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微风鼓动，拂开二人鬓角的发丝。

“明天就是丹考了，不会又是那个走后门的穷酸玩意拿第一吧？”

“第一又怎么样？谁不知道她跟副院有关系啊，也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别说了，上次这么说的，期末都挂科了。”

待几人声音渐远，容婉才拉着曲清雪从假山后走出。

见容婉垂眸，她一下想到了什么，“我去教训他们。”

她摩拳擦掌，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说完就要冲上前去。

“没事的。”容婉拉住她的手腕，摇头道：“你没必要因这些人而生气。”

“哪种人？”曲清雪皱眉，眉关间的沟壑深的快能夹死一只蚊子，“我是为你，从不是为了这几个靠嘴巴过活的人生气。”

“好啦，别气了。”

额头被一抹热意抚平，容婉抬手轻点她的眉关，“明天就是丹考，今夜回去早点睡吧，我跟你说的考试重点，可一定要记住。”

听闻这身份的原主，就是个常年课堂睡觉，考试挂科的人。

下午刚被塞过来，第二天就考试，什么样的佛脚能让她及格？在线急等。

要不是宋解语……她垂眸，看向走在前边的容婉，嘴角不由得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然而抱佛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丹考，曲清雪不出意外地挂科了。

补考内容依旧是炼丹，需要在年末和所有挂科的考生一起补考，大教室，人多。

宜睡觉。

反正不过也会有身在政刑司的便宜爹帮忙，她补考只是走个流程。

由于静轩学院的考场是随机分配的，所以她选择直奔中午的食堂。

昨晚去的迟，她凭着单身四十年的手速只捞到了剩下的几块土豆片。

吃完才知道，自己的宿舍有小灶。

这才是走后门吧。

“是谁走路这么不长眼，若是耽误了本少爷的急事，你赔的起吗？”

额头传来一声闷响，曲清雪下意识揉了揉，“小女无意冲撞，敢问此道，是你家开的？”

她突然抬头，看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点头，“是啊。”

“曲曲……曲师妹！怎么是你！”方少凌眸中的犹豫瞬间化为惊讶，随后欣喜若狂地勾住她的脑袋，目光定在她微微泛红的额头上。

“都怪我，曲师妹没事吧？”

她挑眉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他，“急事？”

他尴尬地笑了笑，在她耳边悄声说：“这不是丹考挂科了，打算去万宝斋选个好丹师……”

“替考？”她连连点头，“正好我也需要丹药。”

能进静轩书院的，除了皇亲，便是权臣子女，老师们个个是人精，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替考。

这个学院也奇葩的很。

作弊可以，替考容易被红眼病举报。

结合他方才的回答，曲清雪茅塞顿开，“你是院长的儿子？”

“不是。”方少凌摇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我问了同窗。”

“原来我是长主。”

“你的记忆又没了？”这次秘境并未封存她的记忆。

“有。”他诚实回答：“他挂科经常找替考。”

就……没了？她无奈，“我们还是去万宝斋吧。”

西街，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常驻在此的商铺多是背后有靠山的。

连摊贩卖的物件都五花八门，有卖祖传跌打酒的，有卖正经化骨散的，以及一些自称是大仙传人的神棍。

尽头，一个挂着金匾的店铺才刚刚开门，这是西街最末的地方，人流量少的可怜。

铺子旁边的榕树下，有一个摆着横幅的小摊。

“算无遗漏。”曲清雪来兴趣了，“什么都能算吗？”

小摊后摆着一把老旧摇椅，“咯吱咯吱”地晃动，蒲扇遮住了男子的脸，只能看见他干净，素洁的白袍，和暴露在外的修长指节。

半响没人回应，她又瞥向横幅下的一排小字——“只算有缘人”。

还挺有脾气，她刚要转身，余光就见一人影飞快掠过。

“大师！姻缘能算吗？您开个价！”

方少凌蹲在摇椅旁，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人家的手不放。

蒲扇从那人脸上滑落，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能。”他懒懒掀开眼皮，从曲清雪的角度，能看见对方滑动的喉结，“你的，不算。”

像是被什么惊到了，方少凌终于从他沉冷的音色中回神，“林大哥！”

方少凌欲言又止，“你这头发……回光返照了？”

林霁寒眯起眼，周身气压冷了一度，直到瞥见缓缓朝他走来的人。

她微一歪头，笑着看他，“我也想算姻缘。”

“可以……”他灰雾般的眸子亮了一瞬，声音哑的更厉害了。

方少凌蔫着脑袋，默默朝万宝斋走去。

“我也想问，头发怎么回事？”她半蹲下身，将他乌发的一缕绻在指尖绕。

“想知道？”林霁寒起身，就着那缕发丝擒住她的手，“等你突破金丹再告诉你。”

