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艾凡

被解救的人里，姜泽只为幼崽和自己人做了饭，和单纯把菜切碎、汇成一锅用水煮熟的大锅饭相比，他手边的这一锅大概能评上私厨佳肴的等级。红叶在帮着给幼崽分饭舀菜时注意到，有几个亚人时不时地朝自己这边张望。

她装作没有看见，舀的菜却是越来越多，最后剩下的那点汤汁都被她分给了幼崽拌饭吃。见锅里空空如也，那追随而来的眼神总算是失望挪开。

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红叶大方地坐在了谢利身边，和他吐槽起了那几个完全不干活的亚人，“连午饭都是让别人给他们端去，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被请来的客人呢。”

作为失孤幼崽，哪怕父母还在时，红叶都没享受过这种饭来张口的待遇，部落里遵循的是多劳多得的朴素规定，不干活的人，连水都不可以多喝一碗。

“老师说他们是中央区来的。”谢利说着自己的观察，“你看他们的手，和旁边的亚人完全不同。”

手指纤细肤色白嫩，洗去在地窖里沾上的泥土后，被阳光一照，白得都要反光，一看就是没怎么干过活的双手。旁边的亚人里也有五官长相比他们精致的，可光是用眼睛看，都能看出那几个亚人出身不俗。

谢利想了想，“他们看起来，很贵。”

见过姜泽和其他人交易的谢利，也曾惊讶于某些轻薄脆弱、闪闪发亮的东西能卖出一个高到不可思议的价格，在他看来，同样是装水的器皿，明明瓷碗圆且深，比所谓的玻璃杯实用上不少，可偏偏就有人举着装有玻璃杯的木盒啧啧称奇，愿意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换走一对。

并且还是抢着付钱，生怕付完了，那对杯子就会被别人买走。

“贵不贵的我不清楚，事多我倒是看得明明白白。”

红叶快速将饭菜往嘴里送，说的话都含糊起来，“也就是欺负亚人脾气好，换成我，就算是用鞭子抽也要让他们跟着一起干活。”

谢利：“……”

他安静地吃起了碗里的食物——说实话，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小朋友的讨论姜泽并不清楚，他正被幼崽们团团围住，这些试图和他亲近、想要向他表达好感的小朋友，正努力地把碗里的肉块往姜泽面前送。好吃的东西要给喜欢的人，幼崽们的想法单纯又可爱，姜泽努力地劝他们自己吃就好，可又不是所有的幼崽都听劝。

路德维希在一旁发出“呼呼”的笑声，笑完了还要朝姜泽那儿看看，生怕它的笑声被对方听见，之后和它算账。

“好了，你们吃自己的就好。”

姜泽眼疾手快地把出现在碗里的鸡腿夹给它的主人，“我像是缺鸡腿吃的人吗？况且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幼崽们抱着碗，眨巴着水润的双眼，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这么香的鸡腿——一定是在撒谎！就像爸爸做的那样，总是嘴上说不饿，然后把大部分肉都放到自己碗里，其实晚上饿得肚子都在叫！

有着自己一套逻辑的幼崽不为所动。

他们这边推推让让，亚人那边则是嫉妒得心都在滴血，从旁边飘来的香味让人口水不停分泌，结果端起碗吃进嘴里的，是炖的乱七八糟的一碗——艾凡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能把一个简简单单的煮菜做得这么难吃，她从闻到味道的那一刻起就感到后悔，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面子不去帮忙做饭。

还有那边那个亚人，明明都知道他们是从中央区来，还假装听不懂他们的话，做好饭后连邀请都不愿意邀请一下！

咽下一口煮得口感都黏糊起来的白果，艾凡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第二口。

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同样是来自中央区的“同伴”，说是同伴，其实也就是在丰收祭上见过一面，打过几次招呼而已，被敲晕拐走的经历并没有让他们之间那薄如蝉翼的友谊得到强化，反而是破碎得愈发迅速。

毕竟，谁都不愿意一个知道自己黑历史的人活着。

朝着连名字都忘记了的“同伴”微微一笑，艾凡把碗塞到对方的手里，在那双带着迷茫的双眼的注视下，直直向姜泽那边走去。

艾凡之前从没见过姜泽，但这并不妨碍她要和姜泽成为好朋友，不愿意和其他亚人一起做菜是她的坚持，可如果吃下这菜的人是姜泽，这所谓的规则，也是可以打破一下的。

“喂喂喂，那个亚人走过来了！”红叶捣了谢利一肘。

谢利被捣得肋骨生疼，他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表情扭曲起来，“过来就过来，你总不会是害怕她吧。”

