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种子

第二天,秦一灼早起打完一套拳,擦了擦满头的汗,正准备回房间洗漱一下,突然想起前几天看到的奇怪的灰烬,于是又走到窗户下,蹲下来拨了拨土地。

土地有些湿润,那些古怪的灰烬已经消失了,秦一灼手指往下抠了抠,突然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这东西埋得不深,秦一灼很轻易就挖了出来,是一枚种子。种子表面还挂着褐色的湿润的泥土,整个是古怪的红色,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用力捏下去还有些微热度。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秦一灼用布小心地把这颗种子包起来,想了想,拐了个弯朝周自衡的房间走去。

周自衡刚刚出去找张自寒问出海事宜了,目前人不在屋里,秦一灼敲门见没人回应,便走到同样位置的窗下,摸索了一下开始刨地。

周自衡窗下土地里竟然也埋着奇怪的东西,秦一灼神色凝重,他小心翼翼将东西挖出来,却发现竟然是两枚种子。其中一枚和他窗户下的一样,是红色的,另一枚却有些奇异了,种子是平平无奇的土褐色,表皮有些发皱,顶端已经裂开了一个小口,探出了一点绿芽。

奇怪的香气从这颗种子上传来,似有若无,很轻但让人格外着迷,秦一灼恍惚了一下,不自觉凑近了些,深深嗅了一下这美妙的香气。

像是某种花的香气,秦一灼又闻了闻,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花。

两颗红色的种子越发滚烫,秦一灼却沉迷在香气中没有注意,他捧着这颗发芽的种子,神思不属地将它带了回去。

沉醉在美妙的香气中,秦一灼甚至忘了自己本意是要洗漱完去找周自衡,和他一起出海,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这颗可爱的种子。他轻轻将两颗红色的种子和这颗散发诱人香气的种子放到一起,那淡淡的香气越发浓了,像是迷幻的梦境,美好得想让人一口吞下。

秦一灼张开嘴。

-

周自衡正在港口,看着张自寒忙忙碌碌准备出海的东西。这里是庄兰最大的港口,完完全全由张氏把控,周围定居生活工作的全是张氏的人,前些年朝廷想插手,但仍是密不透风。

靠近海边,湿咸的气息越发重了,冷冽的海风吹打,周自衡惊叹于这港口的巨大繁华,也惊叹于停靠在面前的一艘货运船。

与周自衡曾经见到的游船画舫不同,为了出海贸易建造的货运船格外精细,船体足足有三丈之多,船身由精铁打造,看起来格外结实,不畏海上风浪。船头上雕刻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张”字,表明这是张氏的货船。

张自寒一边指挥着存放货物,一边对周自衡道:“这次只配比了舵手两位、货运工人五位,再加上我们,总共十一个人。”

周自衡惊讶:“你也要去吗?”

张自寒哼哼:“那当然,我相信在你和梅姐姐的保护下,这肯定是最安全的一次贸易了,既然如此我肯定要好好玩玩,更何况,你们在西芹合的语言问题还得靠我呢。”

十一个人可以说是轻装上阵了,张自寒解释说这次也只是贩卖些零碎的东西过去,主要还是去看看张自骞那支船队发生什么事了。

出海时间定在下午,张自寒安排好后,和周自衡一起回了张氏,还没进张氏大门,就看见秦一灼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

他抽条得很快,这么多天身高拉长了许多,这会看到周自衡,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抬腿就往周自衡走去。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张自寒羡慕道。

“周自衡。”秦一灼低低唤了声,想开口,但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啃噬掉他某一刻的记忆,让他出现一瞬间的迷茫。

“怎么了?”周自衡奇怪。

秦一灼回过神来,将思绪从记忆的空洞中拔出来,悄悄将两枚红色的种子放到周自衡手心,低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周自衡低头看了一眼古怪的红色种子,用力碾了碾,种子没有丝毫破裂,甚至散发滚烫的热度。“好奇怪……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秦一灼盯着周自衡被烫红的食指,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食欲。

张自寒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用手碰了碰,却被烫到,飞快缩了回来。“这是什么,怎么这么烫。”

秦一灼摇头:“不知道,我在我和周自衡窗户下翻出来的,不知道其他人窗户下有没有。”

张自寒周自衡脸色齐齐变差,他俩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去看看梅乐。”周自衡攥紧两颗种子,滚热的种子在手心里跳动,脉搏连动着心脏,连折桂印都泛起了燥热。

秦一灼脑海中突然传来刺痛,冷汗一下簌簌而下,他大口喘气,不由得紧紧拽住藏在衣领中的玉牌,直到摩挲了好几遍玉牌上的“杀人取骨”后,才感觉脑海中的痛苦渐渐平息。

席冰漪正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周自衡敲了敲门,过了好久里头才传来她懒洋洋的问话:“谁呀?”

