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百个不情不愿,严嘉还是被常阳煦拖着到《挚爱》那副画面前,他哪里懂什么赏画,就看到画上一大片浓重的绿,还有星星点点的红,加上看上去也美不到哪里去的美人脸,也许别人很挚爱,反正在他看来,毫无感觉,要是让他评估,还不如外面街边摆摊的人像速写。
严嘉还想走,却被常阳煦禁锢在原地,他贴在他耳边低语,“你老实给我在这里待着!”
严嘉想找人喊冤,他不过是家里强行凑对的路人甲乙丙,怎么就因为贺品绿失踪导致他要被人强留在画前,就算那个油画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油画啊!
就在严嘉想四处张望,妄图摇人的时候,余光让他瞥见背后不远处有站着一个人,身材窈窕,让人一眼就忘不掉——没想到,连酒保小姐姐都来看热闹。
算了,不就是赏画,他多少也看贺品绿说过,在小姐姐面前不宜表现得太失态,严嘉强制镇定,收起推诿敷衍的态度,转而一脸认真,侃侃而谈分析起来——
“画嘛,是好画,看着还行,像是真的。”
“什么叫像?”常阳煦费解,昨天还看着严嘉开车搭贺品绿回家,还以为他多少学到些贺品绿的本事,没想到就是个一文不值的草包。
闻言,背后噗呲一声,笑得好大声。严嘉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酒保小姐姐在笑,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他本来想在她面前维持的良好形象,都被常阳煦搅合了!
恼羞成怒的严嘉就要发作,没料到常阳煦身后闪现一个黑西装,覆在常阳煦耳边小声嘀咕几句,他即刻像是如蒙大赦,紧皱的眉毛霎时间舒展开来。心情瞬间大好,常阳煦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严嘉,“你回去品酒吧!”
“……”这什么意思,突然把人拉来,一顿献丑,就又打发人走了?感情常阳煦这是在逗小狗呢?
严嘉根本没有发作的机会,就听到背后一道凉凉的女声道,“快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
颜面尽失的严嘉如同落水小狗,再也没办法鼓足勇气跟瞧不起他的人斗智斗勇。失落的他就要灰头土脸的离开,就感到一阵疾风,同他擦身而过。
千呼万唤的主角终于是登场了!宁白亦打量着双眼还尚在迷离的贺品绿,完全不相信贺品绿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小绿在贵宾休息室睡得香甜,根本没留意到时间,直到她睁开眼,迷迷糊糊走出屋子,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带到画展大厅。
她茫然四顾,眼熟不眼熟的站满了人,看向她的眼神,有求助,有期盼,有鄙夷,有看好戏的,也有等着她出丑的。
尚在状况之外的小绿目光和常阳煦短暂相接,当下只有他是最渴望她来鉴定的,于是他疾步上前,拉着小绿的手就站定在《挚爱》面前,指着画问,“这个是不是真的?”
“呃?”小绿一脸懵,刚睡醒的她根本还脑子混沌,眼前只看到满幅画的红色和绿色,口中不自觉喃喃,“红配绿,赛狗屁……”
此话一出,惹得整场哄堂大笑,大家交头接耳,都开始怀疑起贺品绿的能力。
“她不是赝品杀手吗?怎么说出的话那么低俗不堪?”
“还说什么艺术品鉴定专家,我看也不过尔尔。”
“就是就是,看那样子站没站相,根本没有一点说服力!”
……
宁白亦在一旁听着,也跟着觉得好笑,挑衅道,“贺总,先前拍卖会,你有事离开,让我有幸把《挚爱》拍下,会不会心有不甘?”
“……”小绿抬眼,迷蒙的眼睛努力对焦好久,才认出眼前这位挑衅的,正是早上停车场见到的那位赔钱美人。
“小姐姐……”
“贺总自重!”宁白亦厉声呵斥,“本人虽在行业内名气平平,也是有名字的!我叫宁白亦!”
名字一出,周边的人群倒是轰的一声,爆发出剧烈的议论声。
“宁白亦是最近鉴赏界的新星。”
“那岂不是贺总的竞争对手?”
“哪里是竞争对手,你没听她说,贺总是她手下败将!”
……
名利之类的,对当下的小绿来说,毫无感觉,她甚至不想去维护一星半点,但是显然宁白亦不愿意放过这一个打压竞争对手的机会。
“贺总,不如来看看这副《挚爱》到底是真是假?”末了,她笃定要堵死贺品绿的退路,还阴阳怪气的补充,“不会您又跟上次一样,找借口中途离场吧?”
