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苏辞始终对黄油部分视而不见,就当从来都没有过这一回事,但难以避免的,此tag极大削弱了背景设定的严肃性,以至于离开了熟悉的战斗部分,他很难对突发事件产生正常的反应。
当前有人跪地就是类似的情况。苏辞看不懂,为了心理健康起见也不打算看懂,一律按万恶之源“黄油正常发挥”解释(往往也没错)。他将其理解为“颜色知识的诅咒”,和角色面板里的淫词秽语是同一种东西,轻易不能触碰。
获取没用的知识往往伴随着高昂的代价,知道得太多,就再也无法直视游戏本身。
譬如当前游戏面板里通报的突发危机,这一导致苏辞不回舰长室,反而在舱门驻足陷入沉默的元凶。通知的内容沉重到可怕:角色贺执陷入“惧潮”,该阶段安抚剂失效,需要舰长立刻前往处理。
知识告诉苏辞,这就是夏药。哈哈,游戏在这等着他——想出这种设计的人该不会觉得自己是天才吧?
正当苏辞小小崩溃的时候,噗通,又一人在他脚边跪下。
还是跪坐,真有新意。
奇怪的是,苏辞竟然冷静了下来。离谱过了度,他突然觉得没必要为此浪费感情,直接走流程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难道第一天玩这个游戏?
某一瞬间,苏辞回归了最原初的玩家视角。那个时候,战神和痴犬的角色人设彼此割裂、战争和黄油的游戏设定互相打架,对于这群用得顺手的工具人,他还残存着几分玩家侧的唏嘘。
技能超凡毅力顽强行动果决,在别的游戏里都算作神卡了,走正经赛道没准能大火,怎么就用在了黄油里,还加了一堆有的没的的设定?
而现在——别管了,黄油正常发挥,尊重他人命运。
爱莫能助啊兄弟,交给时间吧兄弟。
苏辞对事情做了简单的定性,然而跪坐的人远没有他猜测得那样积极。汇报和等待惩处是主动的行为,符合众人眼中的常识。即便本游戏的常识在苏辞眼中全是搞黄的把戏,但在他试图理解的领域外,所有人跪得郑重,乃至珍惜。
即便每一步如屡刀尖,但在陆地上行走,对于久溺深海的人依然是一项特权。
秦宴浔没有这项权利。在非出战时期遇到舰主(尽管一场战斗才结束),他该做的是止步,等舰主指令,或者安静注视后者离开,然后再继续手上的事情。
鉴于苏辞站在舱门旁,进门者离他的距离实在太近,这时候应当往旁边后退一步,防止冒犯——
秦宴浔不退。
他怎么能不退?可是好近啊,在没做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他站到了舰主身侧,咫尺之隔。他对世界感知完全复苏,甚至过量到使人痛苦。万物排山倒海般压来,光亮灼眼刺目,室内的温度几乎将他焚烧殆尽,秦宴浔从未这么尖锐地感受到舰主的存在。
他看到了舰主触碰光屏的指尖,肩膀制服上微微摇曳的流苏,微皱的眉头让人心口一窒。他得承受他的所有烦恼,那么他求他,求他的舰主让他有容纳他的机会——
秦宴浔或许为了这个原因跪下来,但更可能,他根本没有能力再往后走一步。
云舰没有人能处理这样的情况。相关常识早已扭曲,也没有旧例能够遵循,只有过载的感官从上至下贯穿着躯体,任它蹂躏一切。秦宴浔仰头,瞳孔逐渐涣散,连吞咽都做不到,更何况出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跪得好一点。
他知道自己完了。
并非因为他跪与不跪的选择完蛋,而是说,他曾经与那人离得这样近,他完了。
他理解了为什么云舰舰主选择漠视全体舰员。因为他们就是这样一群贪婪的生物,舔过肉就再也没法流着口水在一旁忍耐。新的体验能重塑所有的价值认知,生理让他们放不开咬在口中的骨头,谁都救不了他们,尤其是他们自己。
不如就用最严厉的刑具鞭笞他们,不给一口奖励,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条好狗。
他感到恐惧。正如每个登高者都有坠落的隐忧,而对于他们来说,结果必然下坠。
但秦宴浔孤注一掷,宁愿摔得头破血流。他不后退。
苏辞没有相关知识。搞黄也好,某一世界的特殊设定也罢,他不知道自己对于一些人的特殊性,更不知道每个被踹的人还要反过来谢谢他。当然,他会不想知道的,也没必要。真正对舰员的惩罚是流放,这点他一直做得很好。
苏辞甚至没对秦宴浔的举动产生太多反应,只是垂眸看着对方,谈论天气一般分享自己新获得的讯息。
他说:“贺执陷入惧潮。”
语气里带着一点困扰。总是在这种环节掉链子,不是吗?
