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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委托

伊特小镇位于三号国家周边的小树林中，是一座纯粹由人类构成的中型村镇，却因为连接着三号国家的主道，而常常被旅客前来拜访，所以十分热闹。其中并不缺乏特殊职业的人，他们往往会在这里的旅馆内住上一晚，然后离开，但仍然有不少的人会选择多待几天与本地居民畅谈交往，甚至有些人最终决定留下。

在小镇的尽头，沿着小道往森林深处走去，一直走个大约二十分钟就能看见左手边有一颗龙鳞树，这个时候向左拐去，五分钟后便能看见一座被树木包围的、建于一小片空地上的木屋。

木屋的门被刷成了漂亮的大红色，于正中间用白色染料绘了一朵花，花有两片花瓣，花瓣细长，舒展的样子似飞鸟展翅，中间的心蕊呈紫色。这是罗曼花，这就说明，这座木屋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巫师。

准确来说，是一个女巫。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巫的来历，人们只知道她自五年前来到镇中，住了一周左右，然后由于不知名的原因住了下来，并执意把木屋建在如此偏远之地。

她性子孤僻，从不和别人谈起自己的过去，也从不谈及自己的姓名，所以人们通常称呼她为女巫。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无比厉害的女巫，喝下由她亲手配制的药水后，再重的病在三天之内就能痊愈，濒死的人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她都能救回来。

于是人们赞美她、敬重她，顺从她的意愿，不随意去触碰她的过去，就当那森林中住着一位没有过去的幽灵，然后继续赞咏她那妙手回春的能力。

并且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女巫有一个学徒，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姑娘。

清晨的空气清新凉爽，风过树梢，吹动着树梢“沙沙”抖动，有暂停于枝头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随着晃动的树枝一下一下地摆，时不时梳理一下自己被露水打湿的羽毛，然后在没有征兆的某一秒段中扑棱着双翼消失在远方的湛蓝。

一个女孩走在林间小路上。她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长相精致，栗眸黑发，眼睛像猫一样微微上挑，长发披肩。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齐膝连衣裙，披着一件无帽黑色斗篷，踩着红色皮革短靴，背后背着一个竹篓，里面放着沾着泥土和晨露的草药。

女孩从龙鳞树那转弯，绕过一片树木，来到了木屋前，从斗篷内侧的暗兜中用两指捏出一把铜色的钥匙，熟练地插入门锁，向左旋转三圈，推门而入。

木屋其实不算大，里面的结构很简单，摆在木屋右边墙壁前的是一个木桌，木桌前开了一扇不大的、但明亮的窗户，窗沿上刻画着魔纹，使窗户只能单方面看到外面。木桌上摆着一叠书和一沓草纸，桌角处还有一瓶已经用了半瓶的墨水，里面插着一根羽毛笔。

在木屋的左边是一个覆盖了整面墙的木柜，一共四层，每一层上都摆满了瓶瓶罐罐、宝石还有一些有着奇怪纹路的石头。在木屋的四个角落还都摆着很多竹篓，有的竹篓是空的，有的竹篓里放着草药或者鲜果。

在木屋大门的正对面是两扇未上漆的木门，那后面是卧室。

由于这过于简单明了的摆设，所以女孩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她常坐的木椅上，正垂眸翻着一本书。

那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墨眸朱唇，黑发垂腰，皮肤苍白，带着冰冷的易碎感，在嘴角处点着一颗红痣，艳得明显。宽大的黑色斗篷难掩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在斗篷角落绣着一朵张扬绽放的罗曼花。斗篷下的黑裙在腰间绑着有着精美纹路的深蓝色腰带，上面挂着一个黑色的绘有暗红色花纹的收纳袋，将盈盈一握的腰杆凸现得明显。

她面容妖媚，眉眼间透着一股漠然疏离，却偏偏一举一动都带着某种让人着迷的优雅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惹人痴迷。

“老师。”女孩连忙低头，将右手平放于胸口处，微微弯腰。这是一个标准的敬师礼，通用于每一个行业。

“嗯。”女巫散漫地应了一声，声音冷冷的，媚媚的。

她淡淡抬眸，瞟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女孩，道：“伊丽莎白，过来。”

