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琴瑟之音婉转悱恻，衬得两人目光相接后无端生出一缕暧昧，不消一刻，两人各自收回目光。

袖子一荡，魏栖低下头去，莫不是真给他猜中了，她喜欢自己？

见他如此，梁绯絮心头顿感失落，暗中攥紧袖口的银票。他会帮她吧，会吧……会么……

“皇上，现在正是时候。”仇末俯身凑近梁钊提醒了一句。

梁钊移动眉骨，不热不冷地睨了仇末一眼，目光意味不明，“还早。”

“是，奴才多嘴。”仇末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梁钊这一眼睨过来，他心头已然想了不少事。

难不成，皇上开始怀疑他了？

他自小进宫当差，也曾伺候过先皇，一步步爬到大总管的位置实属不易，自认忠心耿耿，唯一的缺点便是贪。

一场歌舞落幕，舞姬退，宫女们端着珍馐鱼贯而入，乐师演奏的曲目逐渐轻快起来。

李皎凤先是瞥了眼事不关己的梁媛，再看向孟苟，开口柔声道：“二皇子从劲武国远道而来，听说是有意同我们天巽国结亲，眼下我们天巽国适龄且未出阁的公主都在，不知你可有相中哪位公主？”

对于李皎凤的自作主张，梁钊很是不悦，气息骤然一冷。

闻言，孟苟眉目舒展，唇边笑意渐渐加深。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梁钊宠爱梁绯絮有佳估计不会这么早开口，他方才正打算厚着脸皮先提。

“不瞒皇上皇后，小王确实相中了其中一位公主。”孟苟起身行至中央，朝着梁钊李皎凤躬身施了一礼。

开始了。梁绯絮绷起脸，心头仿若压了一块无形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但愿他能跟前世说出不同的话来。

“二皇子，朕以为一见钟情不靠谱。”梁钊示意仇末倒酒，随后道：“不如你先在宫内住上几天，与几位公主好好处处，届时再说心仪谁可好？”

奇怪，父皇怎么跟前世说的不一样。梁绯絮呆住，回忆前世，父皇接的话是“她面子薄，朕替她答应了”。

莫非，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如此甚好，小王也正有此意，不过小王还是想在宴席上说一说，表明自己的爱慕之意。”孟苟说罢转向右侧，他不解梁绯絮为何从进门起一眼也没瞧他，其他公主可是前后偷看了他不少次。“我们劲武国的儿女向来敢爱敢恨，所以小王一定要说，小王心悦荣华公主，想娶你为妃。”

他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梁绯絮身上，有羡，有恨。

趁着大家都在瞧她的时候，梁绯絮半抬螓首，眸光如月华般冷淡，她看向梁钊，一字一字道：“父皇，荣华昨夜将清白给了魏公公。”

她吐字清晰，每一字都如铁锤砸落一般落在殿内，全场霎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一旁奏乐的乐师全然顿住手上动作，端菜的宫女们也随即停住身形，整个殿内的时间仿佛被人按住流动，肃然无声。

惊诧之色慢慢浮现在孟苟面上，他呆愣地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栖被梁绯絮那话震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原来她买的是自己与她行苟且之事的罪名。这不是置他于死地么。

梁钊第一个回神，龙颜上勃然罩了层寒霜，厉声道：“魏栖，荣华公主所说一事你可认！”

听得梁钊问话，魏栖回神下跪道：“回皇上，五公主……”

他一跪，梁绯絮也跟着跪，两人靠得极近，她飞快塞了一沓银票到他衣袖里，顺道拉了一下他的手，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帮我。”

