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江烟质问道。

事到如今，江烟哪还会反应不过来M口中‘特殊’的花朵指的是就是当初锦委托方禹做的那两个小花夹，当时他虽然注意到了那两个花夹颜色不一样，但江烟之后也被‘告解室’的事情吸引了注意，便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深想下去。

但江烟此刻质问对方的‘为什么’，并不是问为什么沈言和许高阳中也有一个‘叛徒’。

他只是在意识到了按照之前的推论来看，‘花朵’的位置也非常的重要，那么按照M之前所说的，疗养院里的‘规则’针对的都是自己的那位‘病人’，所以所谓的‘叛徒’也是会不计一切地阻止任何有可能治好‘病人’的情况……可是那两个‘小花夹’当初是锦拜托方禹制作的。

……之后花夹也是戴在锦的身上。

如果说院长室里的三朵白花是‘院长’想要‘病人’不被治愈的‘帮手’，那么‘病人’身上的那朵白花，不就说明了是他的‘病人’……也在暗中指使他人，让‘病人’没法痊愈吗？？？

……

“为什么，锦……他要让人阻止自己被‘治好’？”

-

此时，0001号房间。

无论周遭的吵闹和混乱如何，窗边坐着的那道羸弱的身影却依旧安安静静的，锦像是完全不受周围的任何影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远处……看着那被云层掩藏了的月亮。

周围越荒唐，他唇边的笑容也就越明显。

只不过那笑容，也因那月亮被云层覆盖所以少了光芒的照耀，莫名变得有些黯淡。

……

锦的手中，还拿着克朗前不久给他的那几颗红白小胶囊。

但似乎是还记着前几日江烟给他下的‘禁食令’，锦并没有将那药吃下去……他垂下视线，指尖缓缓抚摸着靠在自己膝上的那人的脸。

手指稍稍一用力，红白色的小胶囊就骨碌碌地顺着手指滚落，滚进了那半张着的口中。

“……”

那浑浊灰白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下，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手边的那只江烟做的萝卜小蛇，精致的小蛇依旧高扬着蛇首，只不过因为方才周围的混乱，萝卜小蛇身后的那对翅膀……折断了，掉在了地上。

-

院长室。

江烟眉头微蹙，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那一瞬间，他身上挂假翅膀的那个位置非常的疼……以自己的耐受能力居然能感觉到这般清晰的疼意……

他微微偏过视线看了一眼身后那只剩个架子的假翅膀，心中也开始思考着什么时候得把那假翅膀给弄了。

……

“你这几天应该也有感受到疗养院有一些变化吧……比如说气温越来越低什么的？”

听见M的声音，江烟也将注意力从自己的假翅膀上转移，重新放在了对方身上。

尽管对方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刚刚的那个问题，但江烟也没有因此打断现在的话题，他想了想便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嗯……这难道也代表着什么吗。”

疗养院的第四日就像是一个转折点，不光是气温骤然变低，还有锦对于自己态度的再次转变，而且还有一点……

江烟总觉得第四天的锦，非常的虚弱。

这种虚弱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在第四日时突然就变了……第三日前，锦还能和克朗他们一起满花园的跑，像是有无限的精力能够让他去发泄，但是当时间来到第四日时，随着气温的降低锦就几乎不爱动了，躲在0327号房间里一待就几乎是一天，之后就算回到0001号房间，他也没有什么精神的待在那，纯属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状态。

但关于这一点，江烟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锦原身是‘蟒蛇’的缘故，所以气温下降才会不爱动。

……

“哼。”

M轻笑一声，“其实吧，从第四日开始……也就是今天的疗养院，才是这里最真实的情况……第四日之前，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嗯……可以称之为‘乌托邦’？”

“人嘛，只有出于极度低谷的时候，才会被迫幻想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暖和安全的地方。”

“……”

江烟有些犹豫，“你的意思是，疗养院的前三天，都是锦幻想出来的？”

