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的闹钟声在耳边炸响,楚安猛地从被窝里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拍向床头的闹钟。"啪"的一声,闹钟飞出去老远,撞在墙上碎成了几瓣。

"楚安!"

门外传来一声怒吼,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楚安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几点啦,还不起床?"

伴随着一声巨响,楚欣暴虐的一脚将门踢开。可怜的门板像被拉弓上膛一样,"哐当"砸在了楚安的衣柜上。衣柜门应声而开,里面乱七八糟的衣服像雪崩一样倾泻而下,瞬间把还埋在被子里的楚安压了个严严实实。

"姐...我起了我起了..."衣堆里像是住进了一只大号的蠕虫一样,起起伏伏拱来拱去。

楚欣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晨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杀气腾腾的影子。她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给你三分钟,不然今天的早饭——"

话没说完,衣服堆里突然窜出一道残影。楚安以堪比瞬移的速度冲向卫生间,中途还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整个人贴着地板滑进去的。

"2分58秒!新纪录!"楚欣满意地看着手机计时器,转身走向厨房。身后传来楚安在卫生间里的哀嚎:"我的牙刷呢?!"

“唉,你倒是快点啊,今天工程处的贺总要带人上工地考察,你给我机灵点,别丢你老姐我的脸。”楚欣转身来到餐桌前,一手拿着刚烤出来的面包,一手拿着温好的牛奶。

楚安顺手抓起她手里的面包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姐,你放心吧,我们这次的项目包拿下的……”话还没说完,楚安就觉得这面包味道有点奇怪。“这面包里夹的什么?"他皱眉盯着面包中间可疑的酱料。

“我前天刚熬的花生酱”楚欣喝着牛奶,环臂靠在餐桌前。

"卧槽...我花生过敏啊..."楚安脸色瞬间煞白,喉咙像被火烧一样。他踉跄着想坐下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在意识模糊之前,最后看到的是楚欣惊慌失措的脸。

"楚安?!楚安!"

......

意识渐渐回笼,楚安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贴着他的额头。他费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闪着红光的机械眼。

"卧槽!"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结果脑袋狠狠撞在机关傀儡的下巴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阿戊?!"楚安捂着额头,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正是沈煜珩的机关傀儡,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把窗外微弱的晨曦遮得严严实实。

楚安眨巴眨巴眼睛,记忆瞬间回笼——今天要去径山坪参加器师考核!

楚安惨叫一声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他一边喝水漱口一边抓着自己昨夜准备好的炼器服,阿戊跟着他的步调,顺手抄起还在床上卷成一团的小召便极速冲出去。

楚安一边往身上套着护心背甲,一边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门。经过膳食房时,他一个急刹车,顺手抄起灶台上的素包子,直接叼在嘴里。他三下五除二系好背甲带子,又往怀里塞了几个灵果,这才继续往外冲。

小召蜷缩在阿戊的机械手掌里,毛茸茸的尾巴盖在脸上,睡得正香。阿戊迈着稳健的步伐跟在后面,金属关节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阿戊!"楚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急转弯差点撞上院里的老槐树,"带我过去!再晚师尊非把我炼成门把手不可!"

阿戊的红光眼闪烁两下,胸甲突然发出"咔咔"的机械声,层层叠叠的铁质齿轮旋转分开,从核心处升腾出一块幽蓝晶石。晶石表面流转着繁复的符文,犹如投影仪般在空中映射出一道旋转的传送法阵。楚安熟练地一个箭步冲上前,纵身跃起抓住阿戊后背的凸起处。机关傀儡的两条金属腿微微弯曲,关节处发出蓄力的"滋滋"声。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一人一傀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强大的后坐力让周围的尘土呈环形炸开,惊飞了一群栖息的灵鸟。

"喵嗷!"小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四只爪子死死扒住阿戊的手指。疾风将它的毛发吹得乱七八糟,活像个毛绒绒的蒲公英。

当阿戊穿过到达径山坪的传送入口时,楚安直接以双膝跪地的姿势滑下来,四肢着地匍匐在青石地面上。

"呕——"楚安脸色发青就是一阵干呕,"阿戊...你下次可以...呕...慢点!我早饭要...呕...吐出来了!"

