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宥龄从来没有提到过严榛。
至少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按说做娱乐版块的，严榛又是一个无可替代的标签，可关宥龄真的没有让这个名字参与自己的工作。
“他是我老师。”思来想去，陈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得到这个答案，严榛似乎松了口气，若有所思，“他...”
“去世了。”陈挚抢答，因为有点紧张，下意识抿了抿过度干燥的嘴唇。
“嗯，我知道。”严榛语气不可避免地沉重，“别担心，我和关老师不是敌人，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当然，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我们就不谈了。”
无论是从已逝之人的角度还是重生的角度，这个话题都挺沉重，但严榛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起关宥龄，这或许是条线索。
“没事，你问吧。”他调整好心态，不想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那么应激。
严榛先过渡一句：“你到公司几年了？可以说吗？”
没什么不能的，“两年多了。”
他话音刚落，对面就又稍勺子掉地的脆响，两人不约而同看上去，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文乐尴尬一笑。
“去点几个甜品。”严榛支走他，后者会意，勺子都来不及捡起来，马不停蹄离开了。
他看向对面还是有些不自在的青年，忽然开始后悔了，心想要不就算了吧，不过这念头刚起来，陈挚就开始主动继续话题。
“关老师...并没有提到过你。”他纠结一番，还是说了。
不过严榛并没有惊讶，平静地说：“我有料到，我今天找你，是想问问，他去世前那段时间，有没有提到过特殊的人或者去做了特别的事？再或者有没有奇怪的人找上他？”
上辈子听到何山说那样的话后，他早就仔仔细细那年的事过了几遍，但一无所获。
此时，他又找了几个重要节点，最终摇摇头：“没有，在我眼里是没有的，其实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寸步不离跟着老师......”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下了，想到什么，倏地抬眸，“不对，不是我没有跟着老师，是他有意无意故意支开了我......”
关宥龄当时为什么要支开他？何山又在忌惮什么？
心中有一颗种子，但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时间浇水，也不知道如何施肥，甚至连会开什么花结什么果都不清楚，这是很消磨耐力、也很可怕的一件事。
“严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有些猜测，”严榛眸色晦暗不清，安抚道：“等有了结论，会告诉你的。”
陈挚不想等待，上辈子的教训告诉他，等待是没有任何结果的，但严榛明显又不想多聊了，他只能自己找，“能告诉我为什么找我吗？”
他和关宥龄的关系也没那么正式，没有所谓的拜师礼，他也没在师父膝前尽仁尽孝，严榛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又怎么会找来问他？
他这会儿也不紧张了，带着疑惑和探求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贴在严榛身上。
后者被他看得心软，“因为我听过关老师提起你。”
这倒是陈挚没料想到的，下意识问：“怎么提的？老师...说什么了？”
看到他注意力被转移，严榛笑笑：“写信。”
“写信？”陈挚不确定道。
“对，”严榛斟酌道，“很多年前，关老师给我做过一次专访，去年他给我写过信，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你，还说你是他带过最聪明的徒弟。”
“你知道他是我老师？”陈挚更震惊了，“他真这样说？”
说漏嘴了，严榛根本不觉尴尬，假模假样狡辩：“抱歉，我只是想用这个问题过渡一下，不过关老师确实这样说的。”
陈挚不太信，虽然关宥龄算不上严师，但实际很少夸他，也不会特意给他多少指导，更多的是他在前面打个样儿，让他跟在后面学。而且相比于专业老师，关宥龄更像个生活老师，倒是教给陈挚不少人情世故和生存技巧。
“只因为这个吗？因为老师提到了我，你就认为我知道些什么？”
严榛摇摇头，“因为我只认识你啊。”
原来是这样，陈挚不自在地摸了摸耳骨。
“我能看看那封信吗？”话出口又觉得不妥，补充道：“只看提到我的那里。”
虽然还带着疑问，但严榛看出这时候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青年写满不可置信的眉眼间带着几丝雀跃和期待，让他来时路上积攒的沉重也渐渐消弭。
“可以，等有机会我带给你。”他说，“但是现在，我们要先吃饭了。”
“好！”
文乐是和服务生一起回来的。
汤勺和盅壁碰撞，鲜嫩的鸽子汤盛进白色瓷碗里，下一秒就被放在陈挚面前。
严榛颔首：“他们家的招牌汤品，尝尝。”
“谢谢。”陈挚不以为意吞咽一口，然后，接连吞了一小碗。
直到又一碗推到自己面前，他抬头才看到对面的文乐早就停下筷子，意味不明看着他，被抓包也不在乎，扯出一个饱满的笑容。
陈挚：“......”