“嗯哼，可以这么说，毕竟0001号他可是疗养院里唯一的病人……那治病的地方，可不就是以病人为主。。”

M的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依旧摆弄着桌面上的花瓶，“只不过这些毕竟都是他的幻想，所以总得回到现实里来……之后该在这里的或者不该在这里的家伙，都得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

江烟眼睫微微缠了颤，心中反复琢磨着对方的说的那些话。

“‘正确’的位置上，那方禹他们的‘位置’……也是该待在疗养院里？”片刻后，江烟才缓缓道。

他敏感地捕捉到了对方刚刚话中的意有所指，“按照疗养院的情况，还有锦先前与我的那些交谈……我大概也能猜测出来一些信息，再结合他说过的‘时间一到只有我们会被赶出去，而和他一样的人则会被留下来’……那么他所指的‘和他一样的人’，还有你所说的‘该在这里的人’……”

“指的都是‘罪行’，对吗。”

-

0001号房间内。

“队长，不是你说的吗……这些家伙都是罪恶滔天的，都是不被世间所容的啊……”

似乎是因为第一次这般和沈言‘作对’，尽管许高阳努力挺直脊梁，但那微微颤抖着声音却也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但许高阳就如同魔怔了般，继续抵着对方的脖子说道：“队长，你应该也知道的吧？只要疗养院里的这个病人到了时间治不好，这些囚犯也永远都不能从这个剧情世界出去的！”

许高阳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越说越兴奋，就如同被恶魔附身一般喋喋不休起来，许高阳这会儿也丝毫不在意沈言越来越沉的脸色，手指指着那角落里的克朗他们就继续说起来。

“队长，我知道以你的品性不屑于用这种手段铲除他们，但……但你想想看啊，这些疯子……这些疯子我们在外边又没办法用私刑将他们杀了，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困在这里不就好了吗！”

“队长，除了他们，还有江火火……甚至还有这条怪蛇，我们只要解决了这些在禁城里作乱的疯子，狱长也就不会再追究之前矿区还有动乱的事情了！”

“队长，你不是最讨厌他们的吗……吭。”

就在许高阳在疯狂中越陷越深时，他那拿着刀的手就被面前的人扣下，身体一阵翻转，他的双手就被紧紧扣在身后，仿佛被铁钳牢牢夹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许高阳的脸被迫紧贴在地面上，尽管眼珠子已经转到了极限，他也没法看清压制着他的那个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他只能听见从身后传来的那带着怒气的嗓音。

“许高阳！”

“他妈的****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把0108他们留在这里，别拿我来当借口！！你这个孬种！！！”

“……”

“……”

听着沈言那无法遏制怒火的呵斥声，刚刚还在试图反抗想要摆脱控制的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他们周围也只剩下沈言那有些粗重的喘气声。

“你……”

“呵。”

但就在沈言以为压着的那个人终于老实了，却听见一声带着极尽讽刺的笑声响起。

意识到对方还在和自己犟，沈言眼中的愠色更浓，而就在沈言打算好好收拾下自己这‘不知悔改’的下属时，对方却先他一步开口。

“队长。”

只不过这一次，许高阳的嗓音中也夹杂着几分颤抖的音色。

没料到对方还有脸给他想哭，沈言压着对方的劲也下意识地松了几分，这一举动也让对方趁机钻了空子将一只手挣脱了出来，下一秒，那挣脱出来的手直接挥拳朝着沈言的脸上干去。

尽管沈言及时地侧过了脸，但那使了十成劲的拳头还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麻劲携着疼痛，也令迅速起身避开的人，眉头皱起。

“啧。”

手背随意地擦了下被牙齿磕破的嘴角后，他的嘴角也渐渐下压……这是沈言彻底生气了的前兆。

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像以往那般，因为对方的气场就露出害怕的神情，相反，这一次的许高阳眼中尽是固执和倔强。

“我才不是孬种！！！”

“……”

