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该走了,师姐师妹们却吵着要看灯花,只好暂时在锦城停留两日,反正也不赶时间。
欧阳乾输给了沈昊,还把剑输给了他,却也没有气恼,招待九宗门的人住下,还答应给诸位当导游。
天色将暗,余晖敛去光芒,灯花开了,灯火也迫不及待地亮起来。
徐广舒在庭院的阁楼上望见远处,明光如昼、灯潮如海、人流如织。
璀璨的光芒、盛大的灯花、热闹的声音传到这里就淡了,就冷了,就模糊了,心也慢慢沉静下去。这里与那里,宁静与喧嚣,仿佛两个世界。
屋檐上传来细碎的声音,一只空的酒坛子从天而降,砸在栏杆上,砸个稀巴烂。
徐广舒探出头,朝上看去,什么也瞧不清。他攀住栏杆边上的柱子,轻巧一跃,跃到了屋顶上。
一个白影子坐在屋顶上,就着漫天的月色下酒。
沈昊就算是喝酒,也坐姿端正,衣袍不乱。徐广舒刚转身要溜,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喝一杯?”
“谢谢,不……”徐广舒回头,还没说话,对上沈昊的眼睛。夜色深沉如墨,也不如他的瞳色更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样喝着酒。夏夜的夜风沁凉入骨,带着清新的水汽。远方锦城的高楼街巷就像点缀着金子的河流,而近在咫尺的是月光。
徐广舒抬头看了看月亮,也许是喝了几杯,有了些许醉意,喃喃地念了一句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沈昊忽地侧脸看他,徐广舒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缩了缩肩膀。真是喝多了,竟然念起了诗句。
沈昊瞥了一眼徐广舒,站起身,夜风吹得他衣带起舞,袖袍翻飞,像是要乘风归去一般。
正巧楼下有人喊:“徐师兄!”
徐广舒转头连忙答应道:“这里这里,有什么事?”再转头回来,沈昊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徐广舒挠了挠头,拍了拍衣服的尘土,从屋顶上跃下。
“徐师兄,你怎么在屋顶上?”找他的是一个师弟,看着有点面熟,却想不起名字。
徐广舒随意地摆摆手,“就是看看月亮。”
“徐师兄好兴致。”然后他略微压低声音,笑得格外暧昧,神秘兮兮地说,“徐师兄要不要去个好地方?听香楼的芙蓉姑娘花容月貌,才艺双绝,还弹得一手好琴。”
徐广舒瞬间秒懂,对方在邀他去逛花楼!
没逛过花楼的穿越是不完整的!有多少主角在这里剽窃古诗大肆装逼,在这里得到花魁的青眼,在这里邂逅自己红颜知己。
即使他不是主角,不打算装逼,瞧瞧好看的妹子,养养眼也不错,这样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徐广舒刚想答应,几个师妹提前回来了,“徐师兄,你们要去哪里?”
“我啊,我就是出去随便……”没办法,说去花楼会被师妹们鄙视的。
“师兄,你不是要去看灯花树,还不快走?”有人扯住徐广舒的衣袖,一个熟悉的声音替他解了围。
“多亏师弟提醒,那我先走了。”
走了几步,徐广舒才发觉扯他袖子的人是潭千钧。
徐广舒停下步子,潭千钧挑眉看他,“不是说,一起去看灯花树?”
亲爱的主角大人在搞什么鬼?这差事不应该去找兰兮远才对吗?
“不去么?”潭千钧眼神幽幽的,徐广舒想起今天白日里,他一个人站在同门之中落寞的样子。
现在的主角说到底也是十几岁的少年,当然想要朋友,也想有人陪着。徐广舒的心有点儿软了。
“走走走,一起去。”
锦城的灯花节是锦城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因为这一日,是灯花的生日,也是灯花盛开的日子。
灯花是锦城特有的一种乔木类植物,叶子呈椭圆状,花期通常固定在每年这一天,一夜后就凋谢。
它的花特别美,繁复的半透明白花瓣簇拥着细长嫩黄的花蕊,花蕊就像灯芯一般,在夜里散发着橘黄色的光。
路边的灯花都开了,整个城市仿佛沉浸在美妙的梦境里。
姑娘们穿着最好看的衣裙,提着灯笼,嬉笑着走在街上,与徐广舒擦肩而过。其中一个大胆的姑娘还回头,打量着这个俊秀的少年,心里暗自猜测是哪家的小少爷。
潭千钧留意到那个姑娘的眼神,拉着徐广舒往前走了几步,示意他快些。
“好了,师弟,这花又不会长腿跑,你那么着急干嘛?”说是这样说,无奈手被拉住了,徐广舒只能配合他的脚步,快些走。
潭千钧边走,边说:“锦城最高那株灯花树每年只开一万朵花,你可知道?”
