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左右，鬼魂们纷纷醒来。

虽然在程兮眼中，大家似乎兴奋的有些异常——每当她转过头，总能捕捉到他们受惊般刻意收回的眼神。

并且，直到天黑的七个小时里，像是约定好似的，每个鬼魂轮流跑到破旧的挂钟前，大声地给所有鬼魂报时。

幸好没有探险者过来。

但真的太怪了……

终于，晚上10点30分，照例来到每周一次的集体外出时间。

程兮打起精神，走出房间，准备下楼集合。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看到阴森的走廊中，站着一排齐刷刷的笔直鬼影，个个眼睛发光。

他们心怀鬼胎，倒不是为了那短短一个小时的网络时间，而是希望提前和“能力者”程兮打好关系，为白天的使用时间也打好基础。

简称，可持续发展。

林广成反应迅速，最先走上前，满脸堆笑：“小兮，今晚想去哪边转转，院子里的草地都修干净了，要不要去看星星？”

他态度诚恳地像是要把她背出去。

程兮上半身尴尬地后仰，摆了摆手，刚要说话，另一边又钻出一个。

李书叶凑上前，讨好地问：“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上天台，看看市中心的游乐园？”

苏眠震惊于他们的行为，嫌弃根本掩饰不住：“啧，你们真的很像俩伺候人的太监……有点底线行不行啊？”

“说得好。”李书叶侧过俊脸，“奖励今晚玩手机的顺序排我后面。”

“你！”苏眠犹豫片刻，火气逐渐消褪。

即使还是不太情愿，但为了手机使用权，她也咬着牙，生硬提议：“游戏室有毛毯，可以去那里开茶话会……”

李书叶逮到机会，再次开口：“态度不真诚，再扣一分！”

苏眠：“……”

她想给他一脚。

不过，这句话倒是戳中了其他成员——

夏帆迟疑迈出一步，眼神飘忽着，不敢直视程兮，怀里的公文包被攥出褶皱，低声说道：“我、我……我给你表演个节目……”

他用余光瞥见了一排因惊愕而大张的嘴巴，努力克制转身就跑的冲动：“额……我、我会诗朗诵，那个……”

他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唇直发抖。

而这时，屈圆步态优雅地绕过夏帆，手捧笔记本，对他温和一笑——押对题了。

他翻开一页，自信开口：“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男生口齿清晰，一句接着一句地念诵摘抄。等这页接近结尾，他停顿一秒，打算往后翻的时候，林广成一副过来人的表情，问道：“这是你以前写的情书吗？”

屈圆抬头，脸上仿佛出现了奇异的红色，羞窘点头：“嗯。”

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文绉绉的……

除了程兮之外，鬼魂们心底同时出现强烈的危机感，没想到竟然全都身怀绝技，看来一整天谁也没闲着……

五个魂体暗暗用力，试图抢到程兮身边的位置。但实力相当，谁也推不动谁，几番争执，最后无可避免的打成一团，吵闹不休。

程兮全程没有机会说话，眼下趁着混乱，她看准时机，抬脚正打算离开。

下一秒，袖口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拉住。

舒宝仰着白嫩的小脸，张开双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怯弱：“姐姐，抱。”

鬼魂们：“……？”

四周忽然完全安静下来，程兮正要俯下身，就见男孩的头顶出现一只大手，仿佛娃娃机的抓夹从天而降。

“算上你住进来的时间，加起来都快20岁了，再给我整无知小孩儿这出？”李书叶一手把他提在臂弯，不爽道。

林广成也直起腰板，附和道：“就是啊，舒宝，你添个30斤都快比小兮重了，怎么还要姐姐抱啊，累到人家怎么办……”

屈圆看着眼色，很小声地附议：“就是，就是。”

“我……”舒宝气吼吼地要辩解，被李书叶眼疾手快捂住嘴巴，“乖，不麻烦小兮，哥哥抱你！”

小男孩翻腾着大力挣扎，想要离开，可所有的动作全被李书叶仅用一只胳膊握住，轻松压制。

一切反抗都败给绝对的力量，舒宝挣脱不开，终于放弃。

战争短暂休止，李书叶和身边鬼魂对了个眼神。

不错，解决了最大劲敌。

“我打算……”程兮的一句话，再次吸引所有鬼魂的注意，“不出去了。”

她冷静开口：“既然，大家都在期待零点之后可以玩手机，那为了避免引起争吵，我们可以先设定好各自的顺序和时间，你们觉得呢？”

没有鬼魂拒绝。

于是，程兮满意地走下楼，身后跟着6个稀里糊涂的魂体。

她带路径直走到一层的会议室，站在一面泛黄的墙壁前，解释道：“为了保证公平，家里有年纪小的孩子，所以，我们还是老方法——五子棋！”

“哇！”舒宝化身大力战士，一脚蹬开李书叶，举双手赞成，“公平万岁！”

