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半夏一大早就出了晋王府,租了辆马车直奔城南。
她从前也好奇过父亲和母亲是哪的人?为什么搬来五里村?可父亲总是闭口不言,待问狠了,能好几天不说话。久而久之她也就没再问过,现在看来,他们很可能是这京城人士,可为什么要搬去五里村那么偏僻的地方?
马车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在一间药房门口停了下来,半夏下车后,抬起头,入目就是一块烫金的牌匾,上书永安药铺四个字,但看那匾已经有些年头了。
走进药铺,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诊台那一个五十多岁男人坐那打着盹,后面药柜有个伙计,也是闲的在打苍蝇。
见半夏进来,伙计连忙招呼:“姑娘看诊还是抓药?”等半夏一走近伙计惊呼:“二姑娘,您怎么来了?”
半夏淡淡的说道:“我不是什么二姑娘,我是来找你家掌柜的。”
伙计半信半疑的看着半夏,好一会儿才说:“您稍等,我去叫掌柜的。”说着一溜烟的往后面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本书。少年五官清秀,身形瘦削,一身鸦青色直掇,浑身透露着一股书卷气。
他看见半夏眼睛一亮,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半夏面前站定。满脸激动的盯着半夏:“你…来了。”
接着又手忙脚乱的招呼半夏:“坐,快进来坐。”说着就把半夏引到侧面屋里坐下。
冲着外面伙计大声道:“茶呢?怎么不上茶?快上好茶。”
“唉唉唉,这就去。”外面一脸懵的伙计忙一叠声道应了去沏茶。
半夏坐在那,随意打量了几眼屋内的陈设暗想:这里应该是应该是制药的地方,还有这药房生意不怎么样。
少年坐在半夏对面,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而开口,显的十分拘谨。
半夏温声问:“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我…我叫白前,字远安。”白前急忙回答道。
半夏笑道:“今日冒昧登门,是想见见这镯子的主人。”半夏从袖中拿出镯子,看向白前。
“那是我母亲的镯子,她现在就在后面,我带你去。”白前激动的站了起来,就把半夏往后面引。
“你长的跟我妹妹薇姐儿简直一模一样,那天我在东直门大街上看到你,还以为是我薇姐儿。我回来跟我母亲说了,我才知道我原来还有个姨母。”白前边走边说道。
来到后面,穿过一个晾晒药材的院子,就是三间正房,中间一间堂屋,两侧厢房。
白前引着半夏走向左边那间正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是前儿吗?进来吧。”
推门进去,看到窗边坐着一个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的妇人,借着亮光正在做绣活,她应该就是婆子说的白大娘子。见白前进来,顺手把绣棚放到一边,脸上刚扬起笑意,瞥见跟在后面的半夏笑容顿时凝滞。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半夏看了许久,眼里渐渐漫起水雾,嘴里不自觉的呢喃:“芸娘…”
半夏交握于身前的双手暗暗收紧,如果说婆子的话她只信五分,那现在就有八分了。因为她母亲姓白单名一个芸字,从前父亲也常说,她长的像极了母亲。
白前走近他母亲身边轻声道:“母亲您看清楚,她不是姨母。她就是我说的街上遇到的和妹妹极像的那个姑娘。”
白大娘子回过神看向儿子,又扭头看向半夏,激动的冲着半夏招手:“快过来,快过来坐。”
半夏缓步走近,坐到了白大娘子的对面,她眼眶微红,紧紧盯着半夏:“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令堂未出阁时为何氏女子?”
半夏答道:“我叫林半夏,家慈姓白讳芸。”
半夏将婆子给她的那个镯子递了过去:“这是您的镯子。”说着又拿出自己的那个递给白大娘子:“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白大娘子颤抖着接过镯子,看了又看,忽然一把抓住半夏的手,泪眼朦胧的说道:“你真是芸娘的女儿”又忙问半夏:“你母亲如今在哪,可还好?”
半夏抿唇道:“家母离世多年了。”
白大娘子一听,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妹妹,你居然都走了,我倒到今日才知道,你我姐妹再也见不到了…”
半夏看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妇人,心里又酸又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就母亲的亲姐姐?她的亲姨母?
