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条长桌，季天漾冷漠的盯着对面的人，短短几日，意气风发的形象已经变得颓靡。

季天漾看了下手表，已经过了五分钟，他没兴致再耗下去，淡淡开口，“叫我来，就是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吗？”

陈阳，也是季天漾从小叫到大的陈叔，终于缓缓把头摆正了，目光凄楚，“对不起啊，天漾。”

“用不着。”

“我是，我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我也很后悔，但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

“够了，你省点口舌，直接说重点。”季天漾微微皱起眉，“我很忙。”

“知道，我知道你忙，我闯了多大的祸我知道，”陈阳咽了下口水，带着手铐的双手抓着桌边，“但是天漾啊，就这一次，你能不能放你陈叔一马？”

“‘就这一次’？”季天漾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是初犯，第一次因为赌博挪用公款，偷取公司机密卖给我的对手，第一次做家贼，第一次做叛徒吗？”

陈阳抿紧了嘴巴。

季天漾道：“你只是这一次被逮到了而已，我有充足的证据，一定要你受够惩罚才行。”

陈阳的手松开桌边，身体往前倾着，“季天漾，你看看我是谁，我是从小看你长大的陈叔，就算没有这些情分，我在源雨这些年的功劳苦劳，你一样都不记吗？当初你一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就要办公司，没有我给你的牵线搭桥，没有我在前面给你冲锋陷阵，你怎么有的现在，怎么能安稳的坐在你季总的位置上！”

季天漾静静地等他发泄完，身体微微颤抖到恢复平静，一般来说这里会安排个警员在旁边等着，保证来访人的安全，但季天漾想把事情彻底说清楚，这间房间就只留了他们两人。

“陈叔，”出事之后这是季天漾第一次这么叫他，但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要不猜猜，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马脚是什么时候，我查的那些东西，又在我手里攥了多久。”

陈阳张了张嘴，没说话。

“你真以为自己聪明，几年来都做的天衣无缝吗？”季天漾说，“是我在给你底线，你在公司的账目上动手脚，各个部门安□□的亲信，揽权霸权，各种事，我都可以跟你关起门来清算，最多是踢你出局。但这一次你做过了，你当叛徒，找外人甚至是我的对手一起来对付我······你把所有的机会都挥霍完了。”

季天漾站起身，“你以前告诉我，身处什么样的境地都不要怨天尤人，说不定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这句话，我还给你。”

“好孩子就是记性好啊，教你的全都记得。”陈阳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说你爸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成绩，会欣慰，还是会继续嫌弃你做得不好啊。”

季天漾的脚步微微凝滞，继续往外走，手放在门把处时，身后的笑声更加猖狂：“可怜哦，没办法知道他的反应，季天漾，你再瞧不起我，我也比你爸强，死都死得那么窝囊······”

门被重重的关上，催命般的笑声完全隔绝在里面。

林寻跑过来的时候，只听到了几个字就紧皱着眉：“那人乱吠什么呢。”

“受刺激了。”季天漾淡淡地说，“走吧。”

“老大你没事儿吧，刚刚······”林寻刚想安慰几句，手机又响了，“还是合作方那边。”

“现在过去。”季天漾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警察局。

-

这一天尤为的漫长，结束工作已经很晚了，季天漾揉着太阳穴，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林寻居然还在。

“不是让你回去了吗？”季天漾拿出车钥匙。

“我在公司附近吃个饭又回来的，给你也打包了一份。”林寻上前说，“老大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季天漾躲开他要夺钥匙的手，“我又没喝酒，走你的，你明天不上班啊。”

“对啊。”林寻笑眯眯的，“明天我休息。”

“哦我给忘了，反正你走吧，不用管了。”季天漾挥挥手上了车。

林寻又敲了敲车玻璃，“老大，这粥你拿着喝呗。”

季天漾摇头：“不喝不喝，你拿回去。”

林寻撇撇嘴：：“也是，这哪儿比得上尘哥做的，您回去肯定一桌好吃的等着。哪像我这种单身狗，回家就是空荡荡的，想吃点什么还得自己······”

“你真不想走就上楼加个班，话这么多。”季天漾眼底带刀。

林小助理立刻卑微跑走，头都不敢回的：“老大再见，明天，啊不不不，后天见！”

这一天天，怎么插刀的尽是身边的人，季天漾往额头上一拍，他都快忘了陆尘搬走的事儿，非要在回家的这个点儿提起来，还回什么呀，黑漆漆又空荡荡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那回老宅？季天漾又立刻给否定了，爷爷和小妹知道陆尘离开的事吗，陆尘有没有和他们说？季天漾翻了下微信，家人那边没什么动静，那是没说？

