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景到千里眼引起的轰动不亚于官宣复工，崔平喜笑颜开，亲自去迎接。

陈挚跟在最末尾，想着一会儿主动去问问崔导选调的事，未曾想身边先飘来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他转身，果然看到谢安逸仰着头挤进前排。

【别担心了宿主，小丑来了。】

“洛老师，虽然现在开始第一期筹备时间比较短，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倾注所有的精力把《知晓》做好！”崔平带着整个团队，立志要把每个人都介绍一遍。

洛十景带着经纪人，却基本上都是自己在交际，“不用了，采访大纲写好了吗？”

崔平笑笑：“洛老师说笑了，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您同意要来......”

“不是这个，”没想到洛十景再一次打断他：“上一个嘉宾不是两天前才毁约吗？他的大纲你们写好了吧，我想看看，你们可以把艺人的名字抹掉。”

这倒是可以，崔平和几个负责人商量了一下，把大纲给了她。

洛十景当时就仔细翻了一遍，脸色逐渐难看。

这份提纲没有透露任何受访者的姓名，但她两眼就看出来受访者是谁，仅仅根据几个问题。

陈挚跟在队伍后面，看着她表情不太对，心也跟着忐忑起来。

崔平在洛十景面前不至于卑躬屈膝，但也跟着不安，仔细想着这是由哪个经验丰富的老记者主笔的。

也就在这时候，他身边的助理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登时就把他惹毛了。

“崔导，”洛十景恰巧阅完，打量着他身后的团队，“这大纲是你们外包的吗？”

崔平显然有些尴尬，竟然第一时间没有想好措辞，还是他旁边的助理先一步解围：“并不是，这篇是我们组一个...实习生写的，您不用担心，您的专访一定会由我们组最好的编辑老师负责。”

这话并没有让洛十景缓和，她质问：“所以你们还是看人下菜碟？”

一时间在座都有些慌乱，崔平入圈十几年，还没被人这么下面子过，“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我们编辑那段日子生病，才交给手下人去做的，昨天她就已经复工了，洛老师您放心。”

洛十景本就没有想着为难人，这个解释说得过去，她不再追究。

没想到在所有人都捏一把汗心想终于这一趴终于过去了的时候，有人不服似地开口了。

“洛老师，能问一下大纲有什么问题吗？”

陈挚闻声抬头，出声的竟然是谢安逸。

哦。原来是这样。

谢安逸就是那个“实习生”。

洛十景挑眉看他，有点莫名其妙，“你觉得没问题吗？”

谢安逸有点气不过，这个工作还是他帮刘总挡了一整晚的酒才换来的，上一个艺人身上卖点特别多，他写得很顺畅也意犹未尽，当时就觉得一定会成为同期节目流量爆款。

现在却被洛十景贬低得一无是处。

“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哇哦，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虚荣心强，情商也这么低吗？】

陈挚也没料到，这话过于不妥，毕竟文字工作不是公式理论，且不说众口难调，他们做的这些是要交给舆论审判的，而舆论又是变化莫测，紧扣经验之谈之后仍旧无法完全杜绝可能出现的危机。没有哪个编辑或者记者会如此笃定“没有任何问题”。

再者说，这话不是在打洛十景的脸吗？

围观的众人皆是难掩担忧。洛十景大概也猜到些什么，拿起那几张A4纸，说：“《知晓》的定位是什么？”

谢安逸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也不会说，抱着看戏的状态。

气氛微尬，陈挚往前两步，试图解围：“人物之心，猛虎蔷薇。”

崔平接上：“没错，粗略来讲就是细致，挖掘人物内心无人知晓的闪光点，或者说挖掘围绕在人物身边事件的另一面。”

洛十景把那几张纸铺开：“这上面倒是细致了，不过细致错了方向就等于没有边界感。”

“您能说清楚哪里没有边界感吗？”谢安逸如此刨根问底死咬着不放，再傻的人也该明白了，崔平的助理想拦着，不想洛十景已经面带不悦，走上前，说：“我想来了，你是首映礼那天偷拍被抓包的记者。”

【哇哦。】

瞬间私语声四起，陈挚在心里轻呼一口气，这事明明可以揭过去，某人非要刷波存在感。

边青雀当时心有顾虑，没报警，也没讨要什么说法，谢安逸没挨到苦头，竟然给忘了。

【天呢，这东西也太飘了。】

谁能料到洛十景竟然直接说出来？谢安逸终于泄了气，尴尬到无地自容，招呼也不打直接离开了。

他推开人群，不可避免地与陈挚视线相撞，于是特意贴上他的肩膀，低声警告：“你也别想好过。”

其实还好，谢安逸安慰自己，他得不到的陈挚也一样得不到，他不算输。

然而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洛十景的声音隔着人群传到他耳朵里，异常清晰：

“也别找别人了，就陈挚吧，我的采访大纲让他来写，可以吗，崔导？”

别说谢安逸了，陈挚都缓了半天，直到送走洛十景，和崔平一起进了办公室才相信。

“原来那天她是真心夸我......”