伊丽莎白把背后的竹篓放置在门旁，将木门轻轻关上，然后乖巧地走了过去，站在女巫前面，继续垂眸，一言不发地等着女巫发话。

她看到女巫手中的书，虽然看不见书皮，但从上面的图文和被标记在文字旁边的红色字迹可以看出，那是她这几个月自学的中级巫书。

在大陆中其实每个行业都编写有自己的教科书，但它们通常并不在市面上流通，往往只会在师生间传承，只有少量的一些残本在黑市上可以看见。

伊丽莎白心头一紧，意识到刚刚女巫是在检查她的自学成果，不由暗暗有些紧张，带点忐忑地等着女巫的评价。

“笔记做的不错。”女巫又随意翻了几页，“已经都学完了。”

伊丽莎白嗯了一声，说来也巧，这本书她昨天晚上才刚刚看完最后一页。

女巫将书合上，放置在桌子上，说道：“我今天先不检查了，我对你有信心。”

嗯？伊丽莎白在心里皱眉，这就有些稀奇了，虽然她的这位导师平时并不怎么督促她的学习，但每过一段时间女巫就会抽查她以前自学的内容，并且要求极其严格，错一个就得罚抄五十遍。

伊丽莎白怀着满心的疑惑，等着女巫继续说下去，她意识到女巫似乎有什么事要托付给她，并且这件事很急，以至于连检查她功课的时间都没有。

果不其然，女巫接着说：“我要你去一号国家为我办一件事。”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抬头，小声问道：“一号国家？”

一号国家位于三号国家的北边，隔了一整片的森林，光是骑马就要走一个月，而且虽说在西方大陆人类已经把大多数危险成分清除，但任有大量魔兽隐藏在森林深处，而且最近这些年魔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蠢蠢欲动，很多从森林中路过的商人旅客都被袭击。

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个十六岁女孩可以走的路，而且女巫的用词是“为”而不是“跟”，意味着她可能要独自走完这一千多公里。

“是的。”女巫平静地确证了伊丽莎白的想法，“我要你独自前往一号国家，帮我送一件东西。”

说完，女巫淡淡地看了一眼表情有些迟疑的伊丽莎白，似乎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说道：“如果你真的认真学会了这一本书，那就意味着你已经踏进了普通巫师的门槛，你有这个能力独自穿越森林。”

在大陆上，大部分的巫师的知识储存量都只有中级巫书，而高级巫书则被大部分人称为**，因为高级巫书里面所记载的，大部分关乎都很邪乎，且材料极难获得，又并非是常用的药剂，所以除了是某些闲得慌的或者是别有目的的巫师会去学习，其余巫师基本上不会涉足。

所以理论上，伊丽莎白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女巫了，可以在身上绘上代表着巫师的标志的罗曼花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伊丽莎白不由地内心有些许波澜。

“你去收拾吧，中午前出发。”女巫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走向左边属于她的卧室，推门而入，轻轻合上了门。

伊丽莎白目送女巫进了卧室，然后也进了自己的卧室。

伊丽莎白的卧室不大，大约十平方米，门的对面开了扇不大的窗户，同样刻有魔纹，窗帘半拉，阳光从另一半窗户内泄出，流淌了满地。窗户下是一张两米长的床，占满了五分之一的空间。房间里有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一个铜制坩埚，以及两个小陶罐。在小桌子的旁边还有一个书柜，分为五层，每一层都摆着书籍。在书架的对面还摆了两个木柜，半人高，每个木柜都有三个抽屉。

伊丽莎白拿起了放在左边柜子上的收纳袋，她的收纳袋是红色的，有浅金色火焰般的纹路，是中型收纳袋。

她平时不常用这个收纳袋，所以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三十枚鲁顿和五十枚苏卡，以及一个备用坩埚。

但这次得出远门，可能要在外面呆上三个多月，得多放点东西。

伊丽莎白拉开左边柜子的第一层抽屉，那里面放着几十个小袋子，袋子里是不同的被处理好的药材。伊丽莎白随便拿了几个常用的药材，她打算一会儿直接拿配制好的药水，所以药材什么的并不怎么用的上，只是带着应急。

第二层抽屉里装着一堆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药水，是之前伊丽莎白练习的时候制出来的，专门留下来品质较高的那些。这些玻璃瓶基本上都是五厘米长的小长方体，混有百分之三十的白水晶，不易被摔坏。不同颜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中被阳光照得透亮，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伊丽莎白将药水一瓶瓶地拿出，将可能用到的都放进了收纳袋里，而不太用的到的就放回去，就这么把半个抽屉的药水拿走了。