秦宴浔愣住。他不再颤抖,他连呼吸都做不了。
再没有比这更有效的一巴掌。轻飘飘的,谈论着别人,却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不堪。好高明,秦宴浔为舰主处理的手段拜服。是的,他们就是这样的生物。
跪地者突然笑了,眼里流露出孤注一掷的狂热。哪怕心口鲜血淋漓,痛得几乎无法摆出任何表情,他也维持着平稳温顺的语调,轻声说道:“……我去杀了他。”
副舰长只能死,不能疯,否则有些真相就再也瞒不下去。为此,他要用一个丑闻去掩盖另一个更大的丑闻。
他们之于舰长的意义,决不能是污点。
.
漆黑的室内传来压抑的呼吸声,恐惧如潮水,窒人口鼻。
来自宙海的异能此刻彻底倒戈,狂乱的风向操控者索要解脱,质问他犯了怎样的错事,使得自己沦落到这一境地。贺执额上青筋鼓动,避而不答,只是喘息。
被风刃割开的伤口同他一样沉默,静静流血,鲜红色浸染着纯白的制服。这是一场只能单方面承受的战役,并且早早就确定了输赢。
惧潮来得猝不及防,从上一次安抚剂的注射时间来算,事件也突发得不合常理。然而真正发生时,他却有尘埃落定的释然。
贺执曾经抗拒自己会死于此刻。但他更不容许自己在战斗中阵亡,尸体伴随任务失败的消息一并归来,打断舰主安排好的计划。他必须带来胜利,直到血液流无可流,这是他能献给舰主全部的忠诚,后者也只要忠诚。
那么就死在惧潮里,死在任务之外。贺执死死地盯着门口,眉目冷硬,等待自己留的后手。
在事情扩散前处理副舰长的死亡,是他能为舰主做的最后一件事。
贺执期待的人没有让他等太久,几乎下一秒,舱门打开。开门的人衣着有些凌乱,什么都没带,除了一瓶药剂。
“竟然是你用。”
在如此紧急的时刻,看着满身伤痕的贺执,黎修依然忍不住说了一句话,内心复杂难言。
怎么会是贺执?众人一致认为他会活得最久,除了自身素质外,真正重要的一点在于,贺执是云舰的副舰长。在他之上,就是云舰唯一的舰长。
而那个人,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便意味着一切。
云舰舰员饱受流放的磨难,但如果让他们再选一次,他们依然会走到这里,走到舰长面前。
要知道,每一位新成员登舰,舰长都会出现做最后一次审核。从那一刻起,一切都是最好的、最坏的,命中注定的结局。
黎修叹气,手上则熟练地掰开瓶盖,将药液吸入针管。他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最后一瓶基因崩溃药剂,死前三分钟注射,死后从尸体中只能监测出任务残留的辐射,宙海的污染值会降到正常水平内——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半身血色制服的男人睁着眼,屈膝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背脊挺得笔直,黝黑的双目紧盯前方,不确定还剩几分清明。
黎修看到,当自己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对方紧握住床沿的手松开了,留下金属受力形变的痕迹。
“三分钟!”
黎修强调了一声,原先沉重的表情转而变得严肃。他打量了一眼周围风刃的刮痕,没时间做额外的防护,只能速战速决。
就这样送对方一程吧,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总是如此急迫。
黎修向前又走了一步,就在此时,背后响起舱门开启的声音。室内的气流一滞,突然变得无比狂乱。
他为这突兀的开门声感到震悚,下意识转头。
舰员的舱门只有自己才能开启,他能够进门,还是因为贺执之前留的一次性密钥。密钥使用后,还有谁能开门?
就黎修所知道的,除了贺执留下了其他后手,还有一种并不存在的可能:为了应对特殊状况,舰长有通往所有舱门的权限。
但这不可能。黎修看到了秦宴浔,赤色的制服让人以为又看到了一片鲜血。当他正疑惑为什么是对方,秦宴浔向前进了一步,侧身让路。他背后还有人。
云舰的舰长站在入门处,脸上并不惊讶,只带着一层浅淡的审视。显然,他知道一切。
评论都有看,原本打算回,但是感觉带着更新会更有诚意一点,所以又写了一章。
接下来是一些疑问解答,不感兴趣的可以跳过:
第一章是很久之前的存稿,原定大纲第三章上正戏,不过本站写正戏意义不大,所以前期不会进展到最后一步。
隔壁的文也可以写,起码能回收文案,但我写文比较慢,等我准备好了再动笔。
下次更新还要再几天,以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舱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