她给的够多了吧。

一待感受到那银票的厚度，魏栖话锋一转，“……所言属实。”不怪他贪，只怪五公主给得实在太多，不得不从。

白日太子与孟苟比武时梁钊曾问了他一件事，那时他便看出来了，梁钊对孟苟的人品并不满意。若是孟苟想娶其他公主还成，娶梁绯絮绝对没戏。

这么看，他多少也算帮了荣华公主一回，虽说玷污了她的清誉，但砍头应该不至于。至于之后会不会失宠，他觉得不会，毕竟梁钊还要借他平衡仇末的权利，也要借他的眼盯仇末。

富贵果然是险中求。

“……”梁钊铁青着脸，目光冷冽，眉心深深压出两道沟壑。这小子。

梁砚书与梁淳两人煞有默契地对望一眼，确认自己没听错后齐齐怒视魏栖。他们俩何时勾搭上的。

身为兄长如何能让妹妹被太监染指，这是失责！

好半晌，李皎凤才反应过来，她拉着梁钊的手婉言劝道：“皇上，既然荣华已不是……”

“荣华，朕问你，你方才所言是否属实？魏栖可是太监，别胡闹。”梁钊面上阴沉地可怕，言语间却少了杀气。方才，他并没错过梁绯絮的动作，估计是给魏栖塞钱。

她倒是会挑人，若说别人，那人此时定已身首异处。

魏栖能有今天全是他一手提拔，贪钱也是他默许的，毕竟他贪的钱一半要充公。她不愿嫁孟苟直说便是，为何要闹这一出。幸好是小宴，若换了国宴后果不堪设想。

梁绯絮扬起脖子，略显羞涩道：“谁说太监便不能……他能，他用……父皇，儿臣是真心喜欢魏栖，请您成全，至于二皇子的心意，恕荣华无福消受。”

“哼。”梁轻鸢唇畔一勾露出一抹鄙夷之色。她自小与梁绯絮比这比那，没想在清白一事上胜了一回。梁绯絮**给一个太监，今晚没有什么会比这消息更让她开心。“父皇，既然姐姐如此喜欢魏公公，又将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他，父皇为何不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六姐……”梁缨根本来不及拉，梁轻鸢的话便出了口。她心头暗道，六姐完蛋了。

“放肆！”梁钊猛地一拍桌子，那一声响震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抖了抖。

梁轻鸢被这一声吓得不行，缩着身子往后坐，心里是又委屈又怨，明明放肆的人是梁绯絮，她为她说话还要被骂。父皇心里果然只有梁绯絮和梁砚书，其他的皇子想来都不是他亲生的。

“荣华公主就这般讨厌小王？”孟苟望着那对并肩身影，神情复杂。

梁绯絮坦然直视着梁钊，跪得也直。她心想，我都自毁清白到这个地步了，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要，除非孟苟有绿帽癖。

相比之下魏栖跪得也直，不过一直没抬头，是不敢。

好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勾引他妹妹的太监。梁砚书不由捏紧了拳头，宴席后他要给魏栖一点颜色瞧瞧。

许久，剑拔弩张的氛围缓缓消散，梁钊笑得勉强，“今晚让二皇子看笑话了，既然荣华心有所属，何况已……你还是另选其他几位公主吧。”

他还得留着魏栖做眼线，而且他看得出他们俩之间没事，是絮儿不想嫁孟苟，可这也太胡闹了些。

谁叫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呼。梁绯絮松了口气，为自己也为魏栖。她说这话不是没替他想过，倘若父皇真要如何，她会竭力保他。

魏栖同样松了口气，尽管他有点自信的资本，但对面帝王的喜怒还是不得不畏惧。起身后，他默默把钱塞进了衣襟里。

真厚啊，不知有几万两。

孟苟本想说些什么挽回娶梁绯絮的机会，最终却隐在了喉间。他来天巽国的目的只有一个，得到荣华公主。不是清白之身便不是清白之身，他又不在乎，他更在乎梁绯絮这个人。

或许这样更好，自己能扮个不介意她过去的深情男子？

苦笑一声，孟苟回到座位上。来日方长，他不信自己比不过一个太监。

这一场闹剧过后，乐师重新奏乐，调子愈发欢快，梁钊一语不发，席间偶有人说话，比起闹剧前确实少了几分自在。

仇末斜眼看向魏栖。果然有手段，几日不见都把荣华公主勾搭到手了，他还真没看错人。

孟苟：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听到了什么。一定是我来天巽国的方式不对。

魏栖：真险啊，我的脑袋差点搬家，以后再也不做这种生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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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硬核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