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裴砚之与许汐元虽不算熟稔,往来亦不多,却自认对她知之甚深。

人前的许汐元,从来是一副温柔端方、知书达理的贵女模样,恰如旁人所赞,这般品貌才情兼备的闺秀,京中确实难寻第二位。

可裴砚之在这些年与她不甚融洽的往来中看出,她表面皎皎出尘、无可指摘,实则性情倔强,乖张易躁,行事更带着三分莽撞、七分刁蛮,活脱脱是个未曾长大的任性姑娘。

偏又简单得可怜,那些自以为高深的小伎俩,总教他一眼便能看穿。

不过,有一处倒令他颇为“佩服”,那便是她那能屈能伸的本事,向来只在他一人面前施展。

怕他的时候,她便低眉顺眼,语声软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柔弱得沾不得风雨,字字句句都拣着好听的说;若是心情不豫时撞见他,张口便能骂出声来。

就如上次,二人订婚次日,她便寻来反悔,口口声声要退婚。起初还絮絮叨叨诉尽委屈,说着说着就嘤嘤哭泣起来,扯住他的衣袖软声央求。待他拒绝的话一出口,她霎时翻了脸,抬腿便踹,骂了几句转身就走。

他每每想起,总忍不住冷笑——外头那些人,究竟是从何处瞧出她温柔良善、知书达理的?

明明就是多副面孔。

在恨不得将世间万物都捧来送给她的沈宗钰面前,她是乖巧温顺的邻家小妹,安然享受着他毫无保留的疼爱。

到了太子表哥跟前,她又成了时而温润可人、时而任性娇嗔的模样,偶尔还会摆出不能自理的矫揉姿态。

裴砚之虽不曾与多少女子来往,却有个妹妹。他以为,天下女子纵有千般性情,总该如他妹妹一般,言行有常,心思澄明。

可这许汐元,全然不在他所能理解的正常范畴。

昨日在国公府,她刚嘱咐他出了书房去寻她,说有要事相商。谁知一转身,她却先去见了太子表哥,还传话让他次日清晨至指定酒楼相见。结果他在酒楼空等一个时辰,连个人影也未见到。

待他亲自登门,她依旧是满口虚言,迟迟不肯露面。

此刻又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莫非真当他是个傻子?

都被他揭穿了,还直直望来,一双明眸亮闪闪的满是委屈,倒像是他在欺负人。

他轻叹一声:“快些去梳妆,莫要耽搁。待从宫中回来,还要随我去探望外祖母。她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一直想见见你。”

被揭穿的许汐元默然瞧了他一会,心下暗忖:这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可她偏不愿承认,抬手揉着额角,软声道:“虽身子不适,头昏眼花的,但既然你亲自来寻,我总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那便先入宫,再去看望老夫人罢。”

这话说的……

裴砚之好一会没做声,目光落在她捂着脑袋的那只手腕上,但见系着一条紫色丝巾,绢面上沾着点点血迹,提醒道:“这紫巾不好看,去换条粉色的。我去前院等你。”

不好看?许汐元微微一怔,低头看向腕间,这才发觉今早系的丝巾竟还染着血。

定是伤口又裂开了。她连忙回到卧房,取出药箱,小心地为手腕重新上药包扎,又拣了条粉色的丝巾系上。

待梳妆更衣完毕,她缓步来到前院。裴砚之正立在院中等她,听闻脚步声转过身来。

她换了件鹅黄衣衫,衣料上零星缀着细白绣花,青丝精心绾起,衬得脸色愈发红润,唇若含朱,一双明眸澄澈清亮。

这便是许汐元,只需静静立在那儿,便似画中翩然步出的仙子,教人挪不开眼。

裴砚之垂眸扫过她的手腕,见那紫色丝巾已换成淡粉,还松松系了个结,别有一番清丽。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娇俏的脸庞,转身朝外走去。

许汐元忙跟在他身后,问道:“我们头一回入宫拜见太后,可要备些什么礼品?”