“什么？”崔平没听清他的嘀咕，直接把桌上的一摞资料递给他，“这是洛十景入圈以来所有的资料，家喻户晓的、不为人知的，全部被证实过，你回去好好看一看。”

陈挚简单瞄了几眼，说实话有点看不上，里面有些东西太过**，不过他还是把资料收好，直接问：“崔老师，我能问一下《风光霁月》是暂停了吗？”

【其实都一样啦，《知晓》的节目团队和《风光霁月》都是同一批人啦。】

这个问题崔平倒是没料到，他笑：“我以为你会问选调的事。”

陈挚捏着资料的塑封皮，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经过谢安逸昨天一搅合，现在还是有点焦虑。

“放心，”崔平说：“不管别人，不管公司，我自己也能把你收进来。”

陈挚愣了，这口气听起来，还以为他多重要。

“谢谢。”他不会占这个位置太久，如果等事情办完公司还没把他开了的话，他会辞职。

其实这小孩挺好懂的，崔平开始纠结，难道他第一面看人看错了？

“行了，你回去吧，明天我能看到初稿吗？”

“能。”

《知晓》的录制时间一再被压缩，好在陈挚当过一段时间的追星族，上辈子也对洛十景也有所了解。

其实也不用等到明天了，他来千里眼的路上就不受控制地想好了主要方向。只是没想到真的能用上。

下班时间刚到，陈挚正好把东西搞完，发给了崔平。

欣慰的是，何山今天一整天都不在，谢安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总之无人打扰，工作效率都高不少。

崔平审核很快：没问题，我马上发给洛十景，明天周末，可以好好休息。

【不能休息啊宿主，你还有瓜没开嘞】

“......”

于是周末的好天气，陈挚真的六点就被系统叫醒，搭上了去清大的公交车。

“我觉得你有病。”陈挚连饭都没吃，靠在窗上昏昏欲睡，“你是不是该维修了？”

【没办法啊，我这边显示那对博主的弟弟今天会出现在清大。】

“没辙，第二次命不是命。”陈挚拿起手机看了那对博主的最近动态。

名字叫“园丁”的主账号头像是俄国的一个教育家乌申斯基，背景图亮着醒目的一句话——教育是一门艺术，而不是一门科学。

太讽刺了。

“行为艺术，暴力行为。”陈挚仔细看了这对夫妻账号，反倒一个露脸的视频供系统筛选。

【最早被这对夫妻割的韭菜是高时枫的粉丝。】

“高时枫？”

这个名字陈挚可太熟悉了，刚退学那会儿，陈挚阴差阳错做了几天他的临时助理，那几天的煎熬堪比在酷暑天顶着大太阳在工地搬水泥。

不，连那都不如，搬水泥至少不用被骂。

“他就是个...变态......”陈挚如是评价道，除了层出不穷、各种花样的骂人语录，高时等的人品更是差到地核。

“还特别小心眼，”陈挚回想：“有次他的一个大粉看他参加节目脱妆了，把自己的粉饼给他应急，他觉得人家是在阴阳他，直接把那大粉踢出粉籍，买了水军跟踪式黑人，闹得乌烟瘴气。”

【不过他出道早，粉丝量也够多，再加上团队公关太过强大。】

“对，”陈挚问：“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发现他和什么育儿博主有联系，他们什么关系？”

【高是枫是那个女人的堂弟。】

“那清大的是......”

【那个女人的亲弟弟。】

女人的亲弟弟叫黄兴浩，计算机系读大三，陈挚按照系统的指示找上人，对方正在食堂排队打饭。

陈挚先站在一旁观摩半响，那孩子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黄兴浩买了份最便宜的菠菜面，端着餐盘坐在食堂最角落，周围的同学或三两成群或打开电子榨菜，有说有笑，只有他缩在位置上，动作极其慢，可明明一分钟才吃下一根面条，却头也不抬。

【今天是他这个学期第二次来学校，上次是在三四天前。】

“什么？”陈挚不可置信，“他自学成才？”

【不是，在医院，他有重度抑郁。】

“去看了两个月？”

【不是，住院是因为胃出血。】

“别告诉我说是被霸凌。”

【不是霸凌，但是被打的，被他姐夫一棍子砸上去的。】

陈挚彻底呆住，他原本只是觉得那对夫妻绣花枕头、坑蒙拐骗，至少对这个考上清大的弟弟还是教养有加的，现在看来，他还是不够坏。

大概半个小时，黄兴浩终于吃完，端着餐盘要离开。

食堂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陈挚怕跟丢，大步走了上去，没曾想黄兴浩突然转身，他一个没刹住车，两人撞在了一起。

面碗脱盘，剩下的面条混杂着菜叶、汤水，全部洒在了陈挚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