“别理他，”严榛将包好的螃蟹放在他的碟子里，擦擦手，说：“专心吃。”
在公司一点没觉到饿得肚子这会儿像填不满一样，等他下了四小碗汤，四块糖渍玉米，两只螃蟹，半碟排骨，一份秋葵蒸蛋，六只鸡尾虾，一份甜品后，严榛把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把他手里的刚挖了两勺的芒果雪冰摘了出去，“太冰了，吃了可能会胃疼。”
光顾着喂了，没注意量。
陈挚讪讪收回手，“好，我吃好了。”
【宿主，你说今天不吃饭的，现在吃得像pig的事谁？鄙视.jpg】
“滚，你才是猪，智能数字猪。”陈挚后知后觉：“我吃很多？”
【和你对面那位比还好，但你平时的饭量也就是一份纯粹方便面吧？你现在不撑吗？】
“有点。”陈挚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以为提起关宥龄会心痒难耐没胃口，可严榛把剥好的螃蟹放下他面前时，心痒难耐地就变成嘴巴了。
不过，“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管我的事。”
【你..哼！】
出了餐厅，文乐先去开车。
九点刚过，N市的夜生活刚刚拉开帷幕。这边虽然不在市中心，人可是不少，年轻那男女们大多结伴而行，他们步履轻快且匆匆，倒显得站在门口的两人有些突兀。
尤其是严榛还是全副武装。
晚上温度更低了，系统都开始在脑内瑟瑟发抖，陈挚还在算账，刚才结账时，严榛连账单都没让他看到。
“明天降温，穿多一点。”严榛拎着他的衣领，想要往餐厅里带，“我们去里面......”
“等等。”陈挚停下脚步，刚才转身的瞬间，瞥见马路对面明显的骚乱，一个小孩坐在地上，抱着身穿红色大衣的女人，哭声不断。
“那是洛老师？”
严榛也看过去，女人只戴了一只口罩，很是显眼，“是她。”
“她有孩子了？”陈挚疑惑，可是那一大一小拉扯的幅度看，两人并不是很亲近的关系。
“据我所知，没有。”
“那为什么...啊，严老师你看那边！”陈挚把人挡在身后，扬起下巴像斜对面某个方向示意。
“狗仔。”严榛想先把人往里送，却一个没看住，陈挚已经跑到了对面。
洛十景已经被这小孩缠了几分钟了，怕引人围观不敢寻求帮助。
“洛老师，”陈挚不确定对方还认不认识自己，先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您别太凶，那边有狗仔。”
洛十景苦不堪言，“我不认识他...我刚出门，他就抱住我的腿，怎么说都不放开。”
现在事态很明显了，这小孩八成是狗仔故意放进来的，不找妈妈不找爸爸只找洛十景。
“这帮无耻的东西，挖不到话题开始捏造素材了，我才退了几年，都这么猖狂了吗？”她都能想象被拍之后的话题，什么“洛十景结婚生子，在大街上公然揍儿子，温婉大方只是人设”云云。
那小孩看起来也得六七岁了，背着个大书包，一甩一甩的，找演员也不找个适龄的。
陈挚不着痕迹往后瞄了一眼，揪着那小孩的耳朵：“培优小学哪个班的？”
小孩一惊，瞬间不哭了，满脸恐惧往后看，陈挚趁机将人从洛十景身上揪下来，“去找你父母，别逼我告诉你班主任。”
小孩信了，竟然真的往右后方走。陈挚也举起手机，在后面跟着。
狗仔把孩子放出去拍了几张就在马路对面看到了严榛，以为自己撞了大运，刚起相机，孩子就哭着跑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眼神凶狠的男的。
“拍啊，跑什么，你拍我也拍，”陈挚高举摄像头：“这孩子是你的吗？如果不是我就把他送警察局了。”
那狗仔身高马大，一手夹着相机，一手抱着孩子，直接跑了。
严榛看人没事，松口气，放慢了脚步。
到最后洛十景跟他们一起回的，陈挚很有眼力见地坐在了副驾。
洛十景虚惊一场后就剩好奇了：“小陈啊，你怎么知道那小孩哪个学校的？”
陈挚语气平静：“他书包上有校徽，而且书包拉链开了一半，我看到了一角试卷，三十七分，没及格。”
“哈哈哈哈哈——”文乐没绷住，笑得猖狂。
严榛也勾起嘴角，洛十景一个劲夸他机灵。
车上开着暖风，一冷又热的，很快脸上就像□□蒸一样，又热又红。
好在车速不快，他能偷偷开了点窗户，吹了阵冷风。
天收到的好评似乎有点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