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名秦弦的宋锦城与边肃二人前刻刚进院门,龙首关东堂主孙潜后脚便到了,刚到这便将秦穆和失踪的消息如实相告。
“我义父失踪了?”
瞧着秦家小少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变了的脸色,但却又极力压制住愤怒的模样,孙潜心下自有了几分判断。
孙潜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几分自责。
“这事是我们龙首关的失责,不过秦少爷放心,西堂主正在派人寻找秦郡守。”
“我义父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约三天前,”孙潜答道。
“可有线索?”
孙潜摇头解释道:“这事只我与西堂主知晓,本不欲对外声张,因而才没大肆寻人,毕竟来咱们龙首关的客人非富即贵,万一引起骚乱就不好了,秦少爷是秦郡守的义子,按理不该瞒你。”
说到这里,孙潜的眉头微微拢起,想说什么却偏偏又似有些为难,稍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我与秦郡守交好,秦郡守失踪我亦心焦,然我只管东堂,手下无兵,寻人之事有心也无力,哎......”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寻人都是西堂的事,寻了多久?何时去寻?皆由西堂主说了算。
秦家少爷只要不傻,自然会听明白。
“西堂主?他人在何处,在下想见他。”
果然......
守关门的老胡说,秦穆和的这个义子是个八面玲珑有些算计的,秦穆和失踪三天,萧问都还未查到秦穆和的消息,此刻说不准在忙些什么,若是让秦弦这个苦主去掺和一脚,说不得更能让萧问忙上添乱。
见那秦家少爷紧握拳头,一张俊俏的脸蛋顷刻变得冰冷,孙潜在心底不由哂笑一声。
......
半个时辰后,孙潜才从秦穆和的住处离开回到了东堂。
“堂主,您回来了?”
守关门的老胡正在院子里候着他,见了人,忙谄笑着迎了过来。
“唔,”孙潜觑了眼老胡,并不吝啬赞誉之词,“你做得很好,秦弦那小子的确有几分眼色。”
孙潜说着从身后随从手里拿过一只卷轴,进屋后将那卷轴摊开在了屋中的八仙桌上。
老胡好奇,凑了过去,见那卷轴是一幅画。
画上江面翻滚,长鹰翱翔,滔滔的巨浪里正有一艘楼船在江面驰骋,旗帜迎风飘扬,二楼甲板上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影,那人背着手闲适自得里带了几分狂肆与傲然。
“这画......”
老胡觑一眼孙潜面色,见孙潜脸上现出怀念神色,不由定了定心,试探着问道:“是那小子送您的?”
孙潜双手将那卷轴拿起,对着外头的天色眯着眼又细细端详了一番,才又将卷轴放了回去。
“他说秦穆和酷爱风雅,此次来龙首关别的没带,就带了几幅特意搜来的前人画作,本欲给秦穆和赏玩,却不想秦穆和失踪不见,他感激我如实将此事告知,便送了一幅与我。”
“他真这么说?只是我并未听说秦穆和酷爱风雅,他怕是知晓您才是那喜爱字画之人。”
老胡狐疑猜测。
孙潜闲适的靠在了椅子里,让人递了一杯茶来,咂摸了一口,才冷笑道:“你也说他是个伶珑之人,必是不知在哪听说过我这个喜好,毕竟我的喜好并不是秘密,若是有心这些消息也并不难打探。”
“就是不知他是否也知您原来的身份......”
老胡在看到秦弦背后的大包袱时,便猜着里头装了好东西,却不曾想原来都是些不值钱的卷轴,这难免让他有几分失望,毕竟他本来还想着能从秦弦那里捞点油水来着。
眼下却见孙潜对秦弦送的画作十分满意,连带着还称赞了自己,那些许的失望之情又消散了几分。
只是再觑一眼那滚滚江面并江上楼船,他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孙潜却抬了抬手,压住了老胡未说完的话。
“不会,他那卷轴里的画作我看了,山水鸟兽皆有,他本就拿来供我挑选的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胡略略放宽了些心。
“对了,我方才已让人将秦弦带去见萧问。”
孙潜吩咐老胡道:“想必秦弦的到来会让萧问将更多精力放在寻秦穆和之事上,但为防万一,你回去还是让人盯紧萧问的动向......”
“是,”老胡正要离开。
孙潜拢着手中盘弄把玩的核桃,蹙起眉头,却又将老胡唤住,道:“这几日若无事,你尽量不要再来东边。”
老胡愣了愣,顿时明白了孙潜的意思,迅速点头应了。
孙潜望着离开的老胡的背影眯起了双眼。
原本他只以为萧问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应不会对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胁,可自这半年继任西堂主以来,萧问雷厉风行的手段倒是将西堂的人收服了七七八八,这不由得让他对萧问生了提防之心。
除此之外,秦穆和的失踪也让他生出隐隐的担忧。
以他揣测,秦穆和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再想起从前他与秦穆和做下的那些勾当,若秦穆和遭人毒手,那会否连累自己?