小召从阿戊手掌里跳下来,嫌弃地绕到上风口,还不忘用爪子捂住鼻子。阿戊的红光眼无辜地闪烁两下,机械臂伸过来想要将他扶起。

楚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余光瞥见径山坪入口处沈煜珩正负手而立站在前方。

"完蛋..."楚安抹了把嘴角,小声嘀咕,"这下真要被打造成门把手了..."

径山坪这鬼地方,在器师界有个响当当的名号——“修罗试炼场”。书友们更爱叫它“器师高考场”,因为这里摆着成为炼器师之路上的三个绊脚石,不对,是'三阶'考核!'心'、'法'、'器'三个大关,一阶比一阶要命,全过了才能算是炼器师入门。

山风呼啸,楚安站在径山坪入口的石碑前,仰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坪。那若隐若现的青铜平台在云海中沉浮,偶尔传来金属碰撞的铮鸣,听得人头皮发麻。

"师尊,这......"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真的不会死人吗?"

沈煜珩一袭玄衣飘然而立,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闻言,他只是淡淡扫了楚安一眼,目光如寒潭般深不见底:"先前让你修习的《神锻决》,如今至几重境界?"

楚安顿时语塞,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腰间的储物袋。那本功法被他垫在桌脚三个月,直到昨夜才临时抱佛脚翻了几页......

"弟子......"他支支吾吾地低下头,正巧看见自己衣摆上沾着的……方才吐得太急,竟没发现衣袍上全是污渍。

沈煜珩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下移,在看到那团可疑的污渍时,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跳。远处巨大锁链碰撞发出的铛铛声回荡在山谷间,惊起一群栖息的寒鸦。

"无妨。"沈煜珩突然转身,玄色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横竖都是要重修的。"

"......"楚安心想:“卧槽!当初穿越的时候可没人告诉我当个反派NPC还要参加炼器师高考啊!”

沈煜珩抬手一挥,云雾散开,露出径山坪的真容——三座巨大的青铜平台悬浮在半空,分别刻着"心"、"法"、"器"三个古篆。每座平台周围都缠绕着巨型青铜锁链。

"第一关,心阶。"沈煜珩指向最左侧的平台,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楚安战战兢兢地踏上青铜台,每走一步都觉得双腿像灌了铅。昨晚临时抱佛脚翻了一整夜的《神锻诀》,那些晦涩的口诀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现在回想起来就跟看天书没什么两样。

青铜台表面刻满了繁复的器纹,随着他的脚步微微发亮。走到平台中央时,地面突然浮现出一面巨大的铜镜,镜框上缠绕着九条青铜纹样,每条纹样末端都坠着一颗狰狞的鬼首铜铃。

"嗡——"铜镜发出沉闷的嗡鸣,锁链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楚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回头看向台下。沈煜珩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风中纹丝不动,阿戊的红光眼闪烁着光芒,小召已经用爪子捂住了眼睛,只敢从指缝里偷看。

楚安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如同远古咒文的吟唱声,面前的铜镜跟随低吟的空灵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镜面如同被注入了星河,无数璀璨的星芒在其中流转。那些刻在镜框上的古老咒文仿佛活了过来,化作缕缕金丝缓缓上升,在镜面上方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符文网。

"这是要搞什么飞......"

楚安的话还没说完,所有符文突然急速下坠,如同一场金色的暴雨般砸向镜面。刺目的白光瞬间爆发,他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哒哒哒——"

就在光芒最盛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兀地响起。楚安勉强睁开眼睛,震惊地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青铜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火光与滚滚浓烟。

"闪开,快闪开!"

