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离开

给店里招几个女保镖的事，姜泽前后找了半个月都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有实力跨越远距离来到这片土地的人，大都是抱着赌一把荣华富贵的想法，鲜少有愿意留在原地，去做简单的看守工作，其他店的人手大都是老板自己带来的，更不可能好心地匀给姜泽几个——这些商人还没摸清姜泽的底，哪里舍得割肉。

好在一个月后，姜泽等来了愿意帮他的人。

他是被维克给拦住的，这个在流浪者聚居点一直憨厚老实、总是站在伴侣身后傻笑的兽人，见到姜泽后，立刻把身后背着的满满一大袋粉条强行塞到了姜泽手里。

姜泽也没想到能够在这么“靠外”的地方见到维克。

两人再一聊，维克竟然还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聚居点的人大致分成两部分，一半留在原地，种着土豆红薯和白果，剩下那一半则是背上之前就晾晒好的粉条，学着曾经遇见过的人类商队的做法，磕磕绊绊地交易起来。

“一开始的部落都不富裕，我们大都是以物易物。”维克把姜泽往他们暂时的落脚点引，这些兽人并没有进入中央区，也没有贸然闯入人类商队的地盘，挑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位置搭起了帐篷，“幸好我们变成兽形后的力气够大，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把那些白果给送回去。”

这个地方住着的都是姜泽认识的人，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还揉搓起了跟在姜泽旁边的谢利的脑袋，把他那头短发揉得乱糟糟的才放开。

“老师……”谢利不好意思地看向姜泽。

“去吧。”姜泽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让谢利去和他相熟的那些人说说话，“我刚好有事和维克谈。”

他送走了学生，走进了维克的帐篷。

等到再出来时，姜泽已经和维克做好了约定，他会在艾凡经营的小店旁边，按照人类商队开设的粮店，一比一的给维克开上一家专门用来售卖粉条的店，作为交换，维克要派专人驻守在粉条店里，并且旁边的小店一有问题就要冲过去帮忙解决。

在人类商队的地盘，开一家兽人经营的店，听上去似乎是格格不入，可略往深处一想，这所谓的人类商队的地盘，并没有经过明面上的文书确认，不过是“默认”，且两边有着十足默契，接纳了这个“默认”。

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姜泽的做法是打破了“默认”，但也没有人有那个底气跑过来，把这两家店给烧了砸了，来全了人类一方的脸面。

毕竟这里是兽人的地盘。

毕竟，兽人打人类，以一敌百都是小意思。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点足了人手才敢往森林深处走，是他们享受前呼后拥，是他们不愿意轻装上阵吗？不，是他们做不到。

维克对这个合作是喜上眉梢，恨不得叫上所有人，一夜之间就把粉条店建好。姜泽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先是告诉了他们艾凡的店的位置，又让他们不要着急，他先回去做一些准备，准备好了就让谢利过来通知。

回去的路上，谢利偶有跑神，差点被一道不起眼的坎给绊倒。

“是见到了熟人太开心了吗？”姜泽调侃，“还是觉得流浪兽人都能开一家店，有些过于神奇？”

谢利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他们明明之前那么抗拒离开，宁愿呆在距离神弃之地最近的地方，可这才过去了多久，他们……”

“真要说的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我。”

姜泽的指尖指向了自己，“这就好比从未见过黑暗的人能够在黑暗中自在行走，直到他们见到了光明——如果一直都过着困苦的日子也就算了，大家都吃着同样的苦，淋着同样大的雨，被同样大的雪花盖在头顶。”

可姜泽的出现，让他们尝到了此前没有尝过的甜。

“黑盐好吃吗？在没有吃过精盐前，它自带的那份苦涩是可以忍受的；糖好吃吗？在没有奢侈地吃过糖前，甜味是需要珍惜的对象，要经过漫长的忍耐才能让其融化在口中……”

“不走出来的话，嘴里残留着的甜味，就会像一个消散了的美梦，很快就会没了踪迹，可选择走出来的话，或许尝不到美梦一样的香甜，但无论如何，黑盐带来的苦涩上，正被他们踩在脚下，且一点点的摆脱。”

