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服从

真的假的,有人因为没被搞黄所以要死了?

苏辞走在前往贺执房间的路上。他不好说自己的目的,围观结局或者探究事件前因后果。总不可能他心怀大义,最终选择牺牲自己拯救全员?

他差点被自己脑的地狱笑话逗乐了。但他眼神平静,并不犹豫。

一路上,面对无数整装驻足、向他致意的舰员,苏辞微不可察地颔首应对,视线快速扫过对方神色,重新看向道路前方。

服从、服从、还是服从,直到站在贺执房门前,他对于见到的表情都很满意。

这就是为什么在游戏中,霸业实现起来那样简单。资源明码标价,指令绝对贯彻,下属没有私欲,做他要求做的,而非其他——毕竟这是玩家一个人的游戏。

纯粹的策略家隔着一扇门,评估室内下属在布局中的定位。

舱门开启时,发出“滴”一声电子音。秦宴浔立刻上前一步,习惯性露出恳求的神色,毫不遮掩自己的担忧。苏辞也不拦着对方表现自己,任他上前一步推开舱门。

下一秒,猛烈的气流从门缝钻出,向外撕扯,犹如困兽濒死前最后一次挣扎。

狼狈到可笑。

背对着苏辞,秦宴浔无声注视着前方的人影,眼里的脆弱消失得一干二净,浓郁成实质的恶意转而将瞳孔染得暗红。

某一瞬间,他想先一步将对方焚烧殆尽,留给身后之人一个安静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房间。或者他让开,说,您看,我们就是这样的东西。

但秦宴浔只能进门,将不堪彻底揭露到天光下。

于是仅在一个小时前,隔着舰长室的舱门完成汇报的两人,此刻重新对上了视线。

准备处理惧潮死亡现场的黎修没有预料到舰长的到来,被处理的人更不曾设想过这一场景。哪怕没有对黎修的提醒表现出一点反应,但贺执知道,自己最后的任务是撑过三分钟。

他从未失败过一次,并且决不能在这一次。

即便伤痕累累,贺执仍残留着一丝警惕,盯紧了唯一与外界相连的通道。正如秦宴浔蔑笑的一样,即便逐渐步入死亡,本能依旧驱使他睁开双眸,威慑所有可能靠近的威胁。

可这一刻,贺执的瞳孔猛然紧缩。那是比惧潮能带来的更深的恐惧,他溃败。

痛、羞耻、自我厌弃。他在此刻和秦宴浔达成了彼此并不知晓的一致,那就是一把火将自己烧了个一干二净,尸骨无存,也好过在这里用前肢遮掩面容,在死前最后一秒尊严尽失。这只兽在颤抖,他难以承受般的微微弓背,他背脊已断。

室内照明系统已被风刃破坏。他听见逆着光的那人开口:“贺执——”

“你要死了吗?”

我好像在说废话。苏辞花了一秒放弃思考,在下一秒试图重新捡起逻辑。

逻辑就是,虽然星际高科技,超凡者遍地,大背景是探索资源、物种纷争、寻找家园,但是这么一支精英队伍、人类希望,不搞黄就是会死。

好消息,苏辞不会死。坏消息,死的是他的战力。

苏辞想,他真正讨厌的并不是黄油,而是除此之外的世界设定宏大细节精巧,偏偏要在关键部分旗帜鲜明的反智,简直让人如鲠在喉。一个能力卓越的企业家有些奇怪癖好本无伤大雅,但如果这个癖好是在大庭广众裸.体,并且非大庭广众不可,那就真不能怪大庭广众遁走了。

然而、然而,苏辞底气不硬。因为他在进门前就知道房间里有什么,无非是怀着一些侥幸心理,以为能全身而退,没想到有人把出去的门反锁,还让他顺手而为。

顺手而为?哈哈——《无限》制作组,别惦记你爹的南通黄油了。

苏辞走进屋内,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站到贺执面前,居高临下又问了一句:“你要死了吗?”

他还在评估,只是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倦怠。

从来独自一人注视寰宇,推演未来的舰长,此刻踩在沾着血迹的地板上,像是在问对方要一个答案。

翻飞的风刃在尽力克制着绕过前方的人,早已错乱的异能只有在此刻才愿意配合。贺执张嘴,他想问这是不是一个任务,命令他活。但事实上,他连张嘴的动作都做不到。

只有瞳孔在颤动。

“嗯,就当这是任务吧。”

苏辞瞥了一眼角色面板中的“亡语”,死马当活马医道:“培养一个你还是很费力的。”

其实并非亡语,而是舰员内心激烈的情感能以文字泡的形式显露出来,至于这一功能有何作用,只能说纯策略玩家用不到。

不过话音刚落,苏辞又觉得不必强求。设定如此,这番话除了为难将死之人,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如接受现实,提前为上军.事法庭做准备更合理一些。

“算了。”

他说。但他发现,风在他说之前就已消散,周围异样地安静。

似乎晚了一步。苏辞罕见地感到遗憾。

可下方传来骨头的弹响声,噼啪,像是久不用的关节再次相互嵌合,适应躯体的移动。苏辞眼里死不瞑目的下属收拢手脚,勉强换了一个不那么狼狈的姿势,依旧仰头,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茫然,哑着嗓音道:“为什么……算了?”