程兮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夏帆：“可以帮忙挪动棋子吗……”

按照老规矩，唯一自带与现实触发接触的潮气的夏帆，长久以来都负责用水渍表现出棋局。

他眼前一亮，向前挪动半步，屈圆又一次抢先：“哪里需要这么麻烦，我这里有纸笔的！”

夏帆：“……”

他要收回曾对这位新人表达的欣赏。

程兮恍然大悟：“是哦，那就要辛苦你手写了。”

“我的荣幸！”屈圆长腿弯曲，趴在桌上，以横线为底纸，绘出基础的棋盘格。

接下来，就是漫长又无聊竞赛时间。

舒宝和李书叶最先胜出，随后的是苏眠和林广成。到了最后一盘，屈圆和夏帆对立而站，对碰的眼神冒出火光。

“您是前辈，您先请。”屈圆一摆手，眉宇间带着挑衅。

“哈！”夏帆气笑了，“我来就我来。”

他才不会为了面子放弃先机，虽然话出口有些窝囊，可瞟见男大学生憋屈的样子，还是非常值得了。

夏帆手指轻点纸面：“黑子，中间。”

屈圆接招，安静地紧贴旁边画了个圆圈。

夏帆认真布阵，每次落子前都会在脑中认真演算；屈圆的战术反而很随意，也最简明——疯狂堵截。

他完全放弃争取主动权，反而拼了命地阻止夏帆一方的连线。

几次差点成功的战术被截断，夏帆气的眼冒金星。

趁着他因愤怒乱了阵脚之时，屈圆竟然出其不意，悄悄自成交错的两排白棋，眼看着即将胜利。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此刻，夏帆的整个魂体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扑簌簌地不停从七窍向外呲水。

他抬眼，盯着自信满满的屈圆，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起身。

“在座之中，我最熟悉现代网络科技，所以，我申请成为小兮的助手！”夏帆继续道，“像平日里的行程，和大家的顺序分配，我会提前帮你安排好！”

他抛出打工期间的真实经历：“我做过好多年的助理，很有经验。”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夏帆一直是闷沉的性格，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豁出去的模样，居然一时忘了反驳，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程兮。

送上门的协助，程兮自然不会拒绝：“好啊。”

她看了看客厅的钟表，11点20分，时间很接近了：“那就按照比赛结果，先排好晚上的顺序，白天有需要再说——不用算我，一人十分钟。”

结束了麻烦，她飘忽转身，决定先回房休息。

夏帆挡在会议室门前，义正言辞道：“好了，那就由我宣布之后的流程……”

-

当零点的钟声响起，2号房准时吵闹起来。

因为此时，他们需要验证另一难题——流量。

若是没有信号，或者手机卡被提前销号，那它的作用无异于一块废铁。

于是，夏帆深吸一口气，拿出缝隙间的手机，拔下充电线，缓缓翻过正面，打开了开屏键。

“嘶……还好！还好！有网络！”

有惊无险，计划顺利继续。

舒宝得到第一顺位，他接过手机，却只是低头看着，一动不动：“……这怎么是黑的，夏帆哥哥，这东西坏掉了！”

“不会呀？”夏帆一惊，走过来后，瞬时明白了。

孩子去世时年纪太小，恐怕连小灵通都没玩过，更别提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了……

他心生怜爱，柔声问：“我来帮你——想看什么动画片？”

舒宝笑得开心：“海绵宝宝！”

林广成忽然在后面唱起来：“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我再也不教你了！”苏眠痛苦地闭上眼睛，向夏帆建议，“动画片播放期间能不能把这位大叔赶出去。”

她害怕未来一个月，家里都将弥漫这可怕的魔音。

夏帆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不行哦，我们是很讲鬼权的。”

很快，网络顺利连接，欢快的片头曲在屋内响起。

所有鬼魂都差点哭出来，这磁性的电子器械，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哪怕李书叶一个生前与酒为伴的富二代，此时也难以把视线从那块黄色海绵块上移开。

他真的好怀念！

“把亮度调低一点，能少费点电……”顺手滑动屏幕，他想到了独自待在房间的程兮，嘀咕道：“小兮竟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太神奇了……”

苏眠两只手轻轻地抚摸脸颊，希望把干掉的粉底扑的服帖些：“她一个亲自上.吊自杀的小孩，对什么赶过兴趣啊……”

顿了顿，她也不禁疑惑：“不过，怎么以前没发现，她可以随时使用电子产品……”

是啊，快十年了，竟然刚知道这个技能……

除了专心看动画片的舒宝，其余鬼魂都意识到这个问题，陷入沉思。

半分钟后，林广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为小兮不经常说话，自然发现不了！”

“啊……”

好精辟。

诗句分别出自 曹雪芹《红楼梦》和 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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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五子棋生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