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阳光洒在冰面,折射出数道光芒。
球场中央,裁判掷出革球的瞬间,顾景行与赵成和飞身而起,齐齐开出第一脚。
谢时亦估摸着距离迅速后退走位,第一球成功被顾景行抢到,他灵活转身,一个优雅漂亮的旋身带球,革球如流星般飞射而出。
“好球!”
谢时亦迅速后退,灵活地向侧前方飞扑,用肩头稳稳接住这一球,后迅速后甩,革球顺势朝着司徒晁飞去。
然而,美妙的弧线被突如其来的身影截断。
是周冠宇。
他有功夫底子,为了截球甚至用上了轻功,劲瘦的身形在冰嬉场上飞来飘去。
谢时亦看傻了,暗骂倒霉孩子,不讲武德。
但今天比赛之前,他们并没说不许使用轻功。
一般来说,若是冰嬉场上有不会功夫的,大家都会默认不使用轻功。
但正式的规则是,只要没有提前要求,冰嬉场上是百无禁忌的。
顾景行蹙着眉,本想叫停比赛,被谢时亦制止了。
队友见对面使用轻功,刚开始还有所收敛,渐渐竟也加入其中。
谢时亦觉得,左右都是玩,参与感低点就低点吧,主要是能观察下这些少年人的身手。
要知道,慎刑司真的很缺人。
冰上项目秒变空中飞人。
上半场的后半段,谢时亦已经从队员变成了观众,同他一样处境的还有司徒晁、程知闵几个文臣。
司徒晁小尾巴般跟在谢时亦身后,程知闵不知道为什么,竟也悄悄靠过来。
他倾身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谢时亦的肩膀:“谢大人,久仰大名,我是程知闵,御史中丞,靠嘴巴工作的。”
面对主动释放的善意,谢时亦向来不会拒绝。
他微笑着点点头:“朝堂上见识过程大人舌战群儒,委实风范无两,佩服佩服。”
礼貌地互捧完,两人相识一笑,读懂了彼此的话中意。
都是支持官制改革的,现在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
同一条船上的,自然是朋友。
说话间,周冠宇截住一球,他年龄不大,倒是有几分真功夫。
截住球后,他没有立刻把球传出去,反倒是带着球在空中接连走了几个身位,不断靠近球门的位置。
谢时亦双手环胸,眯着眼睛评价:“看来他是想独自进球。”
程知闵赞同点头,但并不看好:“到底还是年纪小。”
司徒晁:……
“对!”
一个字,也是加入了交流!
谢时亦和程知闵一起回头,震惊地看着他。
司徒晁微微后退几厘米,迷茫地问:“是,是有什么不对吗?”
谢时亦身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什么不对,就是觉得你很棒。”
程知闵赞同点头。
都说司徒大人不善言谈,鲜少开口,看来都是谣传。
受到鼓励,司徒晁脸通红,抓着谢时亦的衣襟呢喃:“我把他们当木桩啊……”
耳力跟嘴巴一样灵敏的程知闵,一时不知道,自己在不在木桩的行列。
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周冠宇已经把球带到合适位置,正准备射门。
他接连躲过好几个人的拦截,很是得意。
射门前还故意往谢时亦的方向看了看,挑着眉毛挑衅冷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看小爷要进球了。
谢时亦摇头:“他性格真的好幼稚。”
程知闵:“其实人品也不咋地。”
八卦的雷达波动,谢时亦跟司徒晁同时朝他身边靠了靠。
谢时亦:“怎么说?”
程知闵嫌弃地看了他俩一眼,仿佛对他们这种八卦的爱好嗤之以鼻。
谢时亦怼了怼他胳膊:“说话说一半,故弄玄虚最讨厌!”
司徒晁:“对!”
程知闵斜眼挑了下眉梢,左右瞧了瞧,偷感十足:“我给你们说,你们可不许乱传!”
“周家这小子家里抬六个通房了,外边也养了几个,有男有女,听说最小的才十岁。”
“啊?”司徒晁呆呆愣愣。
谢时亦咬牙:“他才多大?”
程知闵:“满打满算,一十有五。”
十五岁,放到现代也就才刚中考完,懂个嘚儿。
司徒晁反应半天,半晌一脸崇拜的看着程知闵:“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程知闵挺了挺胸膛:“那当然,我可是干这个的!”
御史嘛,监察百官,朝堂之上可弹劾一切朝臣,自然要对他们的动向了若指掌。
想当年他刚上任的时候,为了打探消息,没少趴那些大臣们的墙角。
谢时亦斜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弹劾周冠宇?欺软怕硬?”