姜泽语气轻松，让谢利不要想那么多，“比起那个，我们应该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艾凡，总觉得再不带给她点好消息，她的头发都要愁得掉光了。”

谢利不由得想起了艾凡那一头逐渐稀疏的秀发。

他沉默着点点头，只是到底忍不住，问姜泽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在他眼中，兽人和人类是泾渭分明的两边，可粉条店这个小小的转变，就像是一个开始，一只推开了门的手，似乎要将两边搅成一团。

“不要拿这种问题为难我啊。”

姜泽耸耸肩，“我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维克他们现在过得很不错。”

住在简陋的帐篷里，他们依旧有着饱满的精神状态；帐篷里面拥挤，可用来交易的粉条，却被他们细心的包好，特意放在了兽皮上面，隔开了地面蔓延出的潮气。

他们认真地对待生活，那么生活自然会回以甜蜜。

“不过你这种居安思危的想法挺不错。”

姜泽想想他背包里的存货，应该有能对眼下情况产生有利影响的东西，于是决定让专业的人去头疼专业的事，“睡觉前你到我这边一趟，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此时的谢利没想太多，以为老师是有事要让他去做，可当他看到姜泽拿出的机器，递来的书籍上又记载了什么后，谢利麻了。

谢利：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还是个孩子吧。

姜泽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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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家小店旁要开家新店，艾凡兴致缺缺；听到旁边的小店是专门卖粉条的，艾凡眉心一跳；听到开粉条店的是兽人，艾凡笑得就像春天时绽放开的柔嫩花朵，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明天吗？”她乖巧地问着姜泽，期期艾艾，“还是说，今天？”

姜泽：“……”这里还有个着急的。

“今天有客人吗？”姜泽避而不谈，提起了个让艾凡双眼黯淡的问题。

“有。”艾凡无精打采，“新来的商队雇佣了女□□兵，她们以为我们店是什么餐馆，进来喝了一壶茶，吃掉了三盘点心，不过——”

艾凡挑了挑眉，“来都来了，怎么可能让她们空手离开？眼影之类的她们用不上，可面霜和护手霜，我只在她们的手背上挤了一点涂开，她们眼都不眨，立刻下了个大单。”

姜泽点点头，“那今天就先暂停营业，这会儿刚好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艾凡疑惑，疑惑很快就变为震惊。

“什么？你说让我把所有的价格都翻十倍？！”

艾凡扫了眼本就不便宜的标签数字，表情都空白了，“就算没什么客人、东西也卖不出去多少，也没有必要自暴自弃吧……十倍，哪个傻子会愿意把这种东西买回去？”

“你也不想想货架上的商品有多耐用。”

姜泽指指那些拆开了一份的试用装，“快两个月了吧，那块腮红上的雕花都没刷掉，这种能当传家宝的东西，为什么要标上一个日用品的价。”

艾凡：“……”之前标的也不是日用品的价啊。

“信我，你换了价签后，客人会变多的。”

姜泽如此笃定，艾凡犹豫片刻后也就同意了下来，她招呼着红叶和她一起换价签。红叶不太懂为什么东西贵了客人反而会变多，但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见艾凡的眉间还皱着，红叶安慰起了对方。

“想开一点啦，反正我们价格标的便宜的时候也没有客人。”红叶开口就捅了艾凡一刀，“老师说过，我们的商品要是放到人类的王都里，怕是客人多得都能把柜台挤坏，那些商人好些都是去过王都的，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商品的价值。”

“就像老师之前收的那些兽皮，你没听那些商人说吗，只要把兽皮运回去，收购满车兽皮所用的钱财，都比不上他们随便卖出去的一张——以前他们都是占着我们的便宜赚大钱，现在好不容易轮到我们赚回去了，你还担心他们的钱袋子？”

艾凡如遭雷劈，愣在原地半天没动静。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轻轻覆在了红叶的手背上，“红叶，现在这个价格，我觉得还是不行。”