兽人有男女之分，亚人自然也不例外，朝着姜泽他们走来的就是一位女性亚人，她面庞线条柔和，头发和眉毛都有修剪过的痕迹，并且发色还是少见的浅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细碎光点；她的气质柔和表情温婉，浑身上下不带一丝攻击性，步伐不大却又轻又快，眨眼间就走到了红叶面前。

红叶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警惕地注视着对方，动作也变成了防御形态。

“我看你们在给幼崽喂饭，有些手忙脚乱的，所以想要过来帮帮忙。”艾凡轻轻柔柔地一笑，微风恰好拂过她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荡起的弧度让画一般的景象变得生动起来，“不过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要是你们介意的话……”

她的眉微微皱起，欲言又止，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红叶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是她应付不了的类型，明明知道对方这个行为是在刻意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真要开口拒绝，那拒绝的话又不知为何说不出来——感觉对方听了会伤心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多愁善感的人了！’

红叶在心里尖叫。

谢利也不擅长应对这种软得像是一团棉花的人，他果断把求助眼神抛给了自家老师——姜泽款款站起，示意谢利把他手里那喂到了一半的饭碗递给对方。

“太感谢了，正愁人手太少忙不过来呢。”

姜泽为什么要拒绝，对方是有一些小心思，却又不是会往幼崽饭碗里面下毒的那种，况且眼下这种情况，要是她喂过饭的幼崽出了事，最着急的肯定是她本人，“谢利，你过来帮我。”

谢利把碗递给对方，快速跑到姜泽身边。

红叶左右看看，主动与亚人拉开一定距离，她干巴巴地解释说这是因为幼崽太多，凑太近的话容易把碗碰掉——名为艾凡的亚人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就这样接受了。

‘这人似乎是真的过来帮忙的。’

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亚人的红叶在心里嘀咕起来，她能够察觉到对方之前肯定没有做过类似的事，一开始给幼崽喂饭时，不是舀多了就是舀少了，但这个亚人很快就调整了舀饭的量，每次只有半勺，宁愿多喂也不会让饭粒洒出来。

不得不说，有了新人的加入，红叶这边的压力都少了一些，她把围在身边的幼崽搞定，刚想问问亚人需不需要帮忙时，对方晃了晃手里吃得干净的碗，表明她已经轻松完成了喂饭任务。

“你……”红叶抿了抿嘴。

“叫我艾凡就好，我也没有比你大太多。”女孩的指尖指向自己，做了个介绍，“你呢？其实昨天你把我带出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你们的老师叫什么我倒是知道。”

艾凡捂着嘴轻笑一声，“他还很在意你们呢，安置我们的时候我有听到他在说，让你们两个幼崽跑前跑后真不好，睡得那么晚，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老师真这么说的？”红叶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她傻乐两声，然后快速晃了几下脑袋，“叫我红叶就行，那边那个叫做谢利。”

“红叶、谢利……”

艾凡低声重复了一遍，记下了两个幼崽的名字。

谢利能通过观察对方的外貌来推测身份，艾凡同样会这一套，并且比谢利还要熟练，只是这个技能在姜泽身上失了效。她坐在一旁，看着重新被幼崽围起来的姜泽微微出神。

被当成观察对象的姜泽一副无所谓的样。

他被幼崽拖住不好行动，便拜托谢利和红叶去统计部落里还有多少可用物资，待到两个人都要走了，姜泽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让谢利熬上一锅白果汤，给那些捆起来的兽人喂上几口。

“不用太多，饿不死就行。”姜泽说。

艾凡的眉心一跳，“还要给他们喂吃的？”干嘛要浪费食物做这种事？

她的表情如此说道。

“先熬着他们。”姜泽轻描淡写，“这部落又不是一天能建成的，之前干了什么事，得让他们都吐出来，再不济，也要从他们嘴里掏出都有哪些商队和他们有过合作。”

艾凡愣了一下，“也是……”她像是在思索些什么，继而拍了下大腿，“早知道那会儿就拦一下他们了！”

她说的是半夜刑讯时，亚人们把出面招待了姜泽一行人的健壮兽人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首领知道的肯定比别人说，可现在那个兽人伤得那么重，没有伤药根本撑不了几天。

这会儿像个死尸被他们捆结实了扔在地窖里，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这个部落里和他一样的兽人还有好几个。”见谢利和红叶投来疑问眼神，姜泽解释了起来，“昨晚我们进来时，广场上燃着好几座火堆，有好几座火堆其实没什么，只是所有火堆都燃得差不多大，那就不太对了。”