“都已打点妥当。”他脚步未停,淡声应道。

“好。”许汐元随他出了院门,一同登上前去皇宫的马车。

这是他们头回同乘。

狭小空间里,许汐元只觉浑身不自在,总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瞧对面的人。

裴砚之始终端坐着,背脊挺直,眼睫轻垂,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果然还是这张臭脸,见了她从未笑过。

车厢内极静,只闻车轮辘辘。两人相对无言时,空气仿佛凝滞般教人无端紧张。

春日的暖风透过车窗拂来,轻轻撩起许汐元鬓边碎发。她安静坐着,思绪渐渐飘远。

裴砚之坐在对面望着她——望着她安静时的侧颜,温润秀丽,确如旁人眼中的仙子。此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微微眯着眼睛,长睫一颤一颤的。

他凝视片刻,清声开口:“昨夜宫中似有刺客闯入,今日禁卫必定森严。到了太后跟前,你少说话。”

神游的许汐元蓦地回神,听到“刺客”二字先是一怔,随即避开他的目光,偏头掀帘望向窗外,小声嘀咕:“竟有人私闯宫禁……未免太大胆了。”

“何止大胆。”裴砚之凝视着她闪躲的模样,眉头微蹙,语气沉冷,“简直是胆大包天。皇宫重地,岂容人说闯就闯?若侥幸逃脱也就罢了,若不幸被擒,唯有死路一条。也不知是没长脑子,还是活腻了。”

许汐元:“……”

他声音渐寒,隐隐透出怒意:“自己若被擒,死了倒也干脆,只怕要牵连旁人。这本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莫非想让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许汐元:“……”

许汐元不语,只装作专心欣赏窗外风景。

裴砚之语气愈发冷了:“任性也该有个限度。那般意气用事,若当真被擒,会落得何等凄惨下场,莫非不知?简直愚不可及。”

愚不可及。

他……

嘴巴是真毒。

许汐元抠着车板,暗暗咬牙,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裴砚之望着她泛红的脸颊,本欲再说几句,话到唇边终究咽了回去,语气稍缓地道:“待你我成婚后,入宫便会方便许多。日后若想进宫,大可与我明言,我自会带你同去。”

许汐元:“……”

裴砚之:“……许汐元。”

许汐元这才放下车帘,转过身看他。见他目光直直地望着自己,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心虚地将系着丝巾的手腕往袖中缩了缩。

马车一路缓行,二人再未交谈。

到了宫门前,裴砚之先下了车,回身欲扶许汐元,手刚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许汐元将这动作看得分明,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太监引着二人行至太后殿外。裴砚之原本大步走在前面,临到殿门前却放缓步子,与她并肩而入。

殿内,太后正端坐椅上闭目捻着佛珠。闻得动静,缓缓睁眼,见是二人,面上顿时浮起慈蔼笑意:“你们来了。”

裴砚之与许汐元深深行礼:

“拜见皇祖母。”

“拜见太后。”

裴砚之奉上备好的厚礼,皆是投其所好的佛门雅物。太后眼中笑意愈深:“人来便是最好,何须这些虚礼。” 言罢,忙唤他们入座。

二人依言坐下。

太后轻轻舒了口气,缓声道:“昨日宫里闹了刺客,扰得哀家一夜未安,至今额角还隐隐作痛。这些宫卫内侍也是无用,竟能让刺客混进宫来。哀家年纪大了,经不得这般惊吓,这会儿心口还怦怦跳着呢。”

裴砚之忙安抚道:“皇祖母宽心,万勿为此动了心神。”随即转移了话题,“今日孙儿特带汐元前来,正是因订婚时未得向皇祖母请安,心中始终惦念。”

他说着侧目看向许汐元。许汐元会意,与他一同起身,郑重行了大礼,温声道:“汐元愿太后凤体安康。”

太后眉眼含笑:“不必行这般大礼。你这孩子,自小就常与玄儿玩耍,哀家熟得很。快坐下说话。”

接着含笑夸赞道:“以往就觉得汐元聪明伶俐,模样又好。如今长大了,更是出落得标致可人。和砚之站在一起,当真般配得很。”

突然听得这般夸赞,许汐元与裴砚之皆微微垂首,不由红了耳朵。

太后示意身旁嬷嬷捧来一个锦盘。掀开帕子,露出两柄通体莹润的玉如意,质地温润,雕工精细。她温声道:“你们即将成婚,皇祖母也没什么稀罕物可送,这点心意,且收下。”

二人连忙起身谢恩:

“谢皇祖母赏赐。”

“谢太后恩典。”

待重新落座后,太后便说起了去寺庙诵经的事。老人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二人静静听着,偶尔应和一句。

不多时,一名小太监躬身入内禀报:“太后,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裴玄。

太后闻言立即止了话头,笑逐颜开地朝殿外望去:“是玄儿来了?快让他进来。”

许汐元也转头望向殿外,只见一袭蓝色锦衣的裴玄已经到了门前。

他甫一入殿,先是迎上许汐元的目光,而后直直看向裴砚之。

来啦!这本还是每天上午11-12点更新[红心]

小裴嘴硬心软,后期啪啪打脸[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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