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上次说过的那家餐厅吃饭。”肖时光附过身来，右手撑在柳白茶腿侧，左手横越过柳白茶的身前，去解副驾驶的安全带。

两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柳白茶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现在低头，鼻尖就会触到肖时光头顶的发丝。他努力将后背贴近椅背，别过脸看向车窗外，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现在车就停在咖啡店门口，虽然车窗采用的是深色双层隔音玻璃，**性极好，但他潜意识里还是担心被别人看到，尤其是店里的两位前辈。

“喀啦”一声，斜挎前胸的肩带收回收卷器内，身上的束缚感瞬间消失。

但肖时光并没有抽身坐回去。他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仰起脸看着柳白茶。

“怎……怎么了？”柳白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肖时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很紧张。”

“我吗？”柳白茶故作镇定地笑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是——”肖时光弯了弯唇角，将侧脸轻轻贴在柳白茶的胸口。

“你的心跳真的很快。”

“……”柳白茶身体一僵，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紧张的话，难道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肖时光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喃道。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柳白茶：“要去医院吗？”

一听“医院”两个字，柳白茶一个激灵，慌忙说：“去什么医院啊，我身体很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个，你让一下，我现在要去店里……”

说着，他抬手想要开门。然而，肖时光却提前一步用左手盖住门扣。他撑在柳白茶身前，让后者无处可逃。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柳白茶。“那不就是因为紧张？”

“……”

见糊弄不过，柳白茶咬了咬唇瓣，只得认命地点点头。“我怕被店长和一橙姐看到。”

肖时光哑然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已经接送你这么多天了，他们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见柳白茶不说话，他停顿了几秒，沉声道：“难道你觉得我有点拿不出手，所以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是的！”柳白茶心中一惊，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是吗？”肖时光淡声打断道。“那你亲我一下吧。”

“……什么？”

“想了想，每次都是我主动，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

柳白茶无言以对，他扭头看了看窗外。

现在车旁没人路过。透过几米开外的咖啡店玻璃，影影绰绰能看到店里坐着几个客人，以及站在咖啡台前的宋复尘。没看到陈一橙的身影，估计是在后厨。

『外面的人应该是看不到里面的……』

『与其继续坐在车里耗时间，还不如速战速决。』

犹豫半刻，他咬咬牙，一把扯过肖时光的衬衫衣领，快速在那两片薄唇上啄了一下。

“……行了吧？”两秒后，他抵着肖时光的肩膀，拉开二人间的距离，红着脸问。

肖时光眨着眼没说话，呆怔怔地看着柳白茶，似乎一时有些愣住了。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柳白茶挪开肖时光的左手，打开车门抽身离开。

他一进店里，就径自进了更衣室。像往常一样，他换上咖啡店的制服，对着镜子把扣子扣好，最后把衬衫下摆别进裤腰里。

一套熟练的流程走完，脸上的热度慢慢消散，心也再次平静下来。

想起刚刚肖时光茫然的表情和泛红的耳尖，他不禁轻笑出声。

『肖时光害羞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换完衣服出来，柳白茶走到点餐台旁，静静等待宋复尘出餐。

这时，恰好陈一橙从后厨钻出来。她一看见柳白茶，就开心地踩着碎步跑来。

“小茶你来啦！正好我有个事，过会儿怕忘了，就现在跟你说吧。”

“一橙姐，什么事？”

陈一橙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我朋友送我两张游乐城的票，我周末有事去不了，送你吧。”

柳白茶下意识拒绝道：“这怎么好意思，一橙姐，你给别人吧……”

“哎呀这有什么。”陈一橙笑着打断他，接着神秘兮兮地凑近柳白茶，小声说：“这个游乐城是我朋友家开的，因为最近在试行vip项目，所以她送了两张vip票让我体验一下，事后还要给她提反馈，所以也不是完全的人情往来。”

“说实话我不怎么想去，而且那天确实也没时间……”她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随即，她爽朗笑了几声，拍拍柳白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组织很放心！”

“是啊小茶，你就收下吧。”一旁的宋复尘突然开口，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一橙姐还要忙着去相亲，哪有心思去玩什么游乐项目……啊！”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上就挨了一记暴栗。

“我不是让你别说吗！”陈一橙气急败坏地叉着腰骂道。

宋复尘捂着头，疼得眼泪汪汪的，但依然管不住嘴：“这有什么丢人的，年纪大了相亲不是很正常……再说了……”