红叶“啊”了一声，理解了姜泽的意思。

“我们部落有时候也会大家一起在广场上做饭吃，可能三四家凑在一起用一堆火，但不管火有几堆，首领用的那堆火一直是燃得最大最旺的。”

同时，这堆火也会出现在更像是中心的位置上。

“昨天接我们进来的那个兽人，他的体型也不是所有人里面最强壮的。”谢利开口，“但他相比其他兽人，长得更……”

“老实，容易得到他人信任。”

艾凡帮他补上了后半句，“光看长相还以为他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心人，哼，也不知道多少人都被他的长相给骗了。”

“你也是被他们骗来的吗？”红叶好奇地问。

“不是哦，我是偷溜出来被他们抓住的。”艾凡朝着红叶眨眨眼，“本来我都和给我们送饭的那个兽人说好了，让他找个机会把我放走，结果还没等他动手，你们就来了。”

红叶：“……”

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我们……是不是打乱你的计划了？”

“委曲求全的计划哪有比把仇人踩在脚底下爽呀。”艾凡轻轻地笑了起来，“本来我就想着要是逃出去，绝对要回中央区，带着人重新过来把这个部落踏平，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好像是实现不了了。”

谢利：“……”

他看看姜泽，这个亚人，好像比他之前见过的要凶残不少……主动离开家，被人关进地窖里都没有放弃过逃生，并且还成功策反了兽人……哪怕他们不来，这人也能自救成功吧。

“你现在也能回中央区叫人过来。”

姜泽不会让话题落到地上，“我正发愁这么多人要怎么办，挨个把他们送回去太不现实了，反正每年丰收祭部落都要派人去中央区，不如全部带回去，等到了今年的丰收祭，他们部落来了人就好。”

艾凡：“可是我不知道回中央区的路。”

姜泽：“亚人里面肯定有认路的。”

艾凡：“我身娇体弱走不了那么远。”

姜泽：“都是离家出走的人和我说这个？”

艾凡：“反正我不回去！”

她几乎是在耍赖，“被关在地窖、一天连半个白果都吃不上的苦日子都没让我向家里求助，现在都被你们救出来了，我更不可能回去了。”

姜泽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有方法和家里人联系上？”

艾凡：“……唔！”

她果断移开视线，不去回答。

“是家里人对你不好，你才想跑出来吗？”红叶歪着头问艾凡，“可是你看上去……”

虽然不是被养的白白胖胖，可地窖里关了好几天，脸上也没有疲态，身体素质应该很不错吧？能养出这样体质的家庭，应该也差不多哪里去？

“你个还没成年的幼崽懂什么。”艾凡嘀咕了一句，她重新看向姜泽，“反正就算你逼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还记得昨晚、不对，准确说是今天凌晨，你们是怎么对待那些兽人的吗？”姜泽笑眯眯地反问。

艾凡的身形陡然矮了一截，脸色也白了两个度，她嗫嚅一会儿，“好吧。”女孩投降了，“你要是真的用把那种手段用在我身上，我也只能招了。”

她自认没那个忍耐力扛过那些刑罚，家里教了她如何待人接物，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亚人，却没教过她面对能将人抽得皮开肉绽的鞭子时该怎么双唇紧闭什么都不说。

红叶惊了，这也滑跪得太快了一点。

“你们都对那些兽人做了什么啊？”红叶凑到了艾凡身边，化身好奇宝宝，“是我和谢利睡觉那会儿发生的事吗？老师，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叫上我和谢利一起，我俩才是你的学生！”

被排除在外的红叶愤愤道。

谢利跟着点头，他觉得红叶说得对。

见火烧到了自己这边，姜泽淡定地把火熄灭，“你们俩那会儿不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吗？乖，下次有机会就叫你们一起。”

两个人被姜泽顺了毛，欢天喜地的接受了来自老师的承诺。

艾凡“啊……”她刚准备说点什么，姜泽就向她看了过来，“对，还有下次嘛，就像太阳每天都升起，这种事肯定不会只遇到一次。”

‘我都在说什么呀！’艾凡人都麻了。

她明明是想说这两个幼崽怎么这么天真好哄，什么叫下次有机会，相不相信你们老师根本不会让你们再遇到下一次！她小时候可没少被父亲这么哄过，都是当时答应的好好的，等到了下一次，父亲就会找到其他理由，告诉她为什么又不能带上她。

