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过年休沐第一天,谢时亦就这么水灵灵骨裂了。
为了养伤,他被要求禁止下地。
终于能理直气壮地躺在被窝里不用起,刚开始还很兴奋。
但他忘了,隆安王朝没有手机、没有网络。
躺在床上最能解闷的竟然只有脑海中的系统同事。
谢时亦百无聊赖:“唱个歌吧,不能讲故事、不能读小说也不能放电影,歌总能唱几首吧?”
废材系统难得兴奋:“这个我会!”
说完它还清了清嗓子,接着破锣声骤起。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真的……”
尖锐的差点穿透谢时亦的灵魂,他瞳孔接连放大,活人濒死。
“停!闭嘴!”
双手死死抓着锦被,谢时亦恨不得当场失聪。
然而系统越唱越上头,被制止都没停。
谢时亦病中垂死惊坐起,捂着耳朵跳下床,单脚蹦着往外冲。
苍天啊,谁能救救他。
顾景行循着声音进门,对看到的场异常惊诧。
谢时亦单脚在床边跳来跳去,双手一会儿捂耳朵,一会儿举起来胡乱摇晃,嘴里还吱吱哇哇呜嚎着。
顾景行:……
才躺半天,就憋疯了。
跟在他身后的王德福,眼珠子瞪得老大,张了张嘴,半晌来了句:“皇上,用不用老奴去天衍司请人过来?”
顾景行目光冷厉地扫了他一眼,吓得王德福一激灵。
此时他才意识到说了什么,赶忙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子:“老奴失言,失言。”
好在谢时亦没疯太久。
不,应该是废材系统没疯太久,唱完一曲后无比满足地收了声。
“宿主,好听吧!下次无聊我再给你唱首别的,在曲库这一块,绝对拿得出手!”
谢时亦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投降。
唱得很好,下次请闭嘴,谢谢。
顾景行随手拿起外袍披在谢时亦肩上:“躺烦了怎么不知道叫人?工部的人给你做了拐杖,待会儿就能送来。”
他一靠近,谢时亦鼻尖满是淡淡的龙涎香,还混合了些许墨香,看来是刚从书房过来。
佯装刚才那个手舞足蹈发疯的人不是自己,他仰头无辜地笑了笑,没说话。
不对,墨香。
谢时亦吸了吸鼻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冲着顾景行疯狂暗示:“皇上,我腿受伤了。”
顾景行扶着他坐到床边:“嗯,所以要好好休息。”
谢时亦面上一喜,歪头看着顾景行,继续循循善诱:“休息的话,是不是会耽误很多事儿?”
捕捉到他神色中的期待,顾景行瞬间懂了。
他故意坏心眼地来了句:“其实还好,伤的是腿,不耽误练字。”
“啊?”谢时亦瞳孔地震,“怎么不耽误!”
“太医说了,腿疼必须躺着,躺着怎么练字?而且腿疼的时候我心情烦躁,一烦躁就会手抖,根本练不了字。”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谢时亦还特意把胳膊伸到顾景行面前,颤颤巍巍的好不可怜。
顾景行憋着笑,努力压着嘴角:“竟然这么难受,要不传太医再来看看,我记得太医院有个针灸不错的,对手抖有奇效。”
谢时亦冷冷地看向顾景行。
眼神里满是指责。
若是再看不出顾景行在逗他,那他就真是个傻子。
他没好气地推了顾景行一把:“传吧传吧,最好是把整个太医院都搬来,让他们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今天治不好我的腿,就全拉出去砍了。”
成功把人逗炸毛,顾景行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脑袋:“好了,董夫子那给你请过假了。”
谢时亦眼睛亮亮的,惊喜:“真的?顾景行万岁!”
他兴奋地抱住身旁人,开心溢于言表。
顾景行身体一僵,全身硬得像块石头。
谢时亦全然未觉,他还沉浸在寒假作业被取消的兴奋中。
司徒晁、程知闵以及赵成和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们仨分别带来了不同的东西。
司徒晁拿的是一副拐杖,由上好的六道木打磨而成,保留了六道木的纹路,质地很轻,带有淡淡的香气,整个拐身都打磨的非常光滑。
他递给谢时亦,想扶着他试试,不成想拐直接被顾景行接过去。
自然而然扶着谢时亦站起身,帮他慢慢适应用拐杖走路。
司徒晁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赵成和与程知闵眼珠子也快等出来了,不过他俩是震惊的。
没想到他们谪仙似的冰冷帝王,竟然有如此体贴温暖的一面,最重要的是,他还很茶。
谢时亦正跟拐杖培养感情,他不喜欢躺着,有了拐杖最起码能下床行走。
练了半天,终于有了手感,他才想起来面前还有几个人。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抬头诧异道:“你们还不出宫吗?好像快落钥了。”
赵成和:……
你以为是我们不想么?