一声急促的呼喊刺破耳膜。楚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匹战马嘶鸣着迎面冲来,马背上的士兵高举染血的长刀。那马匹的阴影近在咫尺遮天蔽日,铁蹄眼看就要踏碎他的头颅。

电光火石间,一道瘦小的身影猛地将他扯到断墙后。楚安踉跄着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那是一个少女的脸,看样子应该是十四岁左右,少女脸上满是烟灰,额角还淌着血。

"别怕别怕..."她虽然在不停的安慰你,但声音却一直在发抖,她死死地把楚安护在怀里。楚安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掌变得小小的,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他竟然变回了**岁的模样!

远处传来房屋倒塌的轰鸣,热浪裹挟着火星扑来。楚安听得到的只有杀戮和四处逃窜的惊恐声:"这里是……怎么了?"

少女见他一脸惊愕,以为他被吓到了,胳膊像铁箍一样勒住他,声音哽咽:"阿弟别怕……有阿姐在……”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马蹄声逼近。阿姐脸色骤变,她顺手抓起地上的烧火棍,一把将楚安塞进半塌的灶台:"阿弟,你别动,数到一百才能出来!"

"你…你要去哪儿?!"小楚安拼命抓住她的衣角,却摸到满手黏腻——阿姐的后背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血口子。可少女只是咬紧牙关,用烧火棍狠狠敲向扑来的士兵。

在一阵刀剑与血肉嘶鸣中,楚安颤抖着从废墟里爬出,烟尘呛得他睁不开眼。可当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声音—— 少女的背影直挺挺的跪坐在他眼前,近到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抓住。可她的胸口,却透出一截染血的刀尖。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他听不见房屋倒塌的轰鸣,听不见敌兵的狂笑,只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响。眼前的影像就是被拉长的慢镜头,那被砍断成两半的烧火棍静静地躺在不远处,他想伸手去拉住少女,一只粗粝的大手却揪住了楚安的后领。他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拎起来,瞳孔里还映着“阿姐”最后那个转身的样貌。“这里还有一个呐!”士兵的刀锋抵住他咽喉时,楚安突然听见一声清越的锋鸣——

"铮!"

楚安的瞳孔骤然紧缩。

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中漫开,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汩汩流下。他颤抖着抬手触碰,指尖却传来黏腻的触感——是血。他呼吸变得急促,耳膜鼓动着心跳的轰鸣,整个世界在眩晕中扭曲旋转。

"这...究竟是幻境...还是......"

刽子手模糊的面容在视野里晃动,那些狰狞的笑容如同淬毒的刀,一寸寸凌迟着他的神经。剧痛从伤口辐射至四肢百骸,却奇异地带来说不清的清醒。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楚安忽然看见少女染血的衣袖在风中扬起——

白光如潮水般褪去,楚安猛地睁开眼。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还潜藏在记忆深处,扯得身体隐隐作痛。

风声、马蹄声、燃烧的噼啪声重新涌入耳中——他竟又回到了那个被阿姐拽开的瞬间。

“阿姐!”他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死死攥住少女染血的衣袖,“我们走!现在就离开这里!”

可少女却摇了摇头,目光固执地望向村口的方向:“不行……娘亲还没回来。”

远处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士兵的影子已逼近巷口。先前经历过的场景陆续涌入楚安的脑海里,急得眼眶发烫,却听见少女轻笑了一声。她沾着血的手指抚过他的眉梢,像哄小孩入睡时一样温柔:“数到一百,好不好?” 楚安顿时心头一怔!