红叶以为艾凡的道德底线尚存，正准备再劝几句。

“——先翻个二十倍好了。”艾凡微微一笑，“然后把眼影里面带亮片、偏光，反正只要不是纯色的都挑出来放到一边，这些价格再议。”

当一个人放弃良心时，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艾凡让红叶暂时先别动价签，她站在货架前，用着另一种角度打量着眼前的商品：粉底能够均匀肤色，提升气色，还是基础中的基础，所有妆面都是建立在粉底之上，价格低了实在说不过去；修容高光能让大脸变小脸，凹的凸、凸的凹，这价格低了，怎么能彰显出它们的重要地位……

眼影不用多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让这扇窗变得美丽不可方物的存在，能便宜到哪里去？并且这可是涂抹在眼睛周围，谁都知道眼部的皮肤薄，容易受伤，能涂在这里还没有副作用的，必然是用了精心挑选出的原料，这要是都不卖贵点，谁能放心去涂？

一分钱一分货，价格必须到位。

想到这，艾凡长长舒了一口气。

“红叶，谢谢你。”艾凡郑重地向红叶道了谢，“我差点就被带偏了。”

接下来，艾凡摩拳擦掌，誓要将过去被夺走的一（金）切（钱）夺回来！

不过艾凡也没有什么都给按个高价，化妆品之外的，像是白天里卖给佣兵的护手霜和面霜，她全部挪到一旁，这些依旧以当前价格销售，还规定了售卖对象和数量——王都那里有钱买眼影口红的贵妇人，不会有淋浴吹风这样的困扰，与其卖给她们，不如给卖给真正需要的人。

艾凡还按照之前从姜泽那里学来的销售技巧，搭出了不同的套装，主要是为了不让那些小众的色号砸在自己手上，况且一组十二支口红不零卖，推出去的架势，可要比孤零零的一支强上太多。

她这样分着，光是红叶一个人帮忙都不够，连谢利都被揪了过去。

谢利能够分清楚不同颜色，可他也搞不懂，只是换了个包装和印花，为什么涂出来都一样的口红能起上两个名字卖出两份钱……真的会有人买吗？就算是天天涂月月涂，这一支口红也能涂很久。

什么时候才能涂完一支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艾凡抽空给谢利科普，“用不用得完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当别人都没有，只有你一人拥有时，哪怕这个颜色鬼打墙了，那也没关系！”

谢利：“……好的。”

他低头打包起来，不再发问。

三个人一忙就忙活到了深夜，晚饭都是随便填了几口面包搞定。艾凡看着眼前那躺在了绸缎之上、又被封进了盒里，外面还要打上蝴蝶结的礼盒，快要忍不住给本就高昂的价格再添一笔。

“算了算了，做生意还是得厚道点。”

艾凡守住了自己最后的一点点良知。

谢利和两人道过晚安，活动着有些酸软的手腕去找了姜泽，忙归忙，老师的叮嘱不能忘，他敲门进去，发现姜泽正坐在桌边，手边堆着半人高的书——谢利瞟了一眼就收回了好奇心，叫了一声老师。

“这些书你先拿回去看，有不懂的地方自己先思考一下，实在想不通了来找我。”

姜泽指着那厚厚的一摞书，这是他从空间里翻找出来的，里面是酱油、醋等调味品的酿制方法，低配到高配一应具有，除此之外还有些姜泽认为谢利之后用得上的，一股脑全部打包给他。

“白天和维克聊天的时候，我问了他们现在都在用什么做粉条，他说土豆和红薯还没收获，用的是白果。白果的淀粉含量不高，做成粉条比较费劲，所以我就找了些能够用得上的机器。”

姜泽把谢利带去了隔壁房间。

这些机器都是小厂子或是家庭作坊常卖的类型，有一定科技含量但不高，但对于纯人工走着整个流程的兽人来说，能够省下不少功夫。

姜泽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些机器塞进了背包里，好在这些机器自带操作手册，他看过，都是简单明了的文字介绍加配图，谢利一定能看懂。

“我相信你可以的。”