可不管说没说都很尴尬吧，他和家人的话题已经绕不开陆尘了，就算能找个理由，但爷爷肯定能看出他撒谎。

季天漾胸口一阵阵发闷，打开了车窗，他自己也明白，闷和烦躁的原因不是因为担心家人的原因，纯粹就是陆尘不在。

陆尘不在，好多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开始变得不顺，一团乱麻。

车子启动的时候，季天漾突发奇想，他去找陆尘好了，现在就去道歉。

虽然陆尘还没消气，虽然今天早上电话里的对话也并不愉快，虽然陆尘明确表明不想和他再继续······好多个虽然在前，季天漾也没找出过一个但是来。

本来嘛，他和陆尘就是合作关系，陆尘离开有充分的理由，是他自己做的不好，人家是厚道，但人家也不傻，白白跟你耗时间闹呢。

季天漾啊季天漾，都成年人了，人家真正谈恋爱的都能放下，友好体面的结束，你们这种假恋爱的还说不清了？你就算想要陆尘续约，想让人家回来，你也要给人家时间好好想想的嘛，追回自己的合作伙伴需要策略，需要智慧，好歹在商业环境里泡过这些年的人，这点手段都没有吗？

一路上，季天漾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觉得做得挺好的，心里已经平静很多了，这些年的锻炼看来都是值得的。

——然后车子停在了陆尘家的小区门口。

-

季天漾觉得自己挺厉害，他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差不多一年前了，居然还能够按照记忆找到，只是陆尘住哪一栋记不清了。

保安亭还亮着灯，季天漾正琢磨怎么糊弄进去顺便套到陆尘的门牌号时，手机震动起来，季天漾本想直接挂掉，但一看是好久未联系的徐招。

想了想还是接了，但声音不自觉地压很低，“有事儿？”

徐招在那边笑了：“干啥坏事呢你。”

季天漾真的挺心虚，观察下四周：“别胡说，徐大忙人，你有何贵干？”

“我能干嘛，剧杀青了，找你出来玩玩呗。”徐招说。

“我不喝茶。”季天漾道。

“啧，谁说喝茶了，出来吃个夜宵。”

“嗯，那改天吧，我今天——”季天漾猛地弯下身，他看到陆尘了！白色短外套，手里拎着塑料袋往小区门口走，过了会，季天漾想看看他走哪儿去了，悄咪咪往窗户上挪一点。

好吧不用躲了，陆尘往他这边走呢。

徐招还在那边喂喂，季天漾直接说有事，把电话挂了。

车窗降下来，季天漾勉强维持镇定，笑了笑，“眼睛挺尖啊，是认识我的车哈。”

陆尘往前面指了一下，“你开着大灯，保安都要过来问了。”

“······哦。”季天漾把灯关了，还费劲找着话题，“你刚从超市回来吗，吃饭了吗？”

陆尘不理他，直接问，“你来找我？”

“我要是说路过，你信吗？”季天漾问。

“信啊，怎么不信。”陆尘道，“路过的话你可以走了，拜拜。”

“哎——”季天漾急忙叫住他，“那我要是专门来找你的，我能上去坐坐吗？”

“现在？”陆尘看着他。

“不，方便吗？”

“有点儿。”陆尘点点头。

季天漾赶紧解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好好跟你······”

“我还在生气呢。”陆尘说，“气没消怎么招待客人啊。”

“我是客人？”

“那你总归还不是那，什么人啊。”陆尘有点别扭的低着头。

这话说的太小声，季天漾没听清，只一心只想和陆尘多待一会，作势要下车，“那我送送你。”

陆尘把车门用膝盖抵了回去，“我都到家了你还往哪儿送啊。”

“那你，你小区里面，我瞧着挺黑的嘛，里头也挺大，你还得走个十分钟吧。”季天漾说。

“天冷，别出来了。”陆尘朝后边看了一眼，“行了你赶紧走吧，保安大哥把你当可疑人物了。”

“你跟人家解释一下呗。”季天漾因为陆尘前半句有关心他的意思，脸上登时露出了笑意，“你不把我当可疑人物就行。”

陆尘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有毛病啊大晚上过来撩他，这样下去真走不了了。

得赶紧结束对话，陆尘下意识的就从塑料袋里拿出俩橙子，往季天漾怀里一塞，“你多补充维C，注意健康，拜拜。”

都不等人回应，急急忙跑走了。

季天漾心里暖呼呼的，一整天的郁闷这一刻全都没了，尘尘真好，生着气还不忘叫他注意身体，真厚道。

他低头，嗅了满鼻子的水果香气，暗暗下了决心。这个约，他续定了。

今天卡文，时速差不多两百······

更晚了，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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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