他爹周如敬是丞相司徒鸿朗的走狗,也算得上小有背景。
“切!我怕他?!”程知闵轻嗤一声,“我倒是想弹劾,可这小子一没当官,二没苦主告发,我管人家房中事作甚?”
当个乐子听听还行,真要上纲上线,就是小题大做了。
谢时亦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他知道程知闵说的对,古代架空背景下的隆安王朝,注定很多事情呵观念都落后封建。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实话,刚才他对周冠宇的印象还是鲁莽高傲,但功夫不错。毕竟年纪还小,招进慎刑司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也是有志青年。
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个孩子可能底子就是坏的。
不确定,还得再看看。
踟蹰间,周冠宇已经将球踢了出去,这一球他是刻意趁着顾景行离得远时抢到的。
就算踢出去,如此远的距离,他就是想拦截都来不及。
也就是说,对这一球,他志在必得。
然而,革球飞出去的瞬间,顾景行也提身而起。
他速度极快,几十米的距离甚至不用中途落地,眨眼间便来到球门前。
周冠宇眼睁睁看着那革球,速度仿佛被放慢了几十倍,荡荡悠悠地飞到顾景行脚下。
一直等待他传球的赵成和,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顾景行并不恋战,接到球后立刻飞传,队友张万家(工部尚书张万邦的弟弟)早就站好位置等着。
几个人来回传带,几息之间,革球竟直直朝着谢时亦飞来。
他倏然想起,现在还在球场上,他是球员不是观众,而他所处的位置正是绝佳射位。
使命感立刻触发,他左脚斜滑向前,右脚微微抬起,为射门做好十足准备,只等革球就位。
十米、八米、五米……
就是现在!
右脚迅速上前迎球,力道与角度几乎完美。
电光火石间。
“砰!”
球没接到,左小腿被人从斜后方强铲,谢时亦失去平衡,身体急速倒向斜后方。
那一瞬间,他甚至没感觉到疼。
“星辞!”
“谢大人!”
谢时亦被摔懵了。
意识回笼时,他已经被顾景行半揽入怀。
运动后的身躯火热,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头顶上。
周围围了一圈人,还有不少朝臣,谢时亦有些心虚地挣扎,想从顾景行怀里站出来。
“别动!”顾景行黑着脸,双手按住他,“你的腿可能会骨折,等太医检查完。”
太医已经背着药箱往这边赶来。
谢时亦本想说没事,但左腿小腿胫骨传来的痛感告诉他,顾景行没开玩笑。
刚才有人抢球的时候,铲到他小腿上。
很奇怪的角度,但是在他身后发生的,因此并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谢时亦正回忆事发经过。
一个身影突然被人重重地扔到他面前。
赵成和凶神恶煞:“道歉!”
周冠宇支棱着脑袋,狡辩道:“管我什么事?冰嬉场上受伤那是常事,你凭什么让我道歉!”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一个太监,比贱民还不如,凭什么入朝为官,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一起冰嬉。
赵成和气得一把扯掉红色额带,上前恶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当我们都是瞎子?”
真是又蠢又坏!
顾景行轻轻摸着谢时亦的肩膀安抚,他好似没听到争执声,直到御医诊治完毕。
今日轮值的御医是个年轻大夫,他开了跌打损伤的草药,细细为谢时亦包扎好,才跪地汇报。
“陛下,骨头没有断,但看伤处应当是骨裂,需要小心卧床将养,以免留下病根。”
骨裂?
谢时亦低头看了看包成粽子的小腿,苦哈哈地笑了声:“哈哈,没断就好,没断就好。”
疼的小脸煞白,还尽力安抚着身边人。
顾景行黑着脸,将人抱起来往外走。
见他们离开,周冠宇依旧支棱着脑袋,不服气地瞪着赵成和:“听到了吧,他没事!”
“对个太监殷勤什么劲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想巴结也得好好挑挑人不是。”
他声音没压低,在一众窃窃私语声中,显得尤为突出。
顾景行停下脚步。
本不想当着谢时亦的面处理这件事,但有的人,显然把他的沉默当成了纵容。
没有人可以当着他的面欺负谢时亦,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来人,双腿打折,扔回周府。”
八个字,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周冠宇的命运。
谢时亦愣了,眼神无辜且茫然。
他扯了扯顾景行的衣服,问道,“他是故意的吗?”
顾景行:“是。”
谢时亦:“那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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