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簌簌,白雪皑皑。
谢时亦伸着脑袋从窗户往外望,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玩冰嬉得要二十个人,顾景行说找几个守卫一起,被他言辞拒绝了。
跟守卫玩特别没意思,一个个明明武功高强,却唯唯诺诺不敢放开了踢。
偶有几个出格的动作,还会被其他人挡下,放水放到明面上,然后还要跪下认错。
没意思,忒没意思。
想要玩的有意思,那还得是赵成和,顾景行见他实在想玩,专门派了王德福出宫传旨,召几个世家子入宫。
等待的功夫,顾景行坐着批奏折。
他抬头,就见谢时亦恨不得挂到窗户上,笑话道:“王德福这会儿连宫门都不一定出得去,你打算一直挂那等?”
谢时亦往后缩了缩,对自己干的蠢事拒不承认:“啊,你在说什么,我才没有那么急,我在看雪,下的好大啊。”
说着他伸出手,准备接两片雪花佐证。
下了一整晚的雪花,像是跟他过不去一般,这会儿硬是停了下来。
手伸出去半天,只感受到了猎猎寒风。
谢时亦抬头望天。
顾景行轻笑出声:“把手收回来,一会儿冻僵了,你又要耍赖不练字,我记得董夫子可是给你留了作业的。”
“啊?”谢时亦嗖一下收回手,脸上的兴奋减半。
他嫌弃地瞥了顾景行一眼,“你可真扫兴,这才放假第一天,就不能先让我玩尽兴。”
顾景行摇摇头,对他的歪理很是没办法。
谢时亦估摸着时间,按照王德福的脚程,把人召齐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
就这么扒窗户上干等着,放任大好时光流逝,委实浪费。
他很快说服自己,缩回脑袋关上窗,老老实实坐到顾景行旁边的小桌案。
“我不是写作业哦。”拿起笔,谢时亦特意解释了下。
极力证明自己不是乖学生,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儿,忙又解释:“慎刑司现在是个空壳子,我琢磨下挑选点人手,今天冰嬉的时候,我会好好观察看看,万一有可用之才呢?”
对,没错,他才不是贪玩,冰嬉是为了挑选人才,观察品行。
顾景行:“休沐时间还想着工作,小谢大人真是尽职尽责的好官。”
谢时亦顿时飘起尾巴,打蛇随棍上:“那当然!”
其实本来没想的,但提起来之后,他倒是越发觉得,冰嬉选人是个极好的办法。
空落落的慎刑司,真合到刑部之后,总不能办案子的时候,都用刑部的人吧。
说完,他执笔写下几个名字,打算重点观察,看看到时能不能用。
顾景行笑的宠溺,任由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望眼欲穿等的那会儿,时间仿佛不往前走一般,但干起正事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王德福便回来复命了。
谢时亦从书案中抬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人都齐了?”
王德福:“齐了齐了,都安排在院后的冰嬉场,换好衣服等着呐。”
谢时亦立刻拉着顾景行换衣服。
隆安的冰嬉服颇为厚实,膝盖和屁股处缝制了厚厚的棉花,脚上穿的是专门定制的冰鞋。
谢时亦熟练地穿完,回头拉上顾景行就往外跑。
顾景行已经看了他有一会儿。
他在琢磨,谢时亦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小黑子根本没机会玩冰嬉。
还有冰嬉服,如果之前没有穿过,是很难一次性穿对的。
他如此大喇喇动作,难道是故意的?
故意暗示自己身份?
顾景行脑海中的弯弯绕绕,谢时亦一无所知,他正沉浸在马上就要冰嬉的兴奋中。
被运动后会产生的多巴胺勾引着,快乐和愉悦的情绪提前到来,他恨不能一蹦三尺高。
冰嬉场上,十几个青少年,三五个一堆,正激烈地讨论着。
谢时亦一进去,便发现几个熟面孔。
第一个是二五八万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的赵成和,他没跟谁围在一起,一个人坐在门口亭子里,斜靠着柱子坐着。
别说,就四十五度斜角仰望天空的姿态,是有几分淡淡的忧伤。
非常符合他中二的作风。
凉亭的另一边,也是个落单的。
谢时亦看到立刻冲他跑去,“小晁儿~你也来了!”