房门被打开,席冰漪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好歹衣裳是穿戴整齐了,周自衡顾不得那么多,他神情有些凝重,“你先收拾好,马上出来。”

看到周自衡担忧警惕的眼睛,席冰漪立马清醒过来,她连忙道:“哦、哦好,稍等一下。”

很快,她就简单收拾一下,扎了个高马尾,出门见到周自衡正在窗户下刨地,好奇地走过去,蹲下来,两个人头凑在一起。那种古怪的熟悉感又涌上来了,席冰漪看了一眼周自衡专注的侧脸,他双眼明亮,和记忆里一双淡漠的眼睛奇异的重合了。

“这是怎么了?”席冰漪回过神来问道。

周自衡没说话,他没挖多深,就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刨出来果然是一颗火红的种子。

他把三颗种子放在一起,递到席冰漪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席冰漪轻轻用手碰了碰,挠挠头,思索了片刻:“有点眼熟。”

“你认识这个?”

席冰漪站起身,皱眉道:“好像是在哪见过的样子……我父亲就爱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种子植物,还做了植物全书,按理说我应该是见过的……”

她苦恼地捶了捶脑袋:“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她性格风风火火,常年在圣山习武,就算下山也是四处游历,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能想起来约莫是在父亲的植物全书上见过这种子,但一时间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就在这时,张自寒也回来了,他摇摇头:“我的窗户底下没有这东西。”

只在周自衡、秦一灼、席冰漪三人房间窗户下有?周自衡皱眉,摸不透如今的局面。

“其实这东西,好像没有什么副作用。”席冰漪思索道。

“你确定?”周自衡有些怀疑。

“啊,好像是吧。”席冰漪摸了摸下巴,努力回忆着,“它好像,好像可以提高武功来着,不过只能暂时提高。”

“提高武功?”周自衡惊讶,习武之人都是在实打实日日夜夜的练习,在生死搏斗的实践中磨砺的一身武功,这一颗种子怎么能够“提高武功”?

席冰漪努力回想:“应该是吃下去可以拓宽经脉,达到瞬间强身健体的作用。”

周自衡没有放下担心。太快了,他才从里阳离开不久,变故来得太快了。这次幕后又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他好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困在无尽的丝线中,被黏住四肢无法振翅。

周自衡叹口气,收起这些奇怪的种子,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但愿这不是和折桂令有关。

几人忧心忡忡用了午饭,就连一向活泼跳脱的席张二人都没打闹,一旁的秦一灼更是越来越沉默。

不过临近下午,期待出海的心情还是让席冰漪重新快活起来,她收拾了些细软,一路上哼着歌,迫不及待就要试试张氏的大船。

受到席冰漪的感染,四人组氛围缓和了些,张自寒也炫耀起这艘船多么多么厉害,有过怎样的奇遇,周自衡紧绷的心神稍微放松了些,他拍拍秦一灼的脑袋,笑着调侃道:“你怎么了,这么害怕吗?”

秦一灼回过神来,他视线不由得追随着周自衡的手臂,眼神有些飘忽:“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周自衡呵呵地嘲讽:“连自己名字都忘掉的人,还有什么是你忘不掉的。”

秦一灼脸一红,他虽然从未说过自己名字是假的,也没对周自衡提起过自己确实忘记了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没想到周自衡竟然能看出来,不由得有些羞怯。

“感觉你最近,嗯……很生动。”秦一灼抬头与周自衡对视,“是因为梅乐吗?”

周自衡捏了捏秦一灼的脸,小孩脸上还没什么肉,但软软的,手感很好:“是因为我们在度假。”

“我们。”秦一灼品了一下这个寻常的词语,但心情却好了点。他像个充满独占欲的孩子,想要用“唯一”确认周自衡的关照与陪伴,突然出现个梅乐分走了周自衡的注意,让他这些天有些默默发酸,有种自己要被抛弃的危机感。

但周自衡说的是“我们”。秦一灼有些高兴地想着:说明就算有梅乐,他也不会抛弃我了。

他忽视脑海里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追上周自衡的步伐。

几人登上货运船,秦一灼站在甲板上,遥遥看向张氏院落的方向,那里华贵庞大,像一只精心装点的巨兽,安静地匍匐着,目送他们离去。他没办法忽视自己的异常,但每次努力回想的时候就好像有人正用凿子狠狠钉他的脑海,现在他只能勉强想起一些朦胧的事情。

海风将腰间的栀子花香囊吹着裹满了秦一灼全身,他浑身包裹在浓郁的花香中,逐渐放松下来。

不远处周自衡正朝他走来,秦一灼仿佛能透过那张虚假的面皮看到他冷静淡漠的眼睛,看到他凌厉的骨相,一如那把红尘,锐利冰冷。

倏尔,秦一灼突然想起那是什么香气了。

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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