话音未落,敌兵的刀锋已劈开烟尘。强势冲入产生的爆裂声震得这破败的屋子更是摇摇欲坠。

就在寒光即将斩落的刹那,一道瘦弱的身影突然从火场中冲出,张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凌乱的发髻下,是一张妇人被烟火熏黑的脸。温热的猩红洒落到他们两人身上,在那妇人倒下的一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跑啊——”随着刀剑入肉的闷响,她的气息也戛然而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像一场残忍的走马灯。

楚安被阿姐推开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无数碎片。他跌坐在废墟里,指尖抠进焦黑的泥土,再次眼睁睁看着那素未谋面的妇人如枯叶般飘落。

阿姐被拖走时,发间的木簪掉在地上,碎成两截。她回头望来的那一眼,让楚安突然想起小时候打碎鱼缸,楚欣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默默替他挨了那顿板子。

"为什么......"长矛贯穿胸膛时,楚安竟感觉不到疼。温热的血溅在敌兵脸上,像极了母亲生前喜欢的凤仙花。

当世界开始扭曲褪色时,楚安发现最苦的不是喉间翻涌的血腥味,而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些明明都是素不相识的幻影,可他们的温度还留在他的指缝,他们的眼神还烙在他的眼底。

"为……为何……?。"楚安任凭白光穿透幻影,他不明白,明明可以逃,为什么她们却……

白光第三次吞没视野时,楚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马蹄声再度响起,他猛地侧身翻滚,堪堪避过冲撞。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拽起阿姐的手就往火场外冲。

"阿弟?"阿姐踉跄着跟上他的步伐,声音里带着惊诧。

"阿娘在粮仓那边!"楚安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记得,全都记得——上一次轮回里阿娘倒下的位置。

他们在浓烟中找到了焦急寻人的阿娘。三人跟着仓皇出逃的村民挤向城门,楚安紧紧攥着两个至亲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攥住命运的咽喉。

然而城门处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残破的城墙上插着敌军的旌旗,守城将领早已不见踪影。几个满身是伤的士兵瘫坐在墙角,眼神空洞。而敌军将领正踩在县官的尸体上,狞笑着举起一卷竹简:"不降?那就让这些蝼蚁陪葬吧!"

楚安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早已注定。就像他无论如何躲闪,都避不开刺向阿姐的那一刀;无论如何奔跑,都追不上阿娘倒下的身影。

当第一支带着火石的箭矢落入无助的人群时,楚安反而平静下来。他松开紧握的手,转身抱住阿姐和阿娘,妄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为他们抵挡无情的箭矢,哪怕只有一次,哪怕这只是幻境,楚安都只想护住她们。

火焰舔舐后背的灼痛中,他听见阿娘在哼童年的摇篮曲,感觉到阿姐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楚安在被染红的泥水中看到,即使阿娘和阿姐都全身插满箭矢,她们依然将他护在身下。阿姐的手还保持着最后的姿势,死死扣住地面,为他撑起一寸生存的空间;阿娘的发簪不知何时断了,散落的发丝像一张网,试图为他挡住飞溅的血与火。

黑暗降临得突然又漫长。

当楚安再次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正以最后一次死亡的姿势跪坐在问心铜镜上。镜面已经恢复如初,倒映着他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衣袍上未干的血迹和浑身插满箭矢的“家人”如同火焰燃尽后残留的飞灰,缓缓消散在空中,仿佛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从未存在过。

暮色四合,径山坪上只剩下风吹过青铜台时的阵阵呜咽声。

沈煜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台下,玄色衣袍在晚风中纹丝不动。他淡淡看了楚安一眼,那目光比冰还冷,却又比火更烫。

没有评价,没有训斥,师尊只是转身离去,背影渐渐融入渐浓的夜色。唯有腰间那枚青色玉佩在暮色中闪过一丝微光,像极了阿娘最后戴的那支断簪。

阿戊默默走上前,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递来一方素净的帕子。小召蜷缩在楚安脚边,用温暖的尾巴轻轻环住他的手腕,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楚安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里静静躺着那支断裂的发簪。月光流过簪身斑驳的纹路,忽然化作点点萤火,随风飘散在夜色中。他仰起头,看见漫天星辰都染上了阿娘发间的温度。

青翠的竹林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自从楚安在径山坪考核结束后,他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过。

这是阿戊今天第三次将原封未动的食盒从楚安房门前抬走。木质托盘上的膳食早已凉透,凝结的油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机关傀儡的红光眼闪烁了几下,默默记录下木门上新增的第三道爪痕——那是小召焦急挠门留下的。