姜泽拍了拍谢利的肩，随即打着哈欠回了屋。艾凡他们三个忙了一晚上，他也没闲着，这些东西在包里放的时间有些久，他都是带着疑惑去翻找，好在最后都找到了。

谢利感受到手上说明书的重量，这不厚的一本，似乎与兽人的未来划上了等号。

——所以就这么轻易地交给了我？！

——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安排上十七八个的试练，最后用奖赏的方式交给通过试练的人吗？！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利刚想开口向姜泽说些什么，结果姜泽轻巧地把门一带，连个背影都没留给他。

他手里的书都要捏不住了。

还是红叶发现不对，特意来找了谢利一趟，她看到小伙伴呆愣在房间里，旁边还摆了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机器，那凌冽的光，让她都不好意思伸手摸摸。

“你不睡觉在这罚站？”红叶刚洗漱完，两鬓的头发湿漉漉地垂了下来，“明天还要帮着搭粉条店呢，你赶快睡吧。哦对了，艾凡刚才热了牛奶，你睡前记得去喝了，你要是不喝，她明天又要念叨。”

“红叶。”谢利突然出声，接着缓缓扯开了嘴角，“老师给了我很不错的书，说要让我们一起看。”

红叶警觉后退，“那老师怎么不自己和我说？分明是给你一个人的，你别想把我也拉进去。”

“你可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伙伴。”

谢利两步就跨到了红叶身前，抓住了对方，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你、必须、和我、一起看！”

如果谢利只有他一个，那么无论姜泽压给他再多的压力，谢利都只会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拼命去扛起那沉重的负担，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既然有人分担，为什么要一个人扛，谢利是怎么都要拉着红叶一起。

“喂喂喂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啊。”红叶抢回了衣领，捋了半天都还带着印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她拿过谢利手里的说明书翻看起来，速度越来越慢。

“这个，确实挺难的哈。”红叶挠挠头，“不过既然老师都对你有信心，那说明你一定可以做到对不对？”

她边说边退，眼瞅着就要把书重新扔到谢利怀里时，走廊尽头传来了艾凡悲愤交加的一声呼唤。

“红叶！”

红叶就这声叫得打了个哆嗦。

艾凡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双手箍住红叶的肩，把她前前后后地摇了起来，“你老师也太过分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红叶两个眼睛冒圈圈，“老师又做什么了？别晃了别晃了，脑袋都要被你给晃掉了。”

“他先是带我去了一间仓库，告诉我里面都是化妆品，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他就说那是他手上所有的化妆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如果我把那个仓库的东西卖完了，我们的店就要倒闭了！”

红叶小声纠正，“不是我们的店，是你的店。”

“有区别吗？没有！”艾凡猛地一挥手，“我们必须要在库存清空之前想到新法子，让这个生意能够长久地做下去！一锤子买卖固然香，可我们又不是做这种生意，我们得让这个生意永远持续下去！”

红叶快被晃晕了，坚持纠正，“不是我们的生意，是你的生意。”

她才不要被捆在这个地方呢！她可是早就和老师说过，等这里的事忙完，她就要和老师像之前那样到处走，到了一个地方就采上不认识的植物做标本写笔记的！

——你们就死心吧！

红叶想，她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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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姜泽集装箱小屋的支持，粉条店的建成就像是眨了下眼，上一秒还是空地一片，下一秒，就有数位身形健壮的兽人扛着装有粉条的袋子在店里进进出出，他们把粉条放置在新打好的木头架子上，幸好晒干后的粉条很轻，即便架子塞得满满登登，木板都没有弯折一分。

“新晒好的粉条再过几天就送来了。”

维克擦掉额头的汗，朝着姜泽说，“我们过来的时候，好些个部落一开始对我们态度一般，后面见我们背的是粉条，态度就好了起来，还有部落知道我们背不了那么多的白果，主动提出帮我们送回去的。”

“离你们最近的部落就是我之前的部落哦。”红叶笑嘻嘻地加入了话题，“要不是老师路过救了我们，估计我们部落这会儿应该就只有我和其他几个还活着了。”