嗯，这些大概够了。伊丽莎白想了想，又往收纳袋里放了几瓶，然后把抽屉合上了。

最后一层抽屉里放的东西很少，是魔法物品，且大部分是中级魔法物品。

在大陆中，魔法物品分为低级中级和高级，绝大多数的魔法物品都是低级魔法物品，它们通常只是被增加了物理属性，比如刀剑是增加硬度锋利度，枪支弓箭是增加射程，而魔法收纳袋是增加里面的空间。中级魔法物品则是增加元素属性，比如赋予子弹灼烧冰冻等能力。高级魔法物品全都是大范围性的，往往能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也有巨大的防护屏障，时间和空间元素的魔法物品也是高级魔法物品。

伊丽莎白的身体素质比较差，属于那种体弱多病的类型，再加上她是女巫，对打打杀杀什么的完全不擅长，最多下下毒，搞搞迷药什么的。但是女巫曾经教过她用枪，虽然伊丽莎白的枪法一般，但多少是能防身的，所以女巫就给了她一把改良版的魔法手枪，其特点是后坐力小但威力射程堪比狙击枪，还配有五盒不同属性的魔法子弹。

伊丽莎白拿起了枪和弹药，将枪别在自己腰侧，然后把子弹放进了收纳袋。

其余的魔法物品都是戒指项链胸针什么的，女巫对自家学生的身体情况十分了解，并不指望伊丽莎白能手持武器杀敌，所以这些魔法物品基本上都和防御有关。

伊丽莎白拿起了一个胸针、一条手链以及一条项链。胸针为蓝白色，点缀着细碎的钻石，呈一只蜷缩成团的孔雀，作用是释放出一面水元素组成的盾。手链则是由白色珍珠串成的，作用是调动风元素提高速度，适用于逃跑，虽然原本作用是来增加战斗时的移动速度。

而那条项链，是一条高级魔法物品，细细的黑线绑着一颗银色的星星，作用是让使用者融于空气，不被发现，属于空间属性的魔法物品，无市也无价。

伊丽莎白垂眸，摩挲着那条项链的星星，冰凉的质感并不属于金属，却光滑无比。

这个世界中一共有八种元素，水、火、土、木、风、冰、时间、空间。

其中前六种是比较常见的元素，大部分对元素有共鸣的人都是和这六种元素共鸣，所以和这六种元素有关的魔法物品占所有中级魔法物品数量的百分之九十八左右。

而时间元素和空间元素不同，很少有种族生物能和它们产生共鸣，自魔法诞生之时算起，这几千年来觉醒这两种元素的生物屈指可数，甚至空间元素第一次自生灵身上出现，被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下，还是四百年前人类种族四大首领之一的伊万斯在决战中使用出的“斗转星移”，使本来处于下风的人族瞬间得到大量支援，绝地翻盘。

时间元素出现的时间更早，但谁也说不清是谁让其出现，只知道第一个和时间元素有关的魔法物品出现在一个人类战士手中，而其制作者无人所知。

被人们所知的空间元素魔法物品总共七件，全都出自于伊万斯之手，因为自伊万斯之后，大陆上只出现过一个空间元素魔法师，而那个魔法师因过早展露天赋，而被人暗算，早早夭折，未来得及制作出什么魔法物品，让人惋惜。

伊丽莎白知道自己的老师身份神秘，且一定大有背景，像这种足以让所以冒险家为之疯狂的东西随手就送了。她至今仍记得三年前女人将这项链随便扔到自己手中，轻描淡写地说了它的作用，连神色都未曾有半点波动，就好像自己只是随手送了一块石头，眉眼间都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所谓和漫不经心，却在女孩幼小的心灵上砸出了巨大的波澜。

学生不应该随意去探寻老师的底细，这是所有职业里不成文的规矩，代表着学生对老师最基本的尊重以及敬意。

伊丽莎白遵守着这条规矩，连女巫的姓名都未曾问过，只是喊她老师，不过问她的过去，不研究她这些年常常的不知归期的出远门的原因，仅仅日复一日，完成着女巫偶尔给她布置的功课，看着一本本的书籍。

伊丽莎白将这些东西一一佩戴好，然后关上抽屉，又挪到另一个柜子前，拉开抽屉。

这一个柜子里装着她的衣物，数量不多，她并不是什么爱打扮的女孩，所以对于衣物啊饰品啊什么的她并不怎么热衷，能穿就行。

随便塞了几件换洗衣物，伊丽莎白站起身，缓了缓有些跪麻了的腿，来到书架前。

她快速扫过了一本本书籍，思考着自己该拿哪些来打发路途上的时间，最后她抽出了三本书籍。

该拿的似乎都拿完了，伊丽莎白站在房间中央，环视了一圈，盘算着是否还有漏下的东西。她没出过远门，该拿什么真的得仔细想想。

啊，对了，还有那个。

伊丽莎白拿起了放在木桌上的瓷罐，将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糖果。她将糖果倒了出来，彩色的糖纸窸窸窣窣地滚落，折射出彩色的光。这是糖果店里最常见的水果糖，一苏卡就能买二十颗，便宜好吃，是伊丽莎白的偏爱。