姜泽对艾凡的描补很满意，哄小孩子的重点就是哄过这一时，“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和家人联系上的吗？”

艾凡瘪了瘪嘴，别看姜泽一副征求她意见的谦让，可她要是真敢拒绝，对方大概率也真敢抽她一顿鞭子。

她从脑后的辫子里摸索出一枚胸针，胸针是仿造花型而制，花心的位置装饰着一枚血红鲜亮的宝石，里面似乎有星辰在缓缓转动。他们这些被拐卖来的亚人，身上带的东西都被兽人搜刮了干净，艾凡的身上也就这枚提前藏好的胸针躲过了一劫。

“把这颗宝石砸碎就可以了。”

这就是一个简易的定位装置，砸碎宝石便可启动，向着外界宣告胸针的主人就在这里。

艾凡乖巧地把胸针递给了姜泽。

姜泽把玩着胸针，它是由手艺精湛的匠人打造，那延伸出来的纤细花蕊栩栩如生，吐息带动的空气颤动似乎都能让花蕊轻晃，这是机器很难做到的鲜活生动，“有这样胸针的人很多吗？”

“应该不多吧。”艾凡下意识地回道。

姜泽摩挲着宝石表面，这种精度的装饰品，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并且这个胸针的风格，和兽人部落的画风格格不入，带给姜泽的感觉，类似于之前还是在地下九层艰难求生，转过身就跑到地上一层过起了旁人眼中乐不思蜀的好日子。

他淡定自若地把胸针收进包里，作为亲自送出这枚胸针的主人，艾凡看上去也没有一点抗拒，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个合作——谢利和红叶在旁边摸不着头脑，看不懂他们打的哑谜。

但有一点他们看清了，那就是原本被分在亚人那一边的艾凡，莫名其妙地融入到了他们这个小团体里。

他们在部落里呆了差不多一周，被饿得灵魂都要出窍的兽人们，总算吐出了和他们有过合作的商队名字，兽人们没有文字记录，说不出商队的具体名称，可他们记得商队的标志——当初姜泽拿出的挂件上绣的就是。

第二个好消息，是有些寻找族人的兽人们，总算是找到了这里来。

他们不止带走了自己部落被拐走的亚人，还拍着胸脯向姜泽保证，会把其他被拐来的兽人和幼崽都送回去，找到冤大头、不，是托付对象的姜泽，敞开了他的背包，用兽人们眼中送钱的价格，卖给了他们不少盐和糖。

姜泽做这些的时候，找来头巾包裹住一头浅金色秀发的艾凡，偷偷摸摸地问红叶，他们的老师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盐矿吗？”艾凡都数不清姜泽交易出多少包盐了，“要是让那些商队知道你老师用比黑盐还便宜的价格售卖精盐，他们会发疯的。”

“所以你不止知道精盐，还知道商队卖给我们黑盐。”

谢利的眼睛平静无波，被这双眼注视的艾凡突然失声，过了好久才缓缓点头。

“是的，我知道。”

艾凡轻声说。

她不仅知道商队卖给兽人们质量最差劲的黑盐，还曾在丰收祭上询问过神明，为什么要允许外来的商队对兽族子民做这种事——可神明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祂们不说话，在艾凡看来就是默认。

于是其他人也觉得这是正常的，于是他们就再也看不到那些吃着黑盐的人。

“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愿意跑这么远的商队又不多，等他们知道了，那又是好久之后了。”

艾凡拍拍衣服上的灰，不再去关注姜泽那边，“我记得你老师那里还有别的能交易的东西吧？快去和他说说呀，总不能一直做亏本生意吧。”

她催促着谢利和红叶，待到两个幼崽离开，艾凡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兽神在上……”

艾凡不知道姜泽的行为会给这片森林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可她也大概知道，生活在这片森林里的人生活有多艰难，和她一起被抓进来的亚人，看脸和她差不多大，可摸摸对方的手，那粗糙的皮肤和粗大的关节……他们要很努力才能活下去。

“反正兽神也没有降下雷来劈，那就是默认这样做没有问题。”

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艾凡的神情轻松起来，她快步朝谢利和红叶走去，语气轻快地问询他们到底会不会卖东西。

“笨死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说完这话的艾凡还假装惊讶地捂住嘴，“这是能说的吗？真是不好意思呢。”

红叶、谢利：“……”

——不要都说完了才假装吃惊啊！

两个小朋友气鼓鼓地看向艾凡，艾凡捏了把他俩的脸，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