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周如敬是真敢写。
“谢氏阉竖,霍乱圣听,蠹国害民,罪不容诛!今日他敢霍乱陛下刑上臣子、排除异己,明日必会危害社稷、残害百姓!微臣冒死进谏,恳请陛下罢黜奸佞,还朝廷一片清明,还天下一个稳定!”
周如敬写的不羞耻,谢时亦读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外人眼里,顾景行对他这么好?
不对,狗官污蔑!纯污蔑!
谢时亦赫然发怒,看了一圈没找到罪魁祸首,转头把怨愤的目光投向程知闵。
这种折子你也敢往上递!
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谢时亦的眼神已经从怨愤变成指责。
程知闵被盯的额头发凉,他赶忙解释:“这是物证,是周如敬污蔑同僚的罪证!”
哎吆,对喽~
谢时亦满意了,双眼弯成月牙状:“程大人不愧是御史,果然见微知著、洞悉一切,不知可愿能者多劳,去慎刑司兼任一职?”
光杆领导委实不好当,看见合适的,都想搂进自己部门。
程知闵顿觉小腹下冷飕飕的。
小谢大人不地道,怎么能恩将仇报!
他看看谢时亦,又求救般地把目光转向赵成和,眼底全是对自己男子气概的不舍。
谢时亦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知道程知闵大概是不愿的,但还是忍不住争取下:“真的不来么?可以领两份俸禄,而且还有进宫的便宜,只要你想可以随时面见陛下,想弹劾谁就弹劾谁,都省了递折子……”
顾景行扶额,合着他成了慎刑司招人的活招牌。
对一个御史来说,谢时亦开出的条件简直致命,堪比拉磨驴前面吊着的胡萝卜。
只是……
他还没成亲,家中父母还指望着他开枝散叶,为程家延续香火。
难不成真要为了事业现身?
他竟然真的在琢磨可行性。
半晌,顶着谢时亦期待的目光,程知闵犹豫道:“谢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啊?”谢时亦疑惑地往旁边挪了挪。
程知闵往他耳边靠了靠,红着脸压低嗓门:“那啥的时候疼不疼?”
谢时亦一头问号:“啥?哪?”
程知闵:“就是咔嚓那的时候。”
假太监压根get不到,依旧满脸疑惑。
听完全程的顾景行,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程卿,回去把我朝官职用人规则罚抄一遍。”
程知闵:“啊?”
谢时亦却突然悟了,他震惊地瞪大双眼:“程大人,你不会以为来慎刑司兼职要净身吧?”
天呐,他还问疼不疼!
“难道不用吗?”
赵成和已经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要飙出来。
司徒晁比较含蓄,但也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腮帮子上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谢时亦有点无语:“慎刑司除了主审隶属内廷,其他职位皆由正常男子担任。”
闹了个大笑话,程知闵眼神茫然地看看顾景行,又看了看谢时亦:“真的?”
作为御史,他只管那些人受他弹劾,哪有心思管人是不是太监。
看完一整场笑话,赵成和勉强止住笑意,颇为钦佩地拍了拍程知闵的肩膀。
“老程,你可以啊,挺豁得出去……”
程知闵:。
新年来临前的头两天,程大人喜提慎刑司兼职副审和一份寒假作业。
三人走后,谢时亦越发无语。
他戳了戳顾景行的胳膊,哀怨道:“是不是其他人也这么认为,所以慎刑司才招不到人?”
顾景行不语,只是一味打量着他,眼神频频装作若无其事地落到他小腹的位置。
谢时亦瞬间get到他的目光。
一时之间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尴尬的头皮直发麻。
不是,他心虚什么?
明明这种盯着别人下半身的**视线才是万恶之源。
于是,他立刻凶狠上前:“看什么看?!这么好奇,不然让王德福脱了裤子给你展示展示!”
飞来横祸王总管,正端着茶水进门,听到这话立刻收回迈出去的脚。
其实陛下现在应该不渴,大冬天不像盛夏,就算一天不喝水也没事儿。
顾景行扶额,抓住谢时亦张牙舞爪的胳膊:“乱说什么,站这么久腿该疼了,你坐下歇一会儿,我让御膳房传膳。”
天色已经暗下来,确实到了晚膳时间。
谢时亦坐下来,依旧气鼓鼓,眼神儿不断地飘向顾景行。
他在提防,准备时刻抓捕不规矩视线。
顾景行扶他坐好后,自己转身去了小案旁,抓起桌上的一本书,非常正经地看起来。
半晌都没翻动一页。
好在很快谢时亦就收敛了戾气,转而摆弄自己的新伙伴——司徒晁亲自打磨制造的拐杖。
人生头一次使用拐杖,确实很新鲜。
尤其是这个拐杖精致的宛如艺术品。
把手处的六道纹路,既能防滑又能观赏,还时不时地绽放淡淡的芳香气。
“小晁的手真巧,用来做拐杖大材小用了。”说完他又好奇道,“你怎么舍得让他坐一年冷板凳?”