另一个瓷罐里也装着糖，但却是更贵一点的巧克力糖，种类繁多，被包裹在褐色的包装中，散发着淡淡的巧克力味。

她找来两个空的布袋，把水果糖和巧克力糖分别装了进去，塞到鼓鼓囊囊才停下。

最后的东西拿完了，伊丽莎白满意地走出了卧室，却看见女巫再次坐回了那木椅上，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摆了些什么。

伊丽莎白连忙站到女巫身边，等着她发话。

女巫将一张地图递给了伊丽莎白，说道：“你在去一号国家前，先按照这张地图上的路线去找一个人，要一样东西。”

伊丽莎白拿着那张地图，看了一眼，是西方大陆的地图，在随便一家商店里就能用两苏卡买到一张，只是上面用红色墨水在森林的某一处画了一个小小的圈，圈里这里不算太远，大概骑马跑上一天就能到。

“我该怎么说？”伊丽莎白问，她连女巫的名字都不清楚，该怎么说明自己的来意？

“不是他，是她。”女巫纠正道（在大陆中他和她的语言发音是不同的），“你只需要对她说，‘女巫让我来向你要那个东西’她就知道了。”

伊丽莎白眨眨眼，哦了一声，心说这还挺神秘的，搞得和底下交易似的。

“然后，你要去一号国家内，找一个人。他叫奥列。”女巫说着，抽出一张草纸，用羽毛笔蘸着墨水在上面写出了这个名字，让伊丽莎白看清楚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你需要自己打听。”

“他长什么样。”伊丽莎白看着那行漂亮的字体，继续问道。

“不知道。”女巫说道。这挺让伊丽莎白意外的，毕竟在她记忆力里，老师总是无所不知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女巫连续两次说“不知道”。

“他不是人类，他的模样是不固定的，即使是我也无法确定这一次他会用什么样子。”女巫解释到，“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红色的。”

这点信息约等于无，大陆上红眼睛的人那么多，叫奥列的怕是也不少，但不管怎么说，一号国家伊丽莎白是得去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模样不固定？难道这个奥烈是异变种？在伊丽莎白的记忆中，只有异变种这个种族才能具有变形成不同外貌的能力。

不过异变种早在大战还未结束前就被灭族，零散的那些逃过一劫的族人也死了个七七八八，偶尔有一些得以存活并繁育后代的数量大抵也超不过五十个，现在的异变种更是数量稀少，能遇见一个都是运气，更别提在没有一些手段的帮助下，异变种几乎是无法被分辨出来的，他们拥有着变化成除了龙族外的所有种族外貌的能力，虽然也有一定的限制，但在大战期间，他们是当之无愧的间谍，被几乎所有的种族忌惮。

虽说靠着水系高级魔法物品也有可能做到改变样貌，但和异变种一比，简直弱爆了。

“找到他后，就把这枚硬币，和她给你的东西交给他，然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女巫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铜色硬币放在伊丽莎白的手中。

这枚硬币外表和苏卡很像，但图案是不同的，硬币的两个面都只有一个横杠，笔直笔直的，把硬币分成了两半。

伊丽莎白把硬币翻来覆去看了看，发现那道横线似乎是手刻上去的，但真的很直。

桌子上还有东西，女巫将十枚金可和一块怀表递给了伊丽莎白。她指着金可说道：“这是你的路费。”

伊丽莎白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她的老师之前经常直接把金可给她当生活费，毕竟有些药材卖的价格略贵，而女巫基本上不管这些，所以一直都是她自己去买她制药时所需的材料的。

“至于这个。”女巫修长的手指点在了那半个巴掌大的怀表上，“是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伊丽莎白有些恍惚，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十六岁了，但事实上今天才是她正式的十六岁生日，但她对生日节日什么的都不太在意，如果不是女巫特意提这件事，她还就真的忘了。