顾景行抽了抽嘴角,这才把目光转向他们:“可有事启奏?”
赵成和伸手递出一个折子。
“北境那边送来的,边境有异,具体情况已经派人探查,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顾景行面色微冷,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时亦。
他收下折子,冷冷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赵成和还想再说什么,被一旁的程知闵撞了下胳膊,生生止住话题。
谢时亦拄着拐,正兴致勃勃地摩挲六道纹,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话。
当着宦官的面议论朝政,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宦官不应该插嘴,所以他这会儿分明是在装。
不对,现在他不只是宦官!
谢时亦猛地抬头,他面色阴沉:“北境!可有大规模调兵遣将?前几年送去的公主呢?有没有联系过?”
北境是隆安北边的游牧民族,几十年前部落反复征战,迎来草原的大一统。
北境统一后,他们便把目光转向平稳富饶的隆安王朝,不断侵略抢夺边境百姓。
隆安出兵苦战数十载,跟北境各有输赢。
但就在十年前,先帝为了炼制长生丹药,强硬地断了将士们的粮草。
隆安将士与北境苦战三月,最后十不存一。
先帝派出使臣求和,最终送出和亲公主,签订战败赔款契约,契约中定下北境与隆安十年无战事。
现如今,已是第九年。
在场几人,显然都清楚此桩屈辱。
顾景行周身升起浓浓寒意:“和昭公主月前来信,明年清明她会带人回隆安祭祖。”
和亲近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家人联系。
顾景行跟和昭公主不曾蒙面,也不知其脾气秉性。
谢时亦眯了眯眼睛,暗暗骂道:“都是先帝造的孽!凭什么让我们来填窟窿,真是遭瘟的先帝,好死不死不早点死……”
在场几人眼观鼻鼻观心,左看右看,假装很忙碌没听看他如此大不敬的言论。
见场面有些尴尬,赵成和假笑两声:“既然和昭公主要来,那清明之前,北境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谢时亦完全不赞同:“喂了十年的恶狼,不会放弃到嘴的肥肉,为了能吃上这口肉,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怀柔亦或是武力,又不是没做过,他们有的是经验。
程知闵非常赞同他的观点,神情满是赞赏。
怪不得短短月余,这位就能深受陛下倚重,甚至不惜背上宠信宦官的骂名。
只能说,他值得,在他身上竟能看到几分已逝帝师的影子。
“谢大人言之有理,”夸赞完,程知闵转头对顾景行继续道:“陛下,微臣也认为,对北境不得不防。”
顾景行点头应下,不欲继续这个话题。
在场都是人精,觉察到他的意图,程知闵立刻换了个话头。
也是他此次进宫的主要任务:“陛下,周冠宇已送回周府,周如敬以礼部未准备好贡品为由,拖着不肯离开安都。”
顾景行冷笑:“真是只老狐狸。”
谢时亦凑上前,咬牙:“还是只不要脸的老狐狸!”
赵成和:“……”
程知闵:“……”
谢时亦见他们都不吱声,抬头疑惑:“怎么,他要脸啊?”
顾景行无奈,抬手掐了他腮帮子一把:“别胡闹,好好听着。”
谢时亦立刻不高兴了:“我当然有好好听,又不是上朝,你们都板着脸做什么?碰到这种不要脸的臣子,还不能私下骂两句了?”
他揉着自己的脸,异常愤怒。
顾景行捻了捻指尖:“你随便骂。”
不过他倒是没等着谢时亦骂人,转头看向程知闵:“周冠宇的事,他可有什么表示?”
程知闵掀了掀嘴角,把带来的东西呈给顾景行。
“当场写了弹劾的折子,威胁微臣为他主持公道,不然就弹劾微臣徇私枉法。”
听到这话,谢时亦更气了:“这老不要脸的还敢弹劾!他要弹劾谁?今日冰嬉的人多了,难不成他每个都弹劾一遍。”
说着他伸长了脖子,垫着脚去看顾景行手中的折子。
周如敬一手蚯蚓体,乱七八糟的,字跟他人一样没有风骨。
看了半天,谢时亦发现,周如敬只弹劾了一个人。
区区他一人是也。
这叫什么?
柿子专挑软的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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