白前见母亲哭的怎么也止不住,忙在一旁劝道:“母亲快别哭了,今日能与表妹相认是喜事,哭坏了身子怎么好。”
夏反握住白大娘子的手,无声的安慰着。白大娘子声嘶力竭的哭了好一阵,才堪堪止住眼泪,拉着半夏的手,哀泣道:“我与你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姊妹,我大你母亲三岁,从小就感情最好。你母亲十八岁时,家里给她定了门极好的亲事,可你母亲执意不肯,非要嫁给家里药铺当时的的一个坐诊大夫。你外祖父大怒将那个坐诊大夫赶走,又将你母亲关了起来。后来不怎的,你母亲逃了出去与那个大夫私奔了,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你母亲,没想到竟然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白大娘子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白大娘子又落泪,一旁的白前赶紧打岔:“幸而苍天庇佑,得以与表妹相见,可见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缘分。”
白大娘子闻言也是转悲为喜,含泪带笑连声道:“是苍天庇佑,是苍天庇佑,”
半夏配合着勾了勾嘴角,白大娘子满眼慈爱的看着半夏,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糕点递给半夏,柔声道:“尝尝这核桃酥,你母亲从前最喜欢吃这个了。”
半夏眸光微闪,接过核桃酥,又从盘中拿了一块递给白大娘子:“您也吃。”
白大娘子笑着推拒:“我吃不得核桃,一吃就浑身起疹子。”
听到这话半夏眉梢一挑,眼底极快的掠过什么,慢慢将两块核桃酥都放了回去,抬眸直勾勾的盯着白大娘子。
半夏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母亲去世多年,但我记得她生前最爱吃核桃,可她有个怪癖,只吃核桃,却从不吃与核桃有关的其他东西,例如核桃酥。”
白大娘子脸上的笑意有瞬间凝滞,随即又恢复满脸慈爱的笑:“那是我记错了。”又不禁感慨道:“这一晃都二十多年了,人老了记性不行了。”
半夏莞尔道:“只记得我母亲喜欢吃核桃,忘了她不吃核桃糕点,二十年了也实属正常。可一个对核桃过敏的人,屋里却摆着一盘核桃酥,怎么想也不正常。”半夏眼神如刀,一点点刮过白大娘子和白前。
两人脸色骤变,面面相觑眼里是肉眼可见的慌乱,白前局促不安的看着半夏,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半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立刻又缩了回去。
“什么戏演过了,反倒容易露出破绽,只可惜这核桃酥了。”
二人浑身僵硬的看着半夏捡起一块核桃酥,自顾自吃了起来。吃完后起身欲走,却被白大娘子一把扯住,急急说道:“我没骗你,我真是你姨母啊”
白前也慌忙附和:“是啊,表妹你别误会,我们真是你的血亲。”
半夏笑了笑,一根根掰开白大娘子抓着她胳膊的手指,点点头:“我没说不信啊,我相信你是我姨母。”
“可是你们这么急着想认我,却不是因为什么血脉亲情吧。”
两人顿时像被掐住了嗓子,齐齐变了脸色。
半夏犹自说道:“你们该是把我都打听清楚了,才费尽心思的把我引过来,又演了这么一出骨肉情深的戏码,无非是要谋求点什么。”半夏故意顿了顿:“什么能值得你们在我面前如此大费周折呢?是因为…这间药铺吧。”
白前呼吸一滞,满眼惊恐的看着半夏。
半夏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从容不迫道:“其实也不难猜,我一走进你家药铺就觉得有些奇怪,一个病人都没有,大夫和伙计都闲的打瞌睡,太冷情了些,而且这样的情形还不是一日两日了。药铺可不比茶楼酒肆,人生病了是一定要看病抓药的。尤其药铺的牌匾明显是有年头了,这样的老铺子按理不该这样冷情。”现代的那些稍微有点名气的医院,那天不是人挤人。
“但这样的老铺子,尤其是药铺很吃名声的,一旦名声坏了,众人便会避之不及了,例如…背上了官司。”最后两个字半夏说的极轻,可两人的脸色却是刷的一下变的惨白,看半夏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看着两人都表情,半夏知道自己又猜中了,脸上笑容更加愉悦。可随之半夏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冷冷的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眼底铺了一层寒霜。半夏嘴唇紧抿,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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