的拉力，在抢占身体的天赋之下，轻拢慢捻抹复挑，手臂力量带动全身肌肉，毫不费力地来了个颇有艺术观赏性的上法，衔接向后转体一周半，没抱膝，安稳趴下。
要不说祁令适应能力强呢，劫后余生中，听着肾上腺素飙升附赠的心脏狂想曲，脑中回荡着精彩瞬间VCR。
VCR循环往复，强制脱敏，于是，祁令很快接受了，她此番行程变成猴的事实。
就着这个令人安心的姿势，祁令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脑子还在思考怎么下去，身体就像开了自动巡航，呲溜呲溜爬下树。
挂、挂机？
祁令靠着树发呆，等待下一步行动。
涨潮了，海浪一下一下没过脚面，脚上的绒毛变成一绺一绺。
自动巡航迟迟没有响应。
祁令伸了个很投入的懒腰，感觉新身体和以前没什么太大区别。
走两步，停下来，祁令陷入沉思。
还是有区别的。
当人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做人的颜面和体面的，走路姿势不会如此豪迈放荡不羁。
太阳升起，海洋中的岛屿醒了过来。
社畜进入牛马状态。
不过在此之前，祁令要先搞明白一件事。
她要找个反光的地方，照照镜子认祖归宗，看看老家是究竟是黔灵山峨眉山还是水帘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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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