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警察行业数十年,办案的民警从没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
遇见警察,再穷凶恶极的人都得怂,不举手投降的都算有本事,更别说跟警察提要求,还提的如此认真。
让警察陪他去买东西?
带头的民警上下巡视这位非常有“魄力”的年轻人一眼,拒绝不是,答应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宿绒听见这话也小小的诧异了一下,以为对方有办法逃脱这一遭,一脸钦佩的看着这位酷哥,随后哥俩好的搭上祝与青的肩。
他声音含笑,听起来有股吊儿郎当的感觉,很欠收拾,“是这样的警察叔叔,我们都是老实人。”
老实人?这一头杂毛,嘴角还破了的人是老实人?
跟在队伍最后,貌似是刚入队的“新兵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被旁边的警察兜头拍了一巴掌,送了记眼刀。
领头的警察狐疑的将两个人来来回回看了一遍,瞥见祝与青校服上的应城一中,皱着的眉松了些,料两个人应该耍不出什么花招,抬起下巴朝祝与青示意。
“带路。”
祝与青点头,挪动脚步前侧头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知道这人在装些什么。
是以为警察瞎,看不见他俩刚刚打架?现在还和他装上好兄弟了。
宿绒手臂一僵,股股寒意顺着手臂爬到他后背,抬眼时刚好撞上祝与青“我跟你很熟?”的眼神。
“放下去。”祝与青凉凉开口。
宿绒呵呵一笑,拍拍祝与青的肩。
“兄弟,我知道我刚不对,不该怪你,别和我置气了。”
让他放了好自己跑?
他可没这么蠢。
他还指望着对方带他金蝉脱壳呢。
放是不可能放了,宿绒满嘴鬼扯,“刚不是要去买吃的吗?快走吧。”
神经病。
鸡同鸭讲。
祝与青懒得多费口舌,单肩挎上书包,理也没理这位脑子有病的杂毛老大,转身走了。
顺着巷子走出去,祝与青和宿绒走在前面,一路民警走在后面,吓得路边上的摊贩都老实了些,藏秤的藏秤,理桌子的理桌子,纷纷夹起尾巴做人。
眼瞅着后街走了快一半,祝与青也没停下买什么东西,身后的民警越来越不明所以,宿绒更是一头雾水。
“兄弟,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跑啊?”宿绒压低声音,回头瞅一眼满脸戒备的帽子叔叔,“绕了大半圈了,也没见你有什么动作啊?”
祝与青只觉这人吵得厉害,听到这人的问题无语的抬眸,“谁说我要跑了?”
“那你来这?”宿绒一怔,凑得更近了些,一激动声音都更大了:“不跑你来这溜警察叔叔?!”
祝与青不明白这人怎么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要叫警察叔叔,又觉得对方这话痨和自来熟的样子和路谨言应该有得聊。
“说了来买东西。”
“不是?”宿绒急了,“你真来买东西?”
祝与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只见祝与青走进后街尽头的一家小卖部里,指指烤箱里的淀粉肠,无比熟练的说,“叔,一根淀粉肠,加辣,打包。”
然后掏出手机付钱。
宿绒简直震惊,愣在原地懵了。
合着这人真吃饱了撑的,让警察陪他来这买烤肠?
不是有什么逃跑的好办法,也不是有什么能让骗过警察的“难言之隐”?