曲清雪脸上的笑僵了一瞬，旋即又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会说，九州就太平了。”

临了，她还拍拍他的脑袋，眼神温和得像看狗。

他顺从地蹭蹭她的手，不说话，一直到目送她走进万宝斋，眸色才暗了下来。

等方少凌和曲清雪从万宝斋出来时，天色近昏。

她想了想，又走到“算无遗漏”的摊前，发现摊主不见了。

“欸？林大哥这就走了？还没告诉我住哪呢……”方少凌也跟了上来，叹息道。

是啊，他这就走了。曲清雪皱眉，嘴巴都快撅到天上了，明亮的眸子被昏沉天色所沾染。

她紧了紧手中的青玉瓷瓶，比方少凌快一步离开了。

刚回到寝屋，饭菜香气就迎面扑来，驱散了她心中莫名生出的不快。

“你回来的刚好，看看这些的菜食合不合口味。”

捧着最后一叠小菜从厨房钻出的容婉朝她招手。

“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吧？”

静轩书院多为二人间，她怕有人刁难容婉，干脆让人搬了过来。

“都搬过来了。”容婉按着她落坐。

番茄炒蛋，青椒肉丝，糖醋里脊……怎么全是自己爱吃的菜？曲清雪疑惑，原主跟容婉关系好是不假。

但原主不吃甜的。

“味道很好，下次就不麻烦你了，可以雇个厨子，或者去食堂……”

肉眼可见的，容婉的脸色白了几分，“好……”

“你要兼顾课业，我是怕你累。”临到嘴边的话突然一转，曲清雪覆上她的手，“这些菜都是我爱吃的，便只有你记住我的喜好了。”

听着她落寞的语气，容婉连忙摇头，“你待我更是亲如姐妹，我做这些真的不累。”

“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听着耳边近乎呢喃的话语，曲清雪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脆弱的少女，“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做你自己就够了，若这事你做的欢喜，我也会欢喜。”

她的眸光泛起水花，似乎透过朦胧的雾气，抱住了另一位同叫“容婉”的女生。

她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人，她也会在下班时，为曲清雪做上一桌子菜。

会在下雨天一起窝进沙发追剧，会组队打游戏，熬一整个通宵。

如今，却是她先离开了那个世界。

曲清雪揉揉眼睛，收起情绪安慰了容婉几句，二人才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时，敲门声忽然响了。

“咚咚”

对方敲的很轻，像是害怕惊扰到谁。

“容婉。”

过了一阵，门外的人才出声。

曲清雪支着脑袋，瞧见了容婉脸上闪过的厌恶，她抿直唇角，转眼间，一丝笑意浅淡地蔓上眉眼，“我还有些课业要完成，得晚些回来。”

“好。”曲清雪愉快地答应，并且非常明事理地将人送到门口。

听见开门声，等候的小童本该欣喜，可在看见曲清雪后，表情瞬间僵了，“曲、曲姑娘也在啊。”

就在小书童战战兢兢地对容婉使眼色，让她离开时——“方长主住哪？”

小书童面色一白，“住、住……那边。”他随手一指。

“多谢。”曲清雪淡笑道：“还不走吗？”

“不是有课业要完成？”她偏头，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

“嗯……对，清雪，若是太晚，不必等我回来。”

容婉低着头，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等了半盏茶，曲清雪走出小院，顺着小书童指的反方向离开了。

在万宝斋时，她就问过方少凌的住所，也单间小院，就隔了两个拐角。

“曲……”方少凌远远瞧见来人，下意识要唤出声，抬头却又瞥见送饭的太监还站在原地，“你先下去。”

太监神色微动，“是。”

“来吃点，你看看这些喜不喜欢。”他摆好盘，在她面前晃了晃，邀功似的领着她坐下。

燕窝、河皇蟹、八珍鸭、六宝鸡……十几道菜，桌子差点放不下。

曲清雪瞥了一眼，嘴角微抽，“是不是太多了？”

“已经算少了。”他张开双臂比划着，“开始放的是张八仙桌，那么大。”

“我为了杜绝浪费粮食，特意请火灵根的同窗帮我烧了这罪恶的源泉。”他神神秘秘地低头，“你猜怎么着？”

她配合着也低下头，“怎么？”

“他们真的就少送了十道菜！”方少凌自豪地扬起脑袋，“这新桌还是我选的，前前后后花了我五十中品灵石。”

“这桌子不会也是你火系的同窗所赠吧？”感觉嘴角抽的更厉害了，她直起身。

“我爹说，做人不能白拿别人东西。”

“你来不是为了和我用膳的吧？”他话锋一转。

“对，我想让你查一个人。”她看着满桌琳琅菜式，咽了下口水。

“谁？”

“静轩书院，容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