维克想象不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怪不得。”他大概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部落会对他们过于热情了，“走的时候他们还塞给了我们糖和盐，我一看就知道从你那儿交换去的。”

说到这，维克还叫过来一个兽人，这人有些害羞，在姜泽面前半低着头，不时地摸摸鼻梁。红叶叫了声对方的名字，直接挂到了兽人的肩膀上。

“老师！我午饭就和他们一起吃了！”

难得见到熟人的红叶相当快乐。

姜泽摆摆手让她自便，然后和维克走到一旁，讨论起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单单开上一家店，对于兽人们所秉持的想让所有兽人都过上好日子的朴素愿望，并没有太大帮助。

这家店太小，而兽人又太多，即使他们在这里能用最优惠的价格换来生活必需品，可从他人手中换来的东西始终过了两遍手，其中加了不知多少层价格。固然他们是可以售卖给人类那边价格高昂的商品，但有些东西不捏在手里，就永远不能安心。

“我交给了谢利一些东西，对你们应该有点用。”

姜泽把站在他身旁的谢利让了出来，“前几天太忙了，就没让他去和你们说，这会儿大家都闲下来了，你们就好好聊一聊吧。”

维克面露惊讶，大概是不能理解姜泽怎么把谢利推了出来，而不是自己上。

谢利紧抿着唇，他还没有成年，站在连孩子都有了的维克面前，仰望对方如同仰望一座高山，心里难免生出嘀咕来，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尽可能沉稳地向前迈出一步。

姜泽悄无声息地远离了那一大一小。

之后的事，就让他们兽人内部去解决吧，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哦对了，还得和艾凡说一声，后面那一个仓库的商品可不是白白给她的，要收钱。

路德维希捞了捞姜泽的头发，“你就不管他们啦？”

总觉得这不像是你的画风呢，教导谢星澜时，可是给他铺了条平平整整的路，换成谢利，却近乎于赶鸭子上架。

“还要管什么？”姜泽反问，“幸福生活可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我要是面面俱到全给他们安排好了，那我要是哪天离开了，他们只会比现在更慌乱。”

到了那个时候，影响可就不好控制在小范围内了。

“现在摊子铺得小，出现问题也好解决，而且你以为那些离开了部落的兽人都不带脑子吗？以他们的能力，留在部落不可能没有出路，可他们仍旧选择了离开——况且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帮一把归帮一把，我可没有想升级当爹。”

路德维希：“……可他们真的能看懂吗？”

不是它小猫咪瞎发善心，实在是兽人和机器难以划上等号。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姜泽现在是甩手掌柜彻底不管事。

粉条店开起来后，他帮着维克打开了第一条销路，又在旁边看着对方磕磕绊绊打开了第二条第三条；他还见到了跟着粉条一起从森林里走出来的林雪，许久不见，林雪那股天生的温柔依旧，眼中却多出了几分坚毅。

跟着林雪的不止有当初在聚居点的人，还有来时路上听说了他们的去向，对外界感到好奇的兽人，他们多是一年到头也没几次离开部落的机会，好些甚至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们的第一站不是中央区，而是两旁全是人类商铺的一条街。

琳琅满目的货品让兽人们看直了眼。

商队去他们的部落的时候，哪里会像这样，把商品摆出来让人细细地看，通常是一副“爱买不买，你不买有的是人买”的傲慢，让人看了不舒服。

况且这里的价格也要比商队那里便宜，质量……肉眼可见的高。

兽人们朴实归朴实，又不是傻，他们在心里加了一遍价格，表情都略带狰狞了起来。注意到兽人们表情变化的谢琳在心里叹了口气，都是吃过同样苦楚的人，实在开不了口，劝对方看开点。

他自己都看不开呢，怎么劝别人。

姜泽也没有开口，他在主动淡化存在感，换言之，把“舞台中心”交给“自己人”。红叶跟着混了一段时间，主动问起姜泽什么时候离开。

“老师，你应该不是那种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的人吧。”