我在明敌在暗,这种未知让孙潜越想越觉不安。
这也是他极力促使秦穆和的义子去督促萧问寻人的另一重缘由。
因为他是真的希望萧问能找到秦穆和的人,或者尸体也好。
孙潜忧心之事宋锦城自是不知,此刻她正随着孙潜的人在去往西堂的路上。
龙首关东西两堂本就随地势而分,东堂在东,西堂在西,来投奔龙首关的客人大多住在中间地带,且龙首关三面环悬崖,东西两堂以及中间地带背后全是悬崖,也因此龙首关比之虎头寨,更为易守难攻。
因着这缘故,东西两位堂主除了必要的商议事务外,两堂的人也是泾渭分明的很,轻易并不多来往。
因而孙潜派来的人将宋锦城与边肃送到西堂院门外与守卫寒暄了声便离开了。
“秦少爷请随我来。”
西堂守卫也是一身大红马甲配黑色马裤,只是看上去更为年轻与精炼。
守卫与一旁的同伴打了个招呼,便引着宋锦城与边肃进了西堂。
西堂依山而建,屋子由低到高,仰首望去,那最高处竟似隐隐藏在云海中般不见屋顶。
穿梭前行,两旁重重叠叠皆是大小不一的院落,一时间让宋锦城恍惚以为进了哪处城中城。
拾级而上,宋锦城不由询问前面引路的年轻守卫,“小哥,在下能否拜会一下关主?”
年轻守卫头也未回,“关主在闭关,不见人。”
“哦,这样啊,”宋锦城朝一旁的边肃眨了眨眼,转而又问道:“那敢问关主何时出关?”
“不知,”年轻守卫回的更干脆。
“那如今关里的事是不是都由西堂主说了算?”
“不知。”
年轻守卫似不屑与宋锦城多说,只埋头前行。
宋锦城撇撇唇,自知从守卫嘴里得不到更多讯息,于是也不再追问,只跟着守卫向上爬。
直到一刻钟后,三人停在了一处平坦的小院前。
院门轻掩,留了半个身子大小的缝隙,守卫伸手将门推开了些,转身对宋锦城道:“进去吧。”
宋锦城敛了神色,朝守卫点头谢过便与边肃进了门。
“咔嚓”声响过,身后的门在宋锦城二人进去的瞬间便被人从外头关上了。
宋锦城笑了笑,淡定的睃巡了几眼干净利落不见任何杂物的小院,不由挑了挑眉,抬脚进了正中一间大敞的屋门。
屋子是间书房,右首是一排排的书架,左首摆了张书案,此刻,案后正有一人端坐好整以暇的候着他们。
“来了?”
“是啊,君以礼相邀,在下不敢不来,”宋锦城大马金刀坐在案前的椅子里,要笑不笑的望着萧问。
“这位是?”
在两人进门的刹那,萧问的目光便落在了后面的男人身上,身高六尺,伟岸落拓,尽管极力掩饰,萧问仍是从来人的眼里瞧出几分不同于遮山这帮草莽的气息。
这是种长久杀伐凌厉又久居高位之人才会有的味道。
在虎头寨他见过此人,那时他便疑惑此人身份。
“他啊,”宋锦城见萧问的眼神在边肃身上打量,不由轻轻笑了笑,“他是我义兄。”
萧问在虎头寨出现过,必然是见过边肃的,但见萧问探究的目光,宋锦城心下凛然,自知边肃的身份亦是不能为人知的,于是呵呵两声,看似真诚又很敷衍的回了句。
“义兄?”
萧问咂摸着这话,哼了哼,“秦少爷果真左右逢源,到处都能攀认亲戚。”
宋锦城岂会听不出萧问话里的讥诮,也哼了声道:“那说明我人缘好,总比萧堂主连自己手下都收服不了的好。”
萧问自知宋锦城说的是那守关门的老胡,也不恼这话里的讥讽,只冷笑着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睚眦必报,当真与她无二。”
宋锦城眼珠转了转,顺着萧问话头问道:“她在哪里?”
萧问这回倒未隐瞒,“我只能告诉你她被困在了关里某个地方,但到底在哪里,需要你自己去找。”
宋锦城微微坐直了身子,定定望着萧问双眼,“你没骗我?”
“我骗你有甚好处?况且我确实需要你帮忙。”
宋锦城听景瑟说过,龙首关设有机关,景瑟这些日子不见人或许真是被这些机关困住。
再见萧问不回不避任她盯视,撇了撇嘴,又坐回了椅子,“你最好保佑她无事,不然......”
宋锦城咯咯笑了,“莫说帮你忙,到时看我不撕了你的皮才好。”
虽只几面之缘,但直觉告诉宋锦城,萧问此人心机深沉不可轻信。
且再看萧问执笔的手,白皙修长,指甲饱满圆润不见分毫污渍,还有,萧问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这不得不让宋锦城怀疑,萧问必是出身不凡,因为只要这人自小接受良好的教导,就算极力掩饰,也总会若有似无的透出某种痕迹。
当然这痕迹也只有同样出身高贵的人才瞧得出来。
宋锦城无意探究萧问出身,但她也不会任由别人踩踏她的底线。
萧问对于宋锦城的话有几分意外,沉默片刻后淡淡道了一句,“你既来了龙首关,最好听我调遣。”
见宋锦城不满的眯了眼,萧问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不过你也大可放心,只要我还是这龙首关的西堂主,我就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与她。”
一提起她,萧问心下不免叹息,自打那日她躲入盘龙峡谷,到如今已过了好些日子都未再出现,这也不得不让他怀疑,她到底还在不在龙首关?
而宋锦城哪里知道萧问这心中思量,只咀嚼着萧问的回答,明白萧问话中虽藏了威胁,但却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承诺。
“既如此,”宋锦城闻言不由勾起唇角,回了一个十分坦诚的大大笑容,“那咱就先从寻找秦穆和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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