房内,楚安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摊开着《神锻决》的竹简,他正用嘴叼着狼毫笔,笔尖的墨汁随着他蠕动的嘴角飞溅开来,在脸上晕开斑驳的墨痕。案几上堆满皱巴巴的纸稿,字迹龙飞凤舞,最上面那张抄写好的批注被胡乱涂改着,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沈煜珩简笔画。

"一百遍?三天?疯了吧!"他吐掉毛笔,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团黑云。

窗外飘来一阵松香,楚安突然僵住——那熟悉的味道分明是沈煜珩身上的气息。他连滚带爬地扑向案几,却慌乱的碰翻了砚台。墨汁泼洒在昨日抄好的三十遍心法上,将"守心明性"四个字染成了"守心要命"。

沈煜珩静立在廊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像是有人打翻了整个书房。他垂眸看向阿戊手中的食盒,三顿未动的膳食早已凉透,连小召最爱偷吃的蜜汁灵肉都完好如初。

"抄不完,不准进食。"声音凉得像山涧寒潭。

屋内顿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墨砚翻倒的动静清晰可闻。楚安在屋里手忙脚乱地按住乱滚的狼毫笔,墨汁溅了满袖,"这哪是什么炼器修行,这分明是谋杀亲徒!”他低声嘟喃道。

沈煜珩眸色未变,"炼器之道,岂容儿戏。"他语气淡漠,却在转身时不着痕迹地放缓了脚步。

“阿戊,看着他。”玄色衣袂翻涌间,腰间玉坠微微晃动,露出系着的药囊一角——里头装着专克疲劳的九转还神丹。

阿戊的红光眼闪烁两下,默默记下主人在廊下来回踱了三趟。

小召蹲在房檐上,看看屋里抓耳挠腮的楚安,又看看院中"恰好"路过的沈煜珩,狐疑地歪了歪脑袋。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楚安的名牌在初阳下泛着微光,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迈出门槛,眼下挂着两团青黑,衣袍上沾满墨渍,连发梢都翘起几缕倔强的弧度。

整夜守在门外的阿戊听到动静,金属关节发出"咔嗒"轻响,高大的身躯瞬间立起。楚安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还多的机关傀儡,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让让路啊大块头..."他哑着嗓子说道,抬脚就要往外走。

"锵——"阿戊的机械臂突然横挡在前,金属表面泛着冷光。

楚安收回脚,转向另一侧。

"唰!"另一条机械臂精准拦截。

"连你也欺负我是不是?"楚安气得跺脚,却见阿戊胸口装甲"咔"地打开,露出一个冒着热气的食盒——正是昨夜那份灵膳,此刻竟被温得恰到好处,蜜汁灵肉上还撒了新摘的桂花。

机关傀儡的红光眼闪烁两下,发出沉闷的声音:"主令:抄完用膳。"

楚安盯着近在咫尺的蜜汁灵肉,琥珀色的酱汁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喉结滚动了几下,肚子很没骨气地"咕噜"一声,却还是硬生生别开了脸。

"我、不、饿!"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却虚得发飘。

阿戊的机械眼眨了眨,发出"滴滴"的运转声。它固执地把食盒又往前递了递,蜜汁的甜香几乎要糊在楚安脸上。

"让开!"楚安烦躁地转身,却被阿戊一个侧步再次拦住。机关傀儡胸口的齿轮咔咔转动,重复着冰冷的指令:"主令:抄完用膳。"

"我要上厕所!"楚安气得跳脚。

阿戊的红光眼闪烁了两下,似乎在处理这个陌生词汇。片刻后,它依然机械地重复:"主令:抄完用膳。"

"出恭!茅房!解手!懂了吗?!"楚安抓狂地比划着,脸涨得通红,"这你也要管?"