红叶看得挺清楚，“谢利估计是走不了了，那些人现在把他当个大人看，有问题都要叫上他一起；我的话，还是更想去不同的地方跑跑，我听商队那些人说，人类国家那边有不同的风俗，还是我们这见不到的动物和植物……”

“老师，我们俩要不偷偷跑了吧？”

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

姜泽默默地朝红叶点点头。

两个人悄摸地收拾好了行李，留下一封信后带上路德维希，随便溜上了一条待开的船。姜泽落地后就找了佣兵工会给两人注册好了佣兵身份，比起成为某个国家的人，还是这样自由点的身份更适合他们。

把身份证明挂在包带上，姜泽看了看红叶，“那新的旅途……”

红叶朝空中挥了下拳，“现在开始！”

被两人遗忘的谢利：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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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只猫和一个幼崽，姜泽他们在人类国家游历的过程中可没少吃苦头。

红叶的大耳朵不好遮掩，总是用头巾把耳朵包起来闷得不行，可放出来的话，谁都能看出她兽人的身份，幼崽在外面，并不代表被人保护，相反，有不少人想要抓走红叶卖个好价钱。

而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的姜泽，同样是个不错的商品。

师徒两人几乎每到一座新城市，都会成为当地帮派眼中的肥肉，层出不穷的骗术直往两人身上招呼，一套又一套的，让姜泽都快要麻木。

但也有好处，那就是被骗的次数多了，红叶都敢仗着实力反骗对方，她都快成这个世界上见过最多骗术的兽人了。

红叶：谢谢，并不需要。

旅途刚开始时，人类国家这边对于兽人的认知，大多是兽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钱，渐渐的，这个评价伴随着粉条的流入而改变。只是提起流传面最广的，还得是经由商队出现在人类国家里的高档化妆品。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艾凡在发现那一个仓库的化妆品，要是不限量售卖，怕是连半年都撑不过去后，她一边推出新的限制购买的条件，一边召集人手，从模仿开始，一点点拼凑出了高中低三个档位的化妆品。

在这个上面，艾凡是有那么点天赋的，因为她没让这个店昙花一现。

后来，红叶都可以在人类城市的杂货铺里买到价格便宜的护手霜，这一罐不算贵，却也不是大多数家庭愿意消费的对象，只是偶尔，偶尔，有人买下这小小的一罐递给身旁的妇人，被对方嗔怪着埋怨也不愿退掉。

最初姜泽带给兽人的那些小小的甜，在很久很久以后，终于传到了人类这边。

红叶成年时，姜泽带着她回了趟家，说是家，其实红叶所在的部落，早在几年前就被维克和林雪说动，带着所有族人来到了新的地方居住——离神弃之地更远，离“外面”更近。

都说兽人恋旧，可当生活能够因为换个地方而变得更好时，他们所眷恋的那份旧，就会被留在身后。

“我当年还爬过这棵树呢。”

红叶仰头去看部落入口处栽种的树，上面还用木板搭着个平台，方便兽人站在高处守卫部落。木板应该是也有好几年没有维护过了，红叶试着踩了踩，直接碎成了好几条掉了下去。

摇摇头，红叶从高处跃下。

“老师，去流浪者聚居点的路本就狭窄，这也好几年没人走过。”红叶的表情带着几分为难，“真要过去，那这一路可就难走了。”

她是真心在劝，毕竟就连走到这里，都费了从前的三倍功夫，没有了人的部落仿佛失去了某种屏障，很快就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当人想要再次踏足时，难度和开荒没有区别。

红叶又去看姜泽肩上的路德维希，示意对方也帮忙劝一劝。

小猫咪用爪子捂住嘴，果断摇头——开玩笑，姜泽要做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它小猫咪就是个猫型挂件，根本没有立场去劝。

“先扎帐篷吧。”

姜泽没有说是也没有否定，“走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

红叶没有办法，只好先去附近找了一大捆枯枝生火。姜泽往火堆里埋了两个红薯，等到饭做好吃完，他才把红薯扒拉出去，剥掉外层烤黑的那层皮后，露出的红薯瓤又软又甜。

甜食能够让人心情放松，红叶啃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周身都变得懒洋洋起来，她不禁往周围看去，很难想象，她小时候以为会生活一辈子的部落，在短短几年间就变成了这副衰败空荡的模样。