看着宋复尘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陈一橙的脸越来越黑。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将票塞进柳白茶的手里，而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小茶，我改变想法了。我一定要处理掉这个人，所以这两张票就当做封口费。”

“心怀感激地收下，以后不要向警方供出我。”

柳白茶：“？？？”冷静一下啊喂。

*

当天晚上。

绫顿餐厅位于市中心，是一家苏式园林风格的中式餐厅。

从正门进入，绕过中央的小型人造喷泉，踩着光洁的青石路往大堂方向走。两侧是古色古香的园林景观，恬淡婉约，满庭都是清雅幽然的林木花草香。

坐席有两种。一种位于大堂内部，包括私密性极佳的包间以及非包间的散台。另一种是设置在江边的露天坐席，视野开阔，可以观赏波光潋滟的江景。肖时光预订的座位是后一种。

江对面灯火辉煌，跨江大桥上车流不息，尽管已经是晚上，但这座城市依旧忙碌活跃，仿佛不需要喘息。然而江边倒是幽静，夜风习习，拂去身上的汗意与疲惫，仿佛在繁华喧嚣的都市中开辟出的一方世外桃源。

肖时光坐在座椅里，拄着下巴歪头看向柳白茶。虽然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但他没有急着叫人，而是静静地看着那抹身影。

清瘦的青年正双手搭在栏杆上，俯瞰江面的景色。柔顺的黑发被江风拂到耳后，露出流畅柔和的下颌与脖颈。白T的袖口随风抖动着，如同迎海的白帆。

『像一只站立在桅杆上的白鸟。』肖时光的脑海里冒出这行字。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晚的天台，想起那道看上去随时会被风带走的身影。

心里像是被细线收紧，他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有些干涩地喊了声那人的名字。

“怎么啦？”柳白茶侧过头看他。那张干净隽秀的脸上表情柔和，和背景的江面一样，盈着澄净清透的光影。

肖时光顿了几秒，调整好自己的声音，笑着说：“别在那儿站着了。菜上好了，来吃饭吧。”

“好。”柳白茶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坐回座位上。

桌上的菜都很是精致。口感丰富的鹅肝薄脆，皮酥肉嫩的金陵烤鸭，酸甜鲜香的糖醋鱼，红澄澄的清蒸大闸蟹，清淡爽口的凉拌笋片……

柳白茶捏着筷子，一时不知道从何下筷。

“其实这家最有名的是刺身。”肖时光将盛着清酒的杯子放在柳白茶面前。“但上次我看你好像不是很爱吃生食，所以这次没点。”

柳白茶有些意外，他以为肖时光当时没看出来自己不喜欢生食。他有点尴尬，抿抿唇，转移话题道：“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其实也没有。”肖时光语气平淡。“之前和家人来过几次。”

『家人……』

柳白茶抿了口酒，想起了几张脸。刻薄傲慢的继母和弟弟，面容枯槁的母亲，肖时光的这几位家人他是见过的。而肖时光的父亲于他而言，依然是面目模糊。

他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便没有再继续接话，含糊地“噢”了一声，便低头默默夹菜。

“是和父母一起。”肖时光将一块剥好的蟹肉放进柳白茶的盘中，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汁水，随口补充道。

柳白茶的动作一顿，捏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像是看出了他的局促，肖时光轻笑一声，安抚道：“你不用紧张，这没什么，我那几个朋友也都知道。”

柳白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问题。

他记得，上次见到肖时光的继母时，她说要为肖路庆祝高考来着。所以粗略一算，肖路应该只比肖时光小两三岁。

也就是说……

“那时候我父母还没离婚，不过父亲已经在外和其他女人有孩子了。”仿佛猜出了他的想法，肖时光兀自说道。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柳白茶感觉喉咙有点堵，只顺着他的话接道：“是肖路吗？”

“嗯。”肖时光点点头。

柳白茶看着盘中那块嫩白的蟹肉，沉吟片刻，有些艰涩地开口问：“肖时光，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肖时光笑笑。“我打算让你慢慢了解我。家庭背景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正好今天想起来，就说了，我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柳白茶一愣。

『原来那天晚上自己说过的话，他听进去了啊。』

心里五味杂陈，柳白茶捏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良久，他放下筷子，用手指拈起一张餐巾纸。

他垂着眼睫微微起身，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越过空气，用餐巾纸仔细而缓慢地擦掉肖时光手指上残留的汁水。

“肖时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擦拭干净后，他抬眸看向肖时光，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