趁阿戊还在处理消化这些信息时,楚安一个箭步从它腋下钻过,撒腿就跑。身后传来机关铁片转动的"咔咔"声。

楚安头也不回地吼道:"告诉师尊,他徒弟要憋死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回廊拐角。只留下阿戊站在原地,机关臂托着食盒,红光眼疑惑地闪烁着,似乎在思考"憋死"是否属于需要立即上报的紧急状况。

一刻钟后,阿戊仍如雕塑般立在原地,机械关节因长时间静止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小召在它金属臂膀间轻盈跳跃,时不时用爪子拍拍那闪着红光的机械眼。

忽然,一道身影从廊角闪过。楚安饿得眼前发黑,却仍咬牙提速,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风。他故意在临近房门时猛地折身,一个急转拐进侧廊。这招声东击西让阿戊的反应瞬间卡顿,高大的身躯在岔路口左右摇摆,机械头来回转动,仿佛在计算最优追击路线。

"对不住了铁疙瘩!"楚安暗自得意,足尖一点腾身跃过雕花栏杆。却在落地的刹那,一片阴影笼罩头顶——阿戊竟预判了他的路线,从檐角翻身而下,精准拦截在他面前。金属足底"锵"地嵌入青石板,震得地面落叶纷飞。

楚安被阿戊拎回房间时,气得直跺脚。机关傀儡将他轻轻放在书案前,还贴心地扶正了歪倒的墨砚。楚安抓起毛笔就往阿戊身上甩,墨汁在它金属外壳上溅开,像几朵滑稽的小花。

"铁疙瘩!榆木脑袋!"楚安摔上门,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日头渐高,房内传来"哗啦"一声——是砚台被故意摔碎的声响。房门突然打开条缝,露出楚安半张故作镇定的脸:"宣纸用完了,砚台也碎了。去拿新的来。"

阿戊的红光眼急促闪烁,胸甲内的食盒还在散发着热气。它机械地重复:"主令:抄完用膳。"

"没工具怎么抄?"楚安理直气壮地晃了晃手中秃毛的狼毫笔,"难道要我用手指蘸血写?"

这个可怕的比喻终于让阿戊产生了动摇。它犹豫地转身,金属关节发出迟疑的"咔嗒"声,三步一回头地往库房走去。

当机关傀儡捧着崭新的文房四宝回来时,房门大敞,屋内一片狼藉。抄好的《神锻诀》散落一地,每张边角都画着龇牙咧嘴的乌龟。最上面那张赫然是沈煜珩和楚安的火柴人简笔画——师尊头上长着角,手里举着"小鞭子”,旁边还留了书:下山吃面!

阿戊的机械眼疯狂闪烁,它捡起吹落在地上的一张宣纸,上面是还未抄完的《神锻决》和落在批注上的乌龟,它望着洞开的窗户,微风吹得满屋子的宣纸哗哗作响,仿佛在嘲弄这个尽职的机械护卫。

午后的微风轻抚过「琅嬛斋」的窗棂,特意在雕花案几前驻足,沈煜珩肩头垂落的几缕墨发被轻轻拂起,露出颈侧若隐若现的青鸾纹。

他身侧堆叠的书卷形成一座座小山,《星璇凝神录》在他掌心无风自动,纸页翻飞间隐约有星芒流转。突然,书页停在某一章,正是记载"神识感应"之术的篇章。

"叮——"御风铃的空灵声在书斋内回响,沈煜珩眉眼微抬。

"跑了?"他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叩。霎时间,书页上的星图活了过来,化作危月燕追着那道身影而去。

案几上的茶盏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沈煜珩清冷的面庞,他轻啜一口早已凉透的茶,对着空荡荡的斋内淡淡道:"青兰,跟着他。"

此时正在往山下跑的楚安像一匹撒欢的野马,欢欢腾腾的朝镇子奔去。

《炼器日记·抄书》晨起抄心诀,墨干笔未落。偷翻看话本,笑到拍桌子。忽闻脚步声,师尊查功课。急藏袖里书,错拿引火图。火势熊熊起,师尊袖一挥。虽然灭了火,罚跪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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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径山坪测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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