最后一词说得很轻。侧脸上原已干涸的伤口,此刻竟重新渗出了血液,逐渐覆盖了原先的血污,从下颌滑落。他显然真活了。

苏辞一愣,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说话。

这显然又是一次对他逻辑的重创。虽然是好事,但怎么就活了?所以一切都能简单地解决,下达任务就行——他以前都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没让他多猜想一点,系统突然在他脑海中出声,惊喜地说:【您看,您还是很如鱼得水的嘛,这么快就打出了一个绝对指令操控的tag,完成了一次安抚,该舰员的精神稳定性和战力有很大幅度提升呢。】

人只有在理解知识后,才能自己发现不该去理解,可惜这一向是个悖论。

苏辞的阅读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当他听懂后,立刻直面本世界观最大的恶意——黄油掌控了一切词语的定义权。怎么这里也能关联到黄色——人类没救了。

他本不想回应,但面板上显示的“事件已解决”让苏辞最后多问一句:‘其他人能不能走同一套流程?’

没准能曲线救一救,策略家开始说服自己。

【这是不行的。】系统声露遗憾:【我知道您的意思,但舰员的核心tag很少有重叠,而只有打出核心tag才能抵消一次惧潮。】

每当苏辞以为这游戏已经很有黄油花样,对方往往会在别的地方震惊他一下。他失笑,然后承认:‘这确实在我知识范围以外,所以其他tag都有什么。’

系统没有回答,而这也并非是句疑问。苏辞一直目视贺执和系统交流,此刻重新将注意力移回到对方身上,发现那双始终睁开,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终于承受不住他的视线一般看向下方。

半身染血的军士一动不动,钴蓝色的眼睛里的光芒在挣扎中逐渐熄灭。

苏辞“啧”了一声。

‘你们最好补偿我每一次精神受损的费用。’他暗暗朝系统冷笑,随即出声:“不,收回。”

苏辞向前走了一步。贺执收拢的四肢为他腾出了一片空间,他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鞋尖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的膝盖。对上猛然抬起的视线,苏辞以一种不顾意志与人情,命令般的口吻道:“这是任务。既然还能动,那就继续做你的副舰长,给我干到死。”

玩家或许不知道自己话里的歧义,系统默默运转计算芯片思考。

但苏辞已经不在乎这点。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这套定义他不奉陪。重要的是——

“你无权拒绝。修整好后立刻找我汇报。”

语调冷肃,不容置疑,宛如扼住猎物脖颈一般的警告。

对着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贺执胸腔开始猛烈起伏,他的侧颈因紧咬牙关而鼓胀起青筋,瞳孔一动不动,眼眶晕染得猩红。不去看他的眼神,这幅场景就像困兽临死前将欲反扑。

他也确实在和某种可怕的东西做斗争,紧绷的制服让他堪堪维持身为下属的最后一丝理智。

本来如此,早就如此。他想说。

苏辞无意等待他的回答,转身离开这一混乱的场所。旁侧,两人不知何时已是跪地的姿态,近乎恭候。

“好。”

后面传来回答。短促,不拖沓,一如之前每次受命一般斩钉截铁。不亲眼看,没有人能猜想答者此刻的狼狈。

苏辞轻哼一声,走出房间。

他来给定义——正常下属听令。他们策略玩家就是要求有这样的任务执行度,没有任何问题。

在最后一秒,贺执用膝盖支起身体,赶在舰长离去前摆正姿势,目送背影的离开。即便那步调毫不犹豫、不可挽留——本就该那样毫不犹豫、不可挽留。

直到脚步声消失,室内彻底陷入寂静。某种气氛开始酝酿起来。

“告诉我。”

秦宴浔先开口。他甚至没有转移视线,紧盯远方,一字一顿道:“你感受到了什么?”

.

极远的远方,一只盘踞在星盘上萤虫探出触角,捕捉着同族的回传。

食物、天敌、无穷的海。祂过滤着收集到的信息,把有价值的转递中枢。直到某刻,萤虫漫游的触角像是被灼烧了一样,猛地收缩。

祂捕捉到了死亡的残响。

下一刻,无光的石制建筑里,传来细微的交流声,频率不一,语调里带着奇异的节拍。这是不能为人所理解的语言,非人在以自己的方式交谈。

“探索的低等虫族全灭,萤虫感受到了威胁。”

“谁去?我得提醒一下,选错了种族,祂们会暴.起吃了你。”

“不是还有族群灭亡的王裔吗?趁着祂还没被惧潮逼疯,”说话的人形生物咧开嘴角,喉腔里发出古怪的共鸣:“让祂再多活动一番吧。”

于是黑暗之中,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存不了稿,写完就想发[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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