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师？！”

陈挚睁大眼睛，微微发愣，“您怎么来了？”

一种糟糕的猜测油然而生，他在心里保佑千万别是......

然而严榛亲自开口，坐实他的猜测：“来录节目。”

陈挚试探开口：“《月说》？”

“嗯。”

好了好了，他心想，他看这个橙色预警打错了，至少是红色。

【宿主，你没事吧？】

陈挚当然有事，他都准备搞事了，现在告诉他严榛要来了。

“怎么了？”严榛看他满眼为难，疑惑。

陈挚抿了抿嘴唇，半响，憋出来一句：“这节目，不好。”

他不关心严榛为什么要来，但他必须知道这东西不好。

何山拼什么啊，千里眼凭什么，严榛的咖位，再怎么着也不能是《月说》啊。

“不好？哪里不好？”

陈挚回看四周没人，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低声总结：“流量不高，收视不够，稿子不行，内容庸俗，后期拉胯，而且主持人，很讨厌。”

他说的也并不是客观事实，其实《月说》在同类型的节目里收视算前排，流量也没有他说得这么差，不过也不像节目介绍那么纯粹。很多艺人来此只是为了一个相对有口碑的平台，用来澄清、引流、曝光，比如像亚舒。

但严榛自己就是标签，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这么差劲吗？”严榛悠悠开口，像是真的在思考。

陈挚心想，对你来说是有点差劲。

严榛见人小脸都要皱在一起了，便不演了，曲起食指敲了敲操心怪的额角，几缕碎发被带起又落下，“好了，逗你的，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哦...”陈挚意识到确实是自己管得太多，便识相地闭了嘴，带着人进来千里眼。

他们之间的合同啦方案啦，是怎么确认的，陈挚都不知道，也不好开口问，只潜伏在又严榛出现的每一个场合，确认负责专访内容的是从隔壁组借来的小姐姐，陈挚放心了不少，至少不会像B组这样为了蹭流量毫无底线。

这个女生他认识，马初圆，国内顶尖大学新闻专业的优秀毕业生，三年前来的千里眼，因为得罪了之前的领导才被降职到文娱部。

何山肯让她来，说明对严榛还是认真的。

【这下放心了吧？】

“嗯。”陈挚摸摸鼻尖，离开了演播厅。

严榛那边已经做好发型，刚出来就看到不远处一颗溜圆的脑袋躜动，翘起来的头发因为逆光格外清晰，直愣愣站在头顶。

像个过于圆润苹果。

演播厅杂乱无章，人影绰绰，很快视线就被完全挡住。

“严老师，准备好了吗？”主持人来喊。

严榛回神，“可以了。”

他来千里眼，确实别有目的。

陈挚一上午都心绪不宁，本来今天该想想下一个目标，坐在工位上发呆。

关于严榛为什么来《月说》，他做了n种假设，然后再推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问系统：“你能不能知道严榛为什么会来？”

【不在范围内哦亲。】

“好没用，”陈挚仰面长叹：“你真的很没用，你没有发现吗？虽然我绑定了你，但是你除了跟我说几个八卦之外毫无用处，甚至还有限制，这个不能查，那个查不到，除了我没人会要你了。”

【我发现你有时候也和何山有点像。】

“什么？”

【一样会PUA。】

“......”

【真是活久见，人类试图PUA系统。】

陈记者冷脸，决定去茶水间倒一杯热水烫死系统。

【人家没有实体嘿嘿。】

“浇在我胃，烫在你身。”

口嗨是口嗨，陈挚当然只给自己接了一杯温水，坐在凳子上慢慢吞咽。

旁边是个同样来摸鱼的实习生，好像姓张，正拿着手机看综艺，越小越张狂。

她笑声挺大，引得办公室不少人抬头往这边瞧。

陈挚也是出于无聊，提醒了她一句。

“抱歉抱歉。”张梦倾压低声音，又给他道谢，“看嗨了。”

“没事。”他对别人在笑什么没兴趣，偏偏张梦倾很突兀地靠近，“你看过这个综艺吗？”

她把手机倾斜，努力让旁边人也看清。陈挚撩了一眼，好像是个养娃的综艺。

“没有。”陈挚皱眉，不太关心里面的内容，也不明白张梦倾为什么要跟他搭话，只知道这种和同事一起在茶水间摸鱼讨论综艺的画面很奇怪，于是悄悄往外挪了一点。

张梦倾刚来公司两个月不到，刚来就注意到了陈挚，长得挺标志，有点漂亮，不爱说话，脾气暴躁，似乎和每个同事都有点小矛盾。

察觉到陈挚的疏远，她也不多想，只是环顾四周，等没人了，才说：“有个事，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嗯？”陈挚不确定她是在叫自己。