顾景行:……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王德福带着御膳房的宫人进门,一道道美食鱼而贯入。
谢时亦的肚子恰时叫了两声,很是应景。
明儿就是除夕,不少菜品都已进了御膳房,是以今日的晚膳很丰盛。
黄桥烧饼、燕窝火熏鸭丝、鹿筋炖肉、鹿血羹……
谢时亦闻着香气差点流出口水。
顾景行知道他饿,待宫人摆好退下,直接走到床边抱起谢时亦放到餐桌旁。
“用膳吧,不用拘着。”
说着,他盛了一碗鹿血羹放到谢时亦手边。
原本这个动作没什么特殊含义。
但联想到刚才谈论过的话题,谢时亦无端就觉得,面前的鹿血羹他有别的含义。
眼睛眨了几下,似有所思地盯着顾景行,谢时亦端起小碗,不怀好意地放到顾景行面前。
“如此大补的鹿血羹,还是陛下用吧。”说完觉得有些刻意,赶忙补充了句,“陛下日理万机,对身体消耗比较大。”
解释完,突然觉得好像还不如不解释。
顾景行眼神非常正直,接过鹿血羹,低头抿了一口。
鲜香滑嫩,味道不错。
他刻意忽视谢时亦的目光,眼神在桌上巡视,最后挑了黄桥烧饼夹到谢时亦碗里。
突然成了太监,确实比较难接受,他以后会尽量避开这种话题。
但不管谢时亦变成什么样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对他来说都没关系。
他能回来,已是恩赐。
*
除夕。
爆竹声声除旧岁,红梅多多迎新春。
一大早,宫人便在清和宫摆满红梅,节日的氛围立刻浓郁起来。
谢时亦是被爆竹声吵醒的。
夜间腿疼了几次,导致他没睡好。
顾景行觉察到动静,往他嘴里塞了几枚药丸,这才又睡下。
醒来依旧不愿起床,谢时亦把头埋进被子,撅着屁股抗议。
爆竹这个东西到底是被谁发明出来的,不行拉出去砍了吧,既有噪音还污染空气。
真烦呐!
刚趴起来,屁股就隔着被子挨了一巴掌。
顾景行已经洗漱穿戴好,今日他穿上了淡蓝色外袍,头发用玉冠高高束起,更显青春意气。
“今儿除夕,不能赖床,快起来。”
他很少要求谢时亦做什么,但今日不同,他想带他出宫一趟。
谢时亦揉着眼睛抬起头,小声嘟囔:“除夕不能赖床分明是陋习,今儿又不用拜年,凭啥不能睡懒觉。”
就算需要拜年,也用不上他吧。
而且他记得这个皇宫里,好像除了顾景行之外,没有其他的主子。
顾景行坐到床边,揽着他的身子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真的是挖,一层层拽掉锦被。
“今日出宫去拜访个长辈,她应该已经做好饭食,等着我们一起吃早餐。”
低声解释着,顾景行拿出同色系衣衫,一件件为他套上。
谢时亦眼睛还没睁开,脑子也迟钝。
长辈两个字在脑海里转了好几圈,硬是没跟人对上号,想不出来索性不再想,任由顾景行摆弄。
穿好衣服后,顾景行又给他包上一层锦被,直接打包抱进马车:“再睡会儿吧,在路上还得走一阵。”
谢时亦听话地重新闭上眼。
一路摇摇晃晃,直到快到目的地时,顾景行才绞了帕子,帮他擦脸。
谢时亦彻底清醒,扒拉着锦被钻出来。
“已经出宫了吗?”掀开马车旁的帘子,往外看了看,满目雪白,“安都近郊别苑?”
顾景行握住他的手,把窗帘拉上:“对,外边冷,你刚醒小心受凉。”
近郊别苑景色很好,他记得周家在这有处宅子,当年顾景行还没被认回宫的时候,曾在这住过一阵儿。
庄子不大,按照江南小院装饰建造。
假山池塘垂柳,还有无处不在的各种奇花异草,倒是别有风情。
当年顾景行不想入宫夺嫡,谢时亦便跟他一起住在别苑,整日洗脑,好不容易才劝动。
十六岁的少年,武艺高强,性子桀骜。
听当朝翰林讲述自己身世,不仅没有丝毫慌乱,还能清晰明了地表达想法。
那一瞬间,谢时亦就很清楚地确定,这个孩子就是他要找的救世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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