司徒晁眉眼弯弯,“嗯,我不怕。”
其实也是有点怕的,但问题不大,谢时亦曾经告诉他,害怕的时候就把那些人当成会说话的大木桩。
他喜欢木桩,把人当成木桩后,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
尤其是能跟谢时亦一起玩,只要谢时亦在,他就会吧所有的阴霾与风雪挡住,不让讨厌的人靠近,这样其他人就变得不重要。
谢时亦喜欢冰嬉,之前就跟安都的世家子经常玩,放眼看了下今天来的人,新面孔不多。
他走到赵成和跟前,用脚踢了踢他的衣角:“那边角落里的少年是谁?好像没怎么见过?”
确实是个生面孔,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此时一个人站在墙角,表情桀骜,似乎不愿跟他人为伍。
赵成和扫了一眼,没回答问题,反倒是睥睨谢时亦。
“你一个小太监见过谁?!”
谢时亦:……
他真是多余问这厮!狗嘴里怎么可能吐的出象牙!
问他还不如直接走过去问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看上去也是个不合群的,得好好安抚一下,不然待会儿踢起来,让他落了单多没意思。
群体性体育运动,当然要每个人都参与。
赵成和看出他的意图,轻嗤一声,“我劝你不要去,省得撞的满头包。”
谢时亦回头。
看赵成和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甚是碍眼,他退到赵成和身旁,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赵成和给了他一个那当然的眼神儿。
谢时亦:“这么厉害,怎么还需要派人把兴武郡的灾□□到安都?是灾民不配合,都不想来么?”
赵成和猛地一个翻身,从护栏上跳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门:“你,你胡说什么!”
谢时亦甩给他两个白眼。
开心地拉着司徒晁,朝着那桀骜少年走去。
徒留赵成和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他咬牙盯着谢时亦的背影,想不通如此绝妙的安排,怎么就被一小太监戳穿了。
他知道是不是意味着皇上也知道了?
赵成和愣了半天,忽然悟了。
怪不得!
怪不得官制改革推行的如此顺利,分明是皇上也有这个意思,他前前后后忙活好几个月,合着全都是给他们做了踏板。
如此出神入化、运筹帷幄,给皇帝施压的计谋,怎么就成了踏板?!
不是,堂堂皇帝陛下,想推行官制改革很难么?
怎么还抢臣子的功劳。
膨胀的成就感,突然就像漏了气的气球,噗嗤两声就没了。
另一边,谢时亦刚走到桀骜少年身旁。
他友好地伸出拳头:“你好,我是谢星辞,等下你要跟我一队么?”
桀骜少年周冠宇,他掀起眼皮,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才不要跟阉人一队。”
谢时亦:。
这是谁家倒霉孩子,嘴巴是淬了毒还是抹了愤,张嘴就臭气冲天。
司徒晁被气得满脸通红,他鼓起勇气把谢时亦挡在身后。
奶凶奶凶地开口:“道歉!”
周冠宇冷哼一声:“刚解了监禁的有罪之臣,你也没资格跟我一队。”
谢时亦快忍不住了。
不管是谁家的倒霉孩子,今儿个他指定帮忙好好教训一番!
正手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喇喇的嘲笑声。
是不怎么膨胀的赵成和。
他走到谢时亦身旁,看向周冠宇的眼神万分不屑:“你是什么香饽饽?对别人还挑三拣四,这么看不上你今儿来冰嬉场作甚?在家帮你爹收拾守灵的行李不好么。”
谢时亦瞬间捕捉到关键字眼。
原来是周如敬的儿子,早知道他才懒得过来招呼他。
都怪赵成和!
早告诉他不就好了。
恨恨瞪了赵成和一眼,谢时亦拉着司徒晁转身就走。
走了不到两米,他回头:“赵成和,走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赵成和这厮虽然碍眼,但跟他们到底是同路人,至于周冠宇,谢时亦吸了吸鼻子。
待会儿要是能让他进一球,他就不叫谢时亦!
几分钟后,顾景行走到冰嬉场内,十几个大小伙子自动分成两队。
赵成和、谢时亦和司徒晁身后站了七个人,他们这队显然满编了。
顾景行来回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赵成和身上。
赵成和佯装不明白他的意思,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程知闵,程知闵仰头望天。
顾景行:“赵成和,你去另一队。”
赵成和:“!”
当皇帝真了不起,能金口玉言,想指挥谁就指挥谁。
还能把臣子当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赵成和碎碎念着,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顾景行站到他的位置上,举起冰嬉场上的旗帜,振臂:“今日冰嬉,只有比赛没有君臣,输赢凭实力,赢者有奖输者无罚,尔等可愿拼尽全力?”
众人齐呼:“愿意!”
裁判掷出革球,冰嬉比赛正式开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