沈言一愣，没想到对方在意的居然是自己说他是孬种的那句话，表情一时也有些别扭和奇怪。

但还未等沈言再说什么，只见许高阳继续大声且坚定地喊道：“是！刚刚我是把队长你当作了借口，这个是我的不对！但让我们这些禁城警卫不要对这些囚犯起任何的仁慈之心，不就是队长你说的吗？！！”

“是你说他们罪大恶极！是你在我为他们说话后狠狠罚了我！那我现在不就是在将功补过吗！”

“所以我才会将计就计利用这些剧情规则，要把这些该死的家伙困在这里统统处理掉！要不是队长你这次非要回来，我早就带着你直接离开这里了！！！”

似乎是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对编号0901动了‘恻隐之心’，结果让编号0901钻了空子，不仅冲撞了前来禁城的贵宾，还害得禁城矿区爆炸，监牢发生那么恶劣的暴乱……许高阳就显得无比的激动。

是他之前太过于幼稚，不把沈言的话放在心上，是他没有看清那些疯子的‘真面目’，如果他没有对编号0901那么友善，是不是之后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敢‘心疼’这些囚犯的。

……

队长说的对，这些家伙就是疯子……疯子，是不需要共情的！！！

“……”

许高阳这些话一吼完，现场瞬间陷入了死寂。

就连缩在角落里的克朗等人也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面对着许高阳怨愤的‘指控’，克朗他们只是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脑袋……但因为光线问题，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们脸上已经少了些平日里的痴傻，反而……有些愧疚。

就好像因为许高阳的这一番话，他们真的‘幡然悔悟’了一般。

“……”

因为刚刚激动的情绪，许高阳的胸膛还因为残留的怒意在剧烈起伏着，但当自己终于把憋了这么久的‘心声’说出来后，许高阳反倒轻松了不少。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在这里的一系列行为，可与‘叛徒’没有什么两样。

只不过那些囚犯怎么看他许高阳都已经不在意了，他就只在意自己的队长会不会因为自己暗中与他‘作对’而对自己失望，所以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他的队长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许高阳只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知错了。

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禁城警卫，不会再对那些早就该死的囚犯们起其他的心思。

……

许久后，站在许高阳对面的那个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队长……”

许高阳强忍着自己的鼻音，只为了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决心’，他继续道：“队长，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只需要在第五日天亮之前，就可以从那个‘门’那里离开的！”

看着对方走到了自己身前站定，许高阳更是抓紧时间挽回自己对于对方的‘形象’，“先前确实是属下私自行动……但那也是怕中途出现什么变故，所以才按照要求暂时向你保密我的身份的！”

“队长，属下知道你比我有原则，但队长你不是也最清楚那几个家伙是多恶劣的混蛋吧，狱长他会绝对会支持我们的决定的，这次就当作让这些该死的囚犯拿命来赎罪就……吭。”

‘嘭’！！！

还未等许高阳把话说完，随着‘嘭’ 的一声闷响，一记重拳就结结实实地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许高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不可置信的反应，就见对方根本就没打算收手，下一秒就直接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许高阳也终于看清了其中夹杂着的滔天怒意。

“闭嘴！你这个蠢货！！！”

-

梦境，院长室。

“因为我也是顶替了编号0901的位置，所以包括我……还有沈言和许高阳，我们这几人的翅膀都是假的，而黑水与编号0830为一体，所以黑水也和甜心他们一样，都背负着‘罪行’，所以有着真正的翅膀。”

尽管已经看出了‘翅膀’的‘秘密’，但江烟的眉头依旧紧锁着，就像是还有其他的问题没有解决，他继续道：“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

“……”

江烟眸光凝了凝，“明明按照常理，‘翅膀’应该代表着‘自由’，锦因为没有翅膀无法离开疗养院我能够理解，但为什么疗养院的其他人也都躲在里面，甚至还要‘留’下来？而假翅膀的我们，却要被丢出去。”

“明明甜心他们已经有了翅膀，不就可以跟着我们自行离开吗。”