幸好原因是人搬走了而不是死了，不然真就变成了惨剧。

“老师，我们之后要干什么。”红叶习惯性地问着姜泽，“我是说去过聚居点后，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回去吧？要不是谢利那小子忙得脱不开身，他肯定要陪着您一起的。”

说着说着红叶有些困，她眨眨眼，隔着火光向姜泽看去。

“后面就不用你陪着了。”

姜泽给小猫咪喂了口红薯，声音淡淡，“你也成年了，之后要做什么就自己去想。这些年下来，其实我能教你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了，就给你留了一些书，你还记得我们旅途中遇到的那个很聪明的小孩吗？你当时还说，那孩子比谢利都要聪明，要是让他去看我给谢利的书，保证比谢利懂得又快又好。”

“要是之后一时间想不到要做什么，就想想那个孩子吧。”

红叶挣扎了起来，“老师？”

她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拽着她的身体向深处跌。

之后姜泽又说了什么，红叶完全没有听清，她只看到了姜泽的嘴在一开一合，等到像是把头从水里探出，长长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她身前的火堆早已熄灭。

红叶不知道现在是过去了几天，她试图找寻姜泽离开时留下的痕迹，可痕迹并没有离开部落，终点反而是部落中心的广场上。

这里宛若被狂风吹过，数年来落下的尘灰都被吹了个干净。

“老师……”

红叶站在边缘位置，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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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泽是开着直升机离开的——住在这附近的兽人部落早就搬了个干净，他总算是摆脱靠着两条腿前行，换上些省时省力的办法，还不用怕被人发现。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开直升机！”路德维希坐在副驾驶，顶着个完全不符合它脑袋大小的头盔，聊胜于无，“这确实要比走路快多了。”

还不用去管那些碍事的植被。

更不用担心在植被中穿行的虫子掉在身上！

小猫咪可算是舒坦了，它身子往下一趴，抛弃了沉重的“蜗牛壳”，在座椅上打了好几个滚。

姜泽的直升机开得极稳，头盔隔绝了轰鸣声，他朝着神弃之地所在的位置全速前进。

就算红叶的昏迷时间比他计算得要少，她也追不上自己，况且姜泽了解红叶，他说让红叶不用陪着自己，这孩子就真的不会追来，以红叶的聪敏程度，没准在来之前就猜到他的目标是什么，一路上都在试图让他放弃。

可惜，这个实在放弃不了。

在地上走，即使道路通畅也要走上半个月的距离，直升机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到，姜泽还路过了当初暂住的流浪者聚居点，如果说红叶曾经的部落还能看出居住的痕迹的话，这里大概已经变成了动植物的新家。

没有人的存在后，森林会快速抹除存在的印迹。

姜泽找了个宽阔点的地方降落，他给直升机加了油再把它收进空间，幸好空间里的时间禁止，不然以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上一次的经历来看，好好的直升机都得烂在他的空间里。

路德维希跳上了姜泽的肩头，打量起了神弃之地，“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

神弃之地或许就是这片森林里，唯一一处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有所改变的地方，巨大的骸骨静静矗立在原地，散发出的威严，驱散着一切试图靠近的生物。

然而没能把姜泽和路德维希驱赶走。

这一人一猫原地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太阳刚出来，姜泽就睁开双眼，给自己和小猫咪做了顿丰盛的早餐。路德维希内心瑟瑟，鼓起勇气问姜泽，进入骨林后应该还是能吃到热乎饭的吧。

“你是指热过的营养液吗？”姜泽微笑，“以我这些年吃营养液的经历来看，果味的营养液吃冰镇的会好点，炒菜口味的，最多吃个常温，热过的营养液会有一股子浓重的机油味，哪怕你是机器人，都不会喜欢那个味道。”

小猫咪：嘤嘤嘤TAT

路德维希吃完了最后一顿有饭有肉有菜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