心中有暖流流过，伊丽莎白垂下眼眸，看着那小小的金色怀表，光滑的外壳上雕刻着展翅的雄鹰，她能从上面看见自己栗色的眼眸，里面带着温情的暖意。

自从五年前母亲和外婆死去，她就再也没有了家人，女巫对于她而言，不仅是老师，还是亲人，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肯相信的人。虽然女巫平时不怎么关心她的生活，却总会给她带来很多稀奇的东西，记着连她自己都忘记的生日，并送给她礼物。

“它是一个高级魔法物品，它可以停滞你身边十米范围内的空间。”女巫看着伊丽莎白将怀表表壳打开，露出里面的时针，滴滴答答地走着，修长的黑色指针在黄白色表盘上随着时间移动，难以察觉的魔纹细小密集地蔓延了整个表盘。

时间元素……魔法物品？！伊丽莎白惊愕瞪眸，拿着那块表的手都微微颤抖，只觉得自己拿着的是块烫手的铁块，她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时间元素虽说比空间元素出现的时间更早，但可惜的是和时间元素有关的魔法物品却只有五个，比空间元素还要少两个，而制作者更是无人可知，甚至连那魔法物品的出现时间也众说纷纭，没个定论。

“但停滞的时间是不定的，短则三秒钟，长则五分钟，这取决于你的选择。”望着学生错愕的眼神，女巫的声音忽然放轻，却语气严肃，让人莫名感到一种被怔住的紧张感，“伊丽莎白，你要记住，玩弄时间的后果是可怕的，它会用你的精神力做燃烧的原料，短时间使用它不会有事，但时间拖得越长，所带来的副作用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要随意玩弄时间，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女巫的目光深邃，像深渊，像漫着迷雾的森林，要把人生生地困住，“答应我，伊丽莎白，不要沉迷于此。”

伊丽莎白望着女巫那漆黑的眸子，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魔鬼，魔鬼对她伸出了手，用诱惑的语气说：“我给你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一扇门的钥匙，门后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宝藏，但要得到它，你要就出卖你的灵魂，你愿意吗？”然后不由分说地将那把钥匙塞进自己的手中，安静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自己受不住诱惑，乖乖出卖灵魂，去取得那让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藏。

魔鬼的脸与女巫的脸重合，伊丽莎白恍惚地听见，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在答应女巫的要求，又像是，在答应魔鬼出卖自己的灵魂。

本来有些急促的呼吸平复，伊丽莎白将怀表放进自己的收纳袋里。

她接住了那把钥匙，但目前没有出卖灵魂的打算。

“以及，这个。”女巫拿起了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顶鹅绒红色礼帽，熟悉得让伊丽莎白一怔。

那是她外婆在她五岁生日时送的帽子，送的时候就是这么大，她仍然记得那个时候才五十多岁的外婆慈爱地将她抱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发梢，用一种当时尚且年幼的女孩听不懂的语气缓缓说道：“我怕是等不到我亲爱的小伊丽莎白长大成人了，要提前送成人礼啊。”

女孩用肉乎乎的小手抓着礼帽往头上戴，却被宽大的礼帽遮住了眼睛，看得外婆哈哈大笑，一旁正在扫地的母亲也笑弯了眼角，眉眼漫上盈盈笑意。

外婆身体一直不好，经常生病，所以母亲没有对外婆丧气的话产生多大的情绪，只是眼底闪过悲哀的无奈。

那段记忆在伊丽莎白的脑中崭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一般，她记得外婆那粗糙的布满皱纹与老茧的手是如何拂过自己的脸颊，记得母亲跪在地毯上拨弄壁炉里燃烧的木材时腾跃在她眸中的火光，记得当时外面呼啸的寒风与屋内温暖的炽热。

伊丽莎白的手又有些颤抖了，她缓慢地接过这顶帽子，目光有些溃散。她自从十年前被女巫带到这间木屋后就一直把这顶鹅绒礼帽放置在一个箱子的最深处，那个箱子被女巫放置在地窖中，被搁置了近十年，她害怕睹物思人，想起那段让她心痛得滴血的回忆。

这顶帽子看上去很新，不像放置了十年的模样，颜色艳丽得和伊丽莎白记忆里一模一样，连那绑在礼帽上的丝绸也没有丝毫褪色，用暗红的墨水写在丝带上的“伊丽莎白”这个单词也还存在，母亲那娟秀的字迹让她泪光都要浮现。

不一样的是绣在礼帽上的一朵罗曼花，花瓣舒展盛开，和女巫衣袍上的一模一样。

女巫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几近失态的模样，伊丽莎白总觉得她在对她说：该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