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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认为神居七层,故此七乃圣数。
正月初五乃是龙日,弥兰陀和撒达丁在龙池祭祀龙神,初六是最吉利的蛇日,婚礼从太阳落山开始,先是迎亲,宁行风就算是娘家人了,一早陆十就被送到宁行风的帐篷里,奴奴和渠兰为她打扮妥当,太阳一下去,弥兰陀在马上牵了一匹雪白的公牛来迎亲,送给宁行风一匹骏马一头肥羊。
陆十身穿大阏氏的正红婚服,产自大赵的重缎,外袍是一袭正红开襟广袖大袍,金线绣出草原上盛开的各色繁花,捧出金黄一轮圆月。
头上花冠是金片缕成,锤成花瓣的金叶抱合成大朵娇艳的银莲花、芍药、鸽子花,中间用极细的金丝缕成花蕊,彼此勾缠,托出正中颤巍巍珍珠猫眼红蓝宝石镶成的花蕊,就仿佛一个栩栩如生的黄金花环一般。花冠正面垂下无数细细的黄金米珠流苏,如同一张面纱,让流苏下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弥兰陀一袭金色开襟大袍,上面用银线绣出巍峨盘旋一条巨龙,红宝石缀成赤红双眼,于落日余晖下闪闪发亮,直欲从他肩上腾空而起,驰骋九霄。
他一头月光般的银发编成辫子,分成一拳长的九段,每一段都是龙形金环束住,戴着一顶白狼冠,顶上冠饰是一匹金狼扑击盘羊,蜿蜒而下,化做一枚龙环,束在额间发上。
今日天气极好,初五刮了一天的风,今日空气清冷,深蓝色的天幕上星星如同一把乱撒的钻石,栩栩生辉。
陆十侧身坐在牛上,和骑着白马的弥兰陀缓步行到王帐,八名赤脚带着无眼木雕面具的萨满身上披着刚新鲜剥下来,鲜血淋漓的牛皮,拿着一面缀了赤红流苏,镶嵌着琥珀的巨大平鼓,拿着金柄的狼骨槌,唱着古怪的曲调,一边跳着荒诞夸张的舞蹈,抽搐一般抖动着身体,走在前面开路,八名同样装扮的萨满跟在身后,载歌载舞。
王帐前面拿毡布搭了个数十个巨大的简易帐篷,地上铺满了厚毡,中间一堆巨大的篝火,还没点着。这里是开筵的地方,凡是匈奴权贵都可在此筵饮,再往远处去,又是上百个这样的毡帐,是平民喝酒吃肉参加婚宴之处。
白牛从未燃的篝火堆上踩过,跟在后面的萨满围着牛蹄印跳舞,大喊一声,吉祥,十六名萨满顷刻散开,围绕着王帐开始大唱大跳。
萨满把火把朝篝火上一扔,篝火轰地一声爆开,音乐响起,酒肉流水一样送上,外面就像开水壶揭开了盖子,刹那沸腾。
单于和金帐阏氏的大婚,正式开始了。
大萨满早候在账内,等新人进来,带着无眼面具的老妪念着祝词,从金钟里搓起雪白细盐,从两人头顶撒落,新人在主位落座,十十为弥兰陀献了牛血酒,渠兰为陆十献了牛乳。
两人一饮而尽,奴奴捧着金盘进来,将松子、葵花籽等细小干果念念有词地撒在两人身上,大萨满取了盛血的碟子,用笔把陆十的眉毛用牛血勾画在一起,至此,礼成。
大萨满走出王帐之外,宣告新的金帐阏氏诞生了,围绕着王帐的萨满敲起平鼓,低垂暮色中,浑厚低沉的号角声震荡四野,篝火在清冷的空气中炸出一串温暖的金辉。
四角和六角诸王和单于亲贵等依次鱼贯而入,从单于领赐面饼,从阏氏领赐细盐,奴奴为所有人斟上第一杯酒。
弥兰陀举起金杯酹酒敬奉天地,之后大家同饮一杯,婚宴正式开始。
弥兰陀和陆十共坐,十十、宁行风作为娘家人按次坐在陆十下首,撒达丁、渠兰、奴奴按次坐在弥兰陀下首。左右两系名王分别在奴奴和宁行风的下首依次排序。
奴奴旁边就是她的堂弟,丘林家的左谷蠹王。
那是个粗壮的红发汉子,如座铁塔一般,膀阔腰圆,蓄了须,虽说他身为堂弟应该比奴奴还小一些,但看去却似乎比弥兰陀还要大上几岁。
一想到此人险些作乱,在寒居城差点就要起兵害了自己姐妹和撒达丁性命,十十不禁盯着他看,左谷蠹王看她瞪着自己,便施施然起身,提着银壶,端着犀角杯到十十桌前,操着一口生硬的大赵话,“小公主……来,远远的,酒,一杯,敬你。”
十十挑着眉毛看他一会儿,站起来,用流利的北狄话道:“谢左谷蠹王抬爱。”掩袖饮尽满杯。
看她喝得豪爽,左谷蠹王哈哈大笑,饮尽一杯,拿起银壶又满斟了一杯,“今日单于大喜,本王再敬大赵小居次一杯。”
十十唇边隐隐一个冷笑,她毫不示弱,朗声道,“好。”
她正要举杯再饮,撒达丁不知何时起身过来,斜刺里伸手取过了她手里角杯,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笔直地看着左谷蠹王,道:“这杯我替她喝了。”
左谷蠹王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杯子,粗声哄笑道:“殿下这就不对了,这杯我是敬小居次的,殿下莫急,小王一会儿要痛快和殿下喝上几杯。”
撒达丁不动,手里擎着酒杯,只冷冷地看着左谷蠹王,红发汉子笑吟吟地看回去。
一时气氛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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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弥兰陀特别惬意地问陆十,“你会什么乐器?”
就是这么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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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十的回答是让侍女拿来了一个四品五弦的直项檀板玳瑁琵琶,手持象牙拨子,横抱在怀里,对弥兰陀嫣然一笑。
弥兰陀让人拖了一只山桑木的羯鼓出来,也不用鼓床,直接放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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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谷蠹王和撒达丁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到即将爆发的刹那,弥兰陀一杖击在了鼓上——
这一声尖锐而清澈,几如一柄长剑震碎阴霾,王帐内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摄!
撒达丁和左谷蠹王同时转头看向上座,弥兰陀笑吟吟地道:“今日大喜之日,朕与阏氏合奏一曲助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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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能怎么样,只能好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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