徐广舒点头,“知道啊。”
他就是作者,这些设定本来就是他想的。原文小说里,潭千钧还为兰兮远摘下了最后一朵灯花。
“摘下一朵能许一个愿望,你可知道?”
徐广舒立即明白了,“原来师弟要许愿?”
他会许什么愿望?
徐广舒看着潭千钧用剑挑下枝头两朵灯花,心里不自觉地想。
一朵灯花出现他的视线里,潭千钧把其中一朵递给徐广舒,“师兄,你要不要也许一个愿望?”
“好,谢谢师弟。”
那花不过巴掌大小,却重重叠叠,千层万瓣,光芒从花瓣的缝隙间倾泻。捧在手里,就像一颗小太阳,徐广舒心里变得宁静而安详起来。
锦城有一条贯穿南北的河流,城里人把摘下的灯花放进小竹排上,再推入河流中。小竹排两头装饰着彩纸剪出来的花朵,在光的照耀下异常明艳。竹排载着众多人的愿望,朝下游流去。
站在河堤上,徐广舒放眼望向成片成片的光,“师弟,你许了什么愿望?”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声音清脆干净,却是隐隐透出一股不符年龄的成熟和冷意。
这个愿望难道,关于兰兮远?
潭千钧可以算得上徐广舒所有小说里最苦情的主角,即使桃花不少,可他只喜欢兰兮远。
虽然兰兮远不得已嫁给他,对他的态度却模棱两可,最后她强制结婴,可惜失败了,魂飞魄散,主角成了鳏夫。
徐广舒突然有某种亏欠主角的感觉,毕竟潭千钧苦逼的童年、苦情的罗曼史和悲剧的婚姻都是他安排的。
徐广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抬起眼,疑惑地望着徐广舒,“师兄,有何事?”
“没事没事。”徐广舒眺望远去的竹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师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不要太执着。何苦呢,何必呢,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怎么求也没用。”
潭千钧低下头,似乎想起了悠久的往事,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勾起嘴角,像是在笑,不像在笑,“师兄,你的意思是?”
直面潭千钧的目光,徐广舒莫名心虚起来,“我就随便说说。”
“师兄,你说错了,得不到的东西不该去求。”潭千钧停顿了一下,仿佛强调般地说,“要去抢去争。”
背后一冷,徐广舒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盯着潭千钧嘴角涵义不明的弧度,总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卧槽,主角那么快就黑化了?
谁来告诉他,这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剧情是怎么一回事?
“徐师兄,小师弟,你们也在这里啊!”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徐广舒转过头,原来是几个师姐师妹,还有兰兮远和欧阳乾。
欧阳乾对兰兮远那个殷勤的模样,徐广舒总算是知道,欧阳乾在打什么主意。敢撩主角的妹子,不要命了吧!
徐广舒同情地瞧瞧欧阳乾,又看好戏般地觑了一眼潭千钧,他倒是无动于衷。这也太沉得住气!
一个师姐朝他们招手,“徐师弟你们过来啊!”
徐广舒摆摆手,“你们玩吧,我就不过去了。”
徐广舒转身要走,却见潭千钧还跟着他,“师弟,你不过去么?”
潭千钧遥遥地望了一下兰兮远,她一袭白衣,水袖飘飘,宛如一支烟雾中婷婷玉立的白莲。
最后潭千钧还是收回目光,拉住了徐广舒的胳膊,就像在昆仑墟那条长长的甬道里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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