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柒走到秦子洞面前站定,没有立即上马车,团扇下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动,但声音里却是不冷不热的味道:“有劳大人亲自送我去南戎,流柒感激不尽,这一路舟车劳顿,路程绵长,辛苦大人了!”
秦子洞恭敬答道:“不敢当,护送郡主,乃卑职职责所在,卑职自当谨慎待之,郡主放心。”
江流柒轻轻笑着:“如此便好,路程颠簸,若没有旁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说罢扬起小脸,眼神冷漠的踏上马车。
秦子洞拱手:“卑职遵命。”
进了马车,拉下帘子,江流柒气的浑身发抖,索性扔下团扇不再遮挡,这个秦子洞,竟然是陛下的人,还派来护送她去南戎?做什么?报复她当日未答应他的事吗?当时他莫名约她见面,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况且之前他还差一点杀了他们,她怎能不记得?
她早该想到的,秦子洞劫了锦州草药,怕就是陛下的意思,如果真是陛下的意思,那......江流柒忽然脑子里一惊,不敢再想下去,这也太可怕了,现在又把她送到南戎,周敬昌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她去南戎了,周敬昌真的会放过江家吗?不行,这一路,她找到机会一定要问问秦子洞,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她才不要做别人的棋子。
秦子洞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帘子倏地落下,眼神落寞,转身走到前面,跳上棕马,大声喊道:“启程!”
唢呐声、敲鼓声便交杂响了起来,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进起来,江流柒抬起胳膊,烦躁的捂住了耳朵。
秦子洞没有问过周敬昌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选择让他送亲,他也不必去问,他知道,周敬昌一定有谋算,就算问了,也只能是他,送或者不送,都不是他的本意,周敬昌既然敢告诉他,那便不怕他去当面质问江遇之,所以,真相真的是周敬昌所说吗?
他猜想,选择他来护送,一来,以他和江家的关系,他必定是恨之入骨,这恨意连带着江家的子女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来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二来,也可以通过这件事来试探他的忠心,周敬昌一向多疑,他是知道的,只是周敬昌不知道的是,江流柒曾经救过自己,是恩人,是照亮过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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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的队伍出了城门,一路向南,走过繁华,风景渐渐不同。这一路,他们要路过琰州、密州、徽州,最后进入南戎境地,差不多需要一月时间,送亲队伍只能送到徽州边境,随后要和南戎接亲队伍汇合,完成交接后,他们便会折返回京都,由南戎接亲队伍继续护送至王庭大帐,南戎盘踞西南一带,山峦绵延,路程崎岖,进入南戎后,要到达王庭大帐也至少需要五六日时间。
范千湖从小便对刀枪棍棒感兴趣,舆图标志更是过目不忘,他打算直接奔着密州出发,芦州离密州最近,一路向西截下便是,琰州还需北上,按照京都的路程,他们一定要走这条路,到时他一路跟到徽州,等京都的人撤回之后,他便动手救人。少年一袭淡绿色长袍,墨发高高束起,仿若一条游龙般肆意旋舞,眸色冷冽,黑马踏蹄,长剑与行装背后跟随,一路纵驰。
琰州离京都不算远,走个两三日便可到,车行队伍出了京都,一路向南,现在日头高照,随行人员又多,大家自然走的慢了一些,过了琰州时已经是八日后,看到大家都有些疲倦,此处地势也较为平坦,秦子洞便安排大家就地停下,修整一下再前进,队伍便在原地停下,补充食物。
江流柒今日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也有些累,感觉到马车停下了,她便轻轻掀起车帘一角,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见外面随行人员都放下装备,各自休息,再往另一处寻去,便看见秦子洞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提着长剑,朝马车这边走来,江流柒倏地一下把帘子盖上,装作没有看见,心里想着,别过来,别过来,我可不想同你说话。
果然,马车外响起了秦子洞的声音:“郡主,要不要喝点水?”
江流柒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装作没听见,这几日都是这样,不回答也不给任何反应,秦子洞对着马车外的两个婢女说道:“你们也去那边喝点水,休息休息吧!”两名婢女道谢后便离开马车,去往另一处休息了。
江流柒听到了秦子洞的话,心里想着,支走婢女,不知又在打着什么主意,反正也是陛下的人,当初能做出危害芦州百姓的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一路还要让他护送,真是连最后的安宁都不想给她。
秦子洞站到车窗外,侧头对着车帘里的人说道:“路途颠簸,郡主可是生病了?郡主若是不回应,我便要掀开帘子了。”说着便欲伸手。
马车里的江流柒忽然大喝:“大胆!本郡主的车帘你也敢掀开!就不怕我治你一个不尊之罪!”