“呃……不会……”被架在火上的小绿干笑。
“是啊,我说呢,”宁白亦继续煽动情绪,“大名鼎鼎的艺术品掮客贺品绿,总不会是满肚子草包的沽名钓誉之辈。”
表面上是给她戴高帽,实际上就是在考她的技术水平。饶是她还有记忆有水平,自然是毫不畏惧对方的挑衅,问题是……她也压根看不懂油画,她现在也只能看出个好看或不好看……
小绿犹豫又尴尬的神情,引得现场其他人更多猜想,一字一句都汇总到宁白亦的耳中,胜券在握的她更加得意,“怎么,贺总不看画吗?还是说贺总鉴赏水平炉火纯青,已经到了光是凭闻和听,都不需要亲自去看,已经足够坚定真伪了?”
小绿为难的抿唇,箭在弦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身,目光在画上扫视几眼,一个盘算已经在心里成型,是真或是伪,不过就两个选择,有百分之五十蒙对的概率,实在要是猜错,也可以耍赖,说是逗大家一笑,再把答案改了便行。
反正她不懂画,也不在乎名誉。
就在准备好的说辞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背后又是宁白亦凉凉的声音,几乎把她的计划统统看穿。“贺总不会跟刚才那个年轻小哥一样,随便说个结果来糊弄大家吧!总要说得有理有据,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哦!”
小绿满头黑线,赔钱姐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怎么处处在针对她?
只得集中精力,再把目光投掷到画上,同时脑内检索有限的语言,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专业些,就算背后所有人都是草包,但她清楚,那位一直挑衅还堵她后路的赔钱姐绝对是个行家,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
小绿装腔作势,盯着画看了许久,甚至煞有介事的抬手在画前面遮了遮射灯投射下的光线,一番操作下来倒是能糊弄几分。
宁白亦双手抱胸,打量贺品绿犹豫一言不发,内心早就笃定她根本什么都不懂,讥诮的笑就没有在唇边消散过。
“怎么?是光线不合适您?”
小绿灰头土脸,讪讪收回手,讷讷道,“没……没有……”
“贺总果然是业界翘楚,连鉴定时间都比别人长。”宁白亦明褒暗贬,围观的人都听出话里质疑的味道。
时间又过去一刻,小绿还是维持原来抬头看画的状态,宁白亦却显然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吐槽,“贺总该不会根本就不懂鉴赏吧!”
宁白亦在看好戏,常阳煦在等结果,严嘉早就跑到吧台品红酒,周围的人在质疑的交头接耳,感受到氛围越来越凝重的李怀石权衡了一阵,最终战战兢兢插嘴:“宁总,这事要不就算了吧!”
“什么算了?”宁白亦的眼神要是能杀人,李怀石此刻恐怕已经被她捅得千疮百孔,对于自己的员工,压根不用虚与委蛇的给好脸色,狠狠剜他一眼,“滚开,你懂什么!”
没规矩!画廊里其他员工都不敢说一句,他一个兼职人员,竟然敢给贺品绿出头,难道不知道她和贺品绿不对付吗?
李怀石还想开口再劝,看到宁白亦眼里凶狠的警告,到嘴边的话也只能乖乖吞回肚子里。
越想越气,在贺品绿那里碰了软钉子的宁白亦只能把矛头转向李怀石,“不懂装懂,我看你不适合做艺术品这行,不如你走吧!”
本来开除员工是别人家私事,小绿无权插手,况且她跟李怀石也说不上熟稔,理论上实在没有出手相劝的必要,然而在和他短短两次的接触之中,都是他出手救她于危难,虽然没有帮上太大的忙,但至少是有心相助,作为受人恩惠者,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够了!不就是看画,用得着找别人出气吗?”小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舆论风向悄然向小绿那边转移,宁白亦仿佛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戳她的脊梁骨,说她因为小事就苛待员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宁白亦无能狂怒,愤愤不平的阴阳怪气,“有精力为别人出头,没精力展现真本事?”
这时候常阳煦接了个电话,通话时间很简短,常阳煦挂掉电话之后,恭敬朝小绿行礼,“我老板的意思,还请贺总尽快给个决断出来。”
上头的收藏家可不会去管人情冷暖,他关心的只有他的藏品到底是不是真的,值不值得买。
小绿皱眉,要是宁白亦单方面咄咄逼人,她也已经将舆论风向扭转向自己有利的一边,但要是背后的金主爸爸也开始催促,事情倒是麻烦了,毕竟是相关利益责任人,她信口胡诌不止是会毁掉自己的名誉,背后收藏家还有以后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宁白亦掏出放大镜,还状似随意实则故意的在路过小绿身边的时候,抬手一扬,站在画前猝不及防的小绿被掀翻到旁边的墙上,空出的位置宁白亦自然占着,还用放大镜煞有介事在画上比划,口里还念念叨叨:
“虽然《挚爱》是我拍下的,但画廊的这副我却记不清是真品还是赝品了,怎么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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