祝与青已经接过烤肠放进了书包,路过旁边的水果摊时停了下脚,想起诗久夏上次说想吃橘子,又要了两个橘子装书包。
东西买完,民警直接把祝与青和一脸不可置信的宿绒带上了车。
直到车子已经行驶了好几分钟,宿绒才回过神来。
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想告状又无从开口。
“你吃饱了耽误我这么多时间?!”宿绒满脸黑线的询问。
祝与青抱着书包,头搁在玻璃窗上闭眼休息,“如果不是你打架,我现在已经到家了。”
说完又补充了句,“托你的福,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回答对方吃饱了的问题。
合着成他的错了。
宿绒气得要死,点了好几下头,最后只憋闷的甩出一句,“如果不是你行侠仗义,我也早回家了。”
祝与青懒得和傻缺争辩,无言到警局门口。
审讯完照例要打电话让家长来接,公安局的同志们根据祝与青的身份信息查到祝页鸣的电话,打过去之前还叨叨着说,他爸爸怎么和那位富豪榜上的人重名。
祝页鸣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听到儿子又打架的消息也乐了,和旁边的林云鸢一对视,纷纷想到一个能治理祝与青的妙人,直接把诗久夏的电话给了警察,让人打这个电话叫人来保释。
诗久夏已经走到面前,亮出自己的身份证,等旁边的男警确认后食指摁住祝与青的肩膀,直接把人推了旁边的空房间里,顺带锁上门。
祝与青乖巧得很,直觉今天要完。
诗久夏不喜欢他背着自己打架,尤其是和校外人士。
顺着诗久夏的力度动,祝与青丝毫不敢忤逆对方,别说顿脚,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诗久夏也没废话,脸从来的路上就没提起过,关上门后看了祝与青几秒,等这人自己解释,结果和人对视上时又没了耐心。
冷着脸撩起祝与青衣服下摆,诗久夏眼睫浅浅的垂着,在灯光的作用下垂下一小片阴影,正在看他腰腹和后背有没有伤,看完又去掀短袖,看手臂上有没有显眼的青紫。
双方都是练家伙,要说一点伤没受肯定不可能,祝与青后背挨了几棍子,痛劲过去也就忘了,这会儿想起也不敢躲,站在原地给诗久夏看。
然而祝与青心里的几棍子,在诗久夏看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宽阔的后背上,几条竖着的长条青紫印在冷白色的皮肤上,交错在一起,祝与青后背没什么肉,有几条落在了骨头的位置,骇人得厉害。
诗久夏看完放下祝与青的衣服,脸上完全没有平时和人相处时的轻松愉快,全是处理事情时的雷厉风行和冷静自若。
祝与青眨眨眼,不等人骂他,维持着与平常无异的神情,拉开抱着的书包,从里面摸出还勉强温热的烤肠,将塑料袋提手挂在诗久夏小拇指上,又从里面掏吧掏吧,摸出两个黄橙橙的橘子,放在她手心。
那人耷拉着眼皮,明明还是一样的表情,却透出股认输和讨好的模样。
诗久夏瞧见这样子,心一软,顿时又说不出什么质问的话了。
“疼不疼?”诗久夏软下声音,又有些没好气的问。
祝与青摇头,刚想说不疼,瞥见对方认真的眼睛,抿抿唇,轻声开口,“碰着有一点疼。”
“回家,我给你擦药。”诗久夏抱着对方进警局都没忘记给她的东西,舍不得放,心里又气又疼,抓着祝与青的手往外走。
眼见逃过一劫,祝与青默默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书包,庆幸自己反应得快。
祝与青和诗久夏出门时,刚好遇见从审讯室出来的宿绒。
一眼瞥见诗久夏手中那极其熟悉,该死的烤肠和橘子,宿绒原本黑着的脸更黑了。
一脸吃了屎的样子。
他今天才是闯了鬼,遇见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被自己叔叔从学校里拉出来帮忙收拾欺负女孩的小混混就算了,人没收拾到,自己和人打了一架,没打赢就算了,还被人遛了一圈。
被提到警局,一和警察对口供,刚说这人骚扰女孩,结果蹲在角落唯唯诺诺,差点被打的人忽然震惊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大喊,说他根本不叫那名。
对来对去,理了半天,发现自己堵错了,这人确实不是他要找的人,闹了个大乌龙。
他今天出门就像是那没看黄历,诸事不顺一样。
尤其出审讯室,发现遛他的人,遛这一趟是为了讨喜欢的人欢心?!!
这和遛狗有什么区别?!!!
不过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酷哥的表情,从那张刚刚对着他冷的不能再冷的脸上看出了一丝……
谨小慎微?
发现这点,宿绒这下气也顺了,脸也不臭了,眼睛滴溜一转走到祝与青身边,刻意提高了声音。
“这件事是误会,刚我那六个兄弟没伤到你吧?”
他故意从中作怪,刻意把六个的音咬得很重,吐得很慢,确保诗久夏听清。
果不其然,诗久夏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朝祝与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六个?这么能打?”
祝与青:“……”
这人真该被打死,嘴也该拿针来缝上。
刚才理他纯属多余。
祝与青不理宿绒的挑衅,面不改色的指指后背的位置,“有点疼。”
诗久夏又气不起来了。
办完所有该走的程序,摸出手机打了个车,诗久夏带着祝与青往门外走。
宿绒跟在身后,看见祝与青吃瘪,心情好了不少,甚至不嫌事大的站在旁边哼起了歌。
来接宿绒的车比诗久夏打的车快些。
一辆黑红色,酷炫无敌,亮着绿色尾灯的摩托在震天的轰鸣声中跑来,自带出场效果般扬起一阵扑人的灰尘。
路人纷纷回头侧目,远处的高楼大厦也避让似的朝俩边排开来,一路顺畅,拉风十足,只差没把“皇帝驾到,纷纷滚开”的喇叭放在车上。
对此,吸了一鼻子灰的诗久夏祝与青深表畏惧。
宿绒更是眼前一阵发黑,享受了十秒极致黑屏。
摩托车缓缓减速,最后在诗久夏即将忍无可忍要砸车之际停在宿绒面前。
取下头盔,摩托车上坐着的人终于露出面目。
一个头目测至少打了十个钉,从眉骨到嘴唇耳骨,全是铆钉,染着扎眼的粉毛,长腿蹬地,不嫌热的穿着一双黑色马丁靴。
单眼皮,狭长眼,薄唇高鼻,没晒过太阳的白,衬的那头粉毛都好看了不少。
“真有出息。”男人对着宿绒不咸不淡的吐出这么一句。
宿绒这下是真炸了,要咬人似的喊,“神经病啊你,又没让你来接我,少说几句话会死吗?”