张梦倾关掉手机，又挨过来一步，再次压低声音：“那天我去何编办公室偷稿子，听到他打电话，说打算开了你。”

她说得神神秘秘，但看陈挚没反应，又讲：“真的，你别不信我，我亲耳听到的，我觉得这事吧还是得告诉你，你得造作打算不是？”

其实陈挚有点不习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种“秘密”。

他又想，上一世张梦倾根本没出现过，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引起了一些列的改变。

那何山要开除自己的念头，是如上一世一样，还是提前了？

“喂，你有没有听？”女生以为他在伤心，虽然那双常年没温度的眼睛传达不出什么，“没事的，这地方其实不好，我早就想跳槽了。”

“你也别担心，以你的能力，去哪里都能混出头的。”

这句话更是让陈挚意外了，他满声迟疑：“我的...能力？”

“对啊，你的能力，”张梦倾是个话痨，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我看过你写的参访稿，真的很全面，不光内容丰富，角度也很新颖，而且，你小时候是不是那种作文会被老师贴在墙上表彰的啊，文字功底很不一般啊。”

“你发在天天资讯上的那两篇我也看了，咋说呢，虽然是为了流量热度而生，但是，曲生生那篇真的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那么刁钻的角度阐述那么瘆人的社会形态，你真的，”她尽力找个形容词，发现有点词穷，而后说出了心里最高的评价：“你真的，6。”

陈挚都要怀疑这人口中说的是另一个人了，虽然他没有被老师表彰过，但实在还有点自认不凡，只不过这个“自认”仅限于不会承认何山对他的贬低，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收到这种评价。

尽管张梦倾可能是在违心。

“没事，我没伤心。”他右手偷偷托了托脸，感受到指尖的凉意才终于平静，“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张梦倾大手一挥，说这都不算事儿。

等人离开后，陈挚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

【还要烫死我吗？】

“......”

“我渴不行？”

【人类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很忙，我懂我懂。】

系统怎么越养越贱？

“你再不闭嘴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AI在被揍的时候就会很疼。”

【略略略，我没有实体，你打不...啊！】

【我草，宿主你给了我一拳？】

【不对，你在你脑子里给了我一拳？】

陈挚也很懵，晃了晃脑袋。

他刚才只是太想给出去一拳了，竟然真的能打到？

也就是说，系统不是实体，所以肉拳无法触碰，但是同为意识，就可以实现力的传递。

【我完啦......】

陈挚狡黠一笑，悠哉回了工位。

公司内网新出了一个统计平台，类似于明星们在大眼仔的每日流量，可以看到每个参与选调员工为公司贡献的话题度，收到的好评和差评，或者领导打分，都会统计在内，最终形成一个颇具参考意义的排名。

陈挚第一登，需要实名认证，有点麻烦。不过他排名组内第二，还是有望冲一冲的。

得找个契机。

这个契机半晌都没找到，他也不强求，到点下班就溜了。

【要去吃饭吗要去吃饭吗？】

“不去。”他见天背了个双肩包，家里泡面没了，得去囤点泡面，“怎么？你这么高贵的一个系统也爱上了人类的低级快乐？”

【你吃的时候其实我也能小小体会一下啦，现在意识共同了，人家想试一试吗？】

“那也不去，”陈挚冷漠拒绝，“我不饿。”

聊着聊着就下了一层，右侧停了辆途锐，挺挡道的，陈挚瞥了一眼便绕要绕过去。

猝地，车窗落下。

“陈记者，有时间吗？”严榛戴着口罩出现了。

陈挚短暂缓了缓，以为他有事找，直接上了车。

然而到了车上，严榛却只说了个地名：“福源阁。”

陈挚疑惑，抬头看他。

严榛把他的书包从肩上拿下来，笑说：“先去吃饭，可以吗？”

陈挚皱着眉点头：“可以。”

福源阁只是个饭店，店面不大，缩在城市某条巷子的一角，装潢也简单，导致陈挚低估了他的价格。

他盘算着如果AA自己需要付多少。

或者直接请客，毕竟他还欠着对方钱。

严榛刷脸进去，立刻有服务生接待。

“坐。”他先进去，拉开一把椅子，推着陈挚的肩膀，安顿好。然后自己顺势在旁边坐下。

提前预定好的上菜快那么一点。陆陆续续上了三四道，文乐都炫完一整鸡尾虾了，严榛还不说正事。

陈挚急了，“严老师，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严榛正夹了块牛腩往他小碟子里放，听见他发问，无奈放下公筷，又看了看他大有种不弄清楚什么事就不吃饭的势头，只能跟服务生叫停菜品登桌。

他先是叹了口气，一错不错看向陈挚的眼睛，问：“你和关宥龄，是什么关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陈挚在这一刻，内心徒然筑起一层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