秦子洞冷笑一声,眼里仿若看穿,但面上还是恭敬说道:“郡主喝水吗?”
“不喝!拿走!”对于秦子洞拿来的水,江流柒厌烦的很,甚至是他这个人,她都讨厌的很。
秦子洞问道:“这里日头高照,且我们也已走了几个时辰,郡主若是不及时补充水分,怕是会身体不适,郡主没必要因为讨厌卑职便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你也知道自己很讨厌吗?既然知道还这么多话!”
“郡主即便讨厌卑职,但卑职也说过,护送郡主,乃卑职职责所在。一会儿郡主便简单用一些餐食,等晚上到了驿馆之后,再吃些好的。”
早晨起得早,接着又走了几个时辰,滴水未进,肚子现在真的是有些饿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和这个人叫什么劲啊,饿坏了自己的身体可不值得,于是一只手忽地伸出了车窗外,掌心向上摊开。
那伸出来的手差一点打在秦子洞的脸上,秦子洞下意识侧头躲过,反应过来才发现江流柒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
江流柒说道:“水。”
秦子洞听从吩咐,把水壶放在了江流柒的手上,少女迅速抽回手,躲在马车里一直没有露面。
秦子洞无可奈何的说道:“一会儿给你拿吃的。”说完转身要走。
马车里的声音响起:“等等。”
“又有何事?”
江流柒把水壶递出来,气鼓鼓的说道:“打不开。”她在马车里拧了半天也拧不开,几个时辰了,确实渴了,也不知道是秦子洞故意的还是谁拧的这么紧,竟然打不开。
秦子洞转头,莫名笑了,顺手接过水壶,轻轻一拧,水壶的盖子便开了,秦子洞把水壶递了进去,“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下次......”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里面咕咚咕咚大口喝水的声音,秦子洞心想,还说不渴,估计这一壶水都让你喝光了吧!
江流柒喝足了水,感觉非常满足,顺手把水壶递了出来,“还有没有吃的,我饿了。”这个江流柒,性子倒是没变,还是直来直去的样子,倒也可爱。
秦子洞看了看远处他们弄的食物,说道:“我去那边看看,你要不要下来透透气?”
“不要!”
“好吧,那你就在车上休息吧!”秦子洞说完便离开了。
今日行走了几个时辰,又喝了那么多水,不一会儿江流柒便觉得小腹有些胀,应该要去方便一下,少女轻轻掀开车帘,看着大家都在忙碌着,烧饭的、收拾装备的、喂马的,秦子洞也在不远处准备食物,马车旁那两个婢女还没回来,江流柒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马车不远处便是一处林子,她得去寻个地方方便一下,于是便跳下马车,向林子里走去。
进入林子往回一看,还能看见那些人,不行,还得再向里面走一走,太近了被人看到了岂不是羞愧。真是心酸,还要跑这么远的路出来成婚,连个方便的地方都没有。
秦子洞准备好了吃食让婢女送过去给江流柒,婢女端着食盒在马车外轻轻唤着,可是半天里面都没有应声,秦子洞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到婢女慌张的神色,他立即察觉到不对,大步跨过来,问道:“怎么了?”
婢女胆怯回道:“郡主一直没有说话......”
秦子洞喊了一声:“郡主,可以吃饭了。”
里面没有回声。
秦子洞一把掀开车帘,里面空空如也,江流柒不见了!
食盒瞬间掉落在地,婢女害怕极了,“郡主,郡主去哪儿了?”
秦子洞冷厉说道:“给我找!”
一众人立即慌乱起来,郡主要是丢了,那他们全都是死罪,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到处喊着:“郡主,郡主!”
秦子洞心绪有些慌乱,江流柒就在眼皮子底下这么消失了,是谁带走了她?遇见山匪了?秦子洞努力平稳自己,站在原地,眼神犀利的环视四周,这一带平坦顺畅,方才只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也没有听见山匪出现的声音,她也没有呼救,不像是有人带走她,如果没有人带走她,那便是她自己躲了起来,她为何要躲?她要逃?她能逃到哪里呢?即便是要逃,她一个人该怎么走呢?附近林木纵深,山匪出入,她一个人会很危险,秦子洞看向不远处的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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