祝与青瞥见宿绒这模样有些稀奇,待在原地多看了几秒。
“你每天骑着个摩托跑天跑地当显眼包给我丢脸的账我还没怪你呢?你哪来的脸骂我?”
宿绒一张白脸气得通红,肉眼可见的多了些血色,只是瞧着像快炸掉的气球。
坐在车上的男人无动于衷,甚至脱了手套,双手抱胸,看着宿绒病猫发威。
宿绒又发好大一通火,气得歪嘴斜脸,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抬头一看,自家亲哥表情都没变一下,甚至动动唇,做了个口型。
——绒绒。
“我要杀了你——”
宿绒终于忍不了了。
三俩步上前,抻长手臂就是掐人脖子,摩托车上的人仗着身高优势,仅仅只是伸出手臂就把人隔出了距离,别说互掐,挨都挨不到边。
宿绒更是一边破防一边咒骂,小学生似的放狠话:“你最好别有让我来警察局接你那一天。”
“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花大价钱给你刊登上报,让全国人民看看你邪恶的嘴脸。”
宿绒又狠狠吐出这几个字,郁闷地收了手臂,对着自己的灰白毛乱抓一通。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进派出所就算了,来接他的还是这位从小打到大的亲哥。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宿垠哼笑一声,眼睛勾起,心情颇好的点点头,“行啊,下次让你姐来接,看她会不会一拳攮死你。”
宿绒听完更炸了,牙齿咬紧,一言不发,铜铃似的瞪着眼。
“滚啊——”
瞧着被气得不轻。
好戏终于结束,在对方临上车之际,诗久夏默默朝宿绒的身后走了过去。
祝与青有些不知所以然,刚要抬脚往前走,恰好收到诗久夏让他站在原地的眼神。
余光里宿垠似乎发现了什么,不过没吭声,带着笑意的眼睛和她对上时,礼貌的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我靠!”一声惊呼炸地。
祝与青听见声音望去,只见宿绒一个踉跄,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直接绊了个狗吃屎,瞬间回神。
大庭广众,警局门口还是在刚吵完架的亲哥面前摔成这样,宿绒一代混混的脸都丢干净了。
摸着鼻子站起身,宿绒恼羞成怒的大喊,“谁啊?”,转头对上了站在他身后的诗久夏。
对方收回腿,指指身后的垃圾桶,垂着眸,脸色不变,略带歉意的看着他。
“抱歉,我只是想丢个垃圾,不是故意绊你。”
说的特真诚,特诚恳。
神他爹不是故意的。
宿绒简直气笑了,颤抖着手指指垃圾桶又指指他身后那么大的一块空地,鼻子里快喷出火来。
他这个大个人会看不见?还是他这头发不够醒目?这么大块空地偏要从他后面过?
宿绒震惊,宿绒无语,宿绒难以置信。
“我……我、我、我……”
宿绒我了半天找不出话来骂,甚至想扭头回警局再报个警,气得后槽牙都快给咬碎了。
气到最后无计可施,宿绒紧紧盯着祝与青的眼睛,意思很明显。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
结果祝与青更是气死人的朝他点点头,波澜不惊的给了他一个解释。
“抱歉,她演技不太好。”
意思是虽然装的有些假,但请你原谅她。
宿绒终于被气死,灵魂升天了。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舒适感,仿佛大脑离开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只剩□□还在站立,做出他根本想象不到的表情,最后飞到了遥远的天边,对着他的肉身说了句:
“世间的苦你慢慢承受吧,我要飞去魔仙堡寻求活佛济公的伸腿瞪眼丸拯救苍生去了。”
宿绒无力承受地低下头,愤愤地瞪了祝与青最后一眼,跨上了摩托车,脑袋磕上亲哥后背,给宿垠表演了个铁头功。
一摆手,留了个有些狼狈的背影。
流利的车身扬长而去,掀起厚厚的尘土,飞远前只留下一句恨恨的,“遇见你们两口子算我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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