“……”

面对江烟的这一问题，M却没有立刻回答，就连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也暂时停止了敲动。

看着M的反应，江烟心中的那团困惑也越滚越大。

刚刚的那个问题，也是江烟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包括为什么M和锦都这么确定地说要让克朗他们这种‘该在这里的人’留下来，毕竟只要江烟自己能够出去，同样也能够把那几个家伙‘一起’带出去不是吗。

除非是克朗他们自己不愿意……出去？

……

当脑海中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有些荒诞的猜测时，让江烟立刻摇摇头把这个猜测给否定掉了，怎么可能呢……克朗他们虽然因为药物的戒断反应偶尔保持清醒，但也不能控制他们去留吧。

“江医生。”

终于M开始回答自己的问题，江烟也忙凝神认真听。

M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也交叠着放置在身前，明明是比先前更加放松的姿势，但却让身旁的人感觉到了对方其实是用更加严肃的态度对待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应该清楚，这个天空疗养院是以禁城为‘背景’创造的剧情世界吧。”

江烟点头道：“嗯，我知道。”

“……”

“那你知不知道……禁城，为什么会被叫做‘禁城’呢。”

江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M的头微微后仰，面具之下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他很是放松地看着天花板上那还在摇晃着的吊灯，看着那几颗浑圆的小珠子十分有生机地在那摇晃着身子。

“虽然都是关押‘罪者’的地方，但是禁城有一个地方与其他监牢都不同。”

“……”

“禁城关押着的，都是些想要自杀的人。”

-

夜风通过那扇巨大无比的窗户，无声无息地穿梭在黑暗的角落，也吹拂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听完沈言在自己耳边那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话后，许高阳瞳孔猛地缩紧，他甚至都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忙转头看向了房间的角落，看向了那缩在角落待着的几个人。

“……”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角落的那几个人也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他。

明明看不大清楚他们的脸，但是在这一刻，许高阳竟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心死后的无助，还有隐约因为自己刚刚叫他们去死的那些话……

流露出的喜意。

-

“江医生，现在你应该明白禁城囚犯编号‘0830’，他一直想要见我的原因……是什么了吧。”

-

某小世界，陈生正参与着那热闹的节日庆典，眼中却依旧有着些许的茫然和胆怯。

“妈妈妈妈……妈妈！！”

随着那声稚嫩的嗓音，也拉回了他的思绪。

小黑水仰着脑袋看着陈生，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他的手往前走，直到拉着陈申来到余欢欢的所在的地方后，他才停了下来，小手很努力的把他推到了余欢欢身旁待着。

之后尽管余秋秋带着自己玩，黑水的目光却总是落在陈生的身上。

当看见陈生因为女子的打趣羞红了脸，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后，黑水的小脸蛋上也跟着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

“小水水！”

一旁的余秋秋将买好的糖葫芦递给了黑水，见他居然没有立刻吃糖而是还在关注着那边，也不由得多瞧了自家姐姐那边几眼，便拉着小朋友去其他地方玩，别老因为大人的事分心。

“小水水，你放心吧！我姐姐和你妈妈在一起开心地约会呢，我姐姐很快就能成咱‘爹’了，咱别去打搅他们，知道了不！”

“唔……嗯！”

听着余秋秋的‘保证’，黑水的小脑袋也兴奋地晃悠起来。

在去其他地方前，小黑水也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陈生他们那边，在确定了自己的‘妈妈’真的开心后，他才肯放心离开。

“妈妈……和爸爸，在一起！”

……

“就……不会离开！”

……

-

‘‘黑……脑……脑子找……M……’’

‘‘找……M……杀掉……杀掉……’’

……

杀掉谁？

……

让M，杀掉我。

-

堆：‘找M’剧情，对应第30章、234章（毕竟是攻略人物肯定不止这几章，标出的只是这章最后一段内容回收的伏笔章节哈），陈生的故事线也慢慢在收尾了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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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天空疗养院（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