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看着相顾无言的俩人,文君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图一时嘴快,闯了大祸。

她忙跟上林鹿的步伐,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打着哈哈道:“开玩笑的哈哈,小鹿你赶紧解释一下”。说罢,还瞟了一眼旁边的游俞,向她使了使眼色。

林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文君,“解释什么?”本来就是随口胡咧咧的玩笑,谁能当真了。

如果她此刻能够放下心中纷杂的情绪,细细凝视游俞的眼眸,就绝对能看透他眼底难以名状的悲伤和自厌。

但林鹿却直接路过游俞,跟文君说:“让老赵查的事怎么样了?”

她早上出门前,让文君的技术朋友查查南知的收养信息。在福利院查档案时,也将几个已经断联的被收养孩童的信息同步发给了文君。

“南知的已经查完了,其他人还没那么快,资料在我办公桌上,一起去拿?”

文君与林鹿并肩走进电视台大堂,游俞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鹿身后。

林鹿停下脚步,终于看了游俞一眼,“你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

游俞垂着头,林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声而温顺地说道:“好”。

林鹿听游俞说得最多的字就是“好”,他总是眼含笑意、好脾气地答应自己的所有要求。可是今天,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她正想着要不要问问他怎么了,犹豫的这会儿功夫,游俞已经转身向外走去了,隐约看着步履还有些虚浮。

他的右后耳已经没有贴创可贴了,但还能看到一道明显的红痕。

林鹿沉下心,默不作声地同文君一道上了电梯。

她目前暂时还不能向游俞表明自己的心意,种种迹象表明,现在陈肈叙的案子想要翻案的话,涉及利益复杂且危机四伏。

程司屿的话点醒了她。她不仅不能将茶茶牵扯进来,更不能再让小俞因自己而受伤了。他已经为自己做的够多了。

-

披星戴月回到小区时,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她正收到傅正清的消息,称近期又在会所看到了医药公司的原老总。

“你绝对想不到同行的还有谁”,傅正清说完这句话后,发来一张监控角度的截图。

图片有些模糊,图中五人围坐着似乎在商讨什么事。

林鹿快速点了保存图片,然后才放下心来,开始放大图片仔细辨认起来。

原老总、宇川柏、一张不认识的脸……

这是?随着视线的移动,林鹿正要拉开楼栋大门的指尖一顿,连忙双手并用,将图片反复拉大缩小。

是潘荐忠!他为什么会和这行人聚在一起?

冬夜的寒风凛凛,她一边推开大门,一边发语音:“还有一个背对着镜头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她觉得那道黑色的背影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他背对着镜头,完全看不到脸。按照监控角度和包厢内布局来看,那人坐在上位。

说明,他比潘荐忠、宇川柏等人的权势都要大得多。

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回头观察身后是否有人尾随,竟看到远处游俞正遥遥望着自己。

许是见被她发现了,游俞慌乱撇过身子,打算离开。

林鹿手机一震。

“我不能入内,所以也没看到那人的正脸”。

傅正清的新消息弹了出来。

匆匆按熄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后,林鹿一把拉开大门,追上游俞的步伐。

*

“游俞!”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不再迈出一步。

“你跑什么呀!”林鹿喘着粗气,跑到他身边。

呼出的热气竟让浑身冰冷的游俞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僵硬地说:“没、没有跑”。

他说话时一直微偏过头,不敢看林鹿。只怕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怕她下一秒就说“我的回答是,我不喜欢你”。

林鹿拧起眉,“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顺道路过,就想着来看看,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的……”游俞磕磕巴巴解释道。

“我是问你怎么了,不是问你怎么在这儿”。

林鹿更觉得他状态不对劲了,虽然上一秒还提醒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要让他掺和进自己的事里,可看到他这幅模样,她实在狠不下心来将他一把推开。

“昨天你说的那番话……”林鹿正思索着该怎么跟他传达,才能两全其美、不让彼此受伤。

下一秒,就被游俞接过了话头,他急急地说:“昨天是我太冒昧了,你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林鹿一怔,他这是……反悔了?一个晚上就不喜欢自己了?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些酸涩,有些郁结,还有些气恼,但没有她一直想要的如释重负。

只听到游俞又小声地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并不是想让你回应我,小鹿,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因此而讨厌我,好吗?我还像以前一样,只做你可以信赖的搭档……”

对面一直没有传来声音,甚至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游俞慌张地抬起头,直直撞进林鹿温柔而无奈的眼眸里。

“终于肯抬头了啊……”林鹿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小俞”。

游俞暗淡的眼睛里迸出一抹光亮。

“但是……我还没法承诺你什么”。

眼底刚升起的光“啪”得一声熄灭了,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他的眼眶都有些红,呐呐道:“嗯……没关系的,小鹿”。

她当初对商岸也是这样的态度,她说原谅了他,但分明已经有了龃龉。联想至此,游俞以为自己懂了她的话外音。

若是林鹿能够知晓他的这个想法,绝对会揪起他没有受伤的另一只耳朵,气急败坏地吼他:“商岸那是活该!自作自受!你又不像他那样讨人嫌,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把自己和他做比较!你比他好百倍!”

但她不知道,更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会让游俞生出自厌的情绪。

“既然说开了,那……”

“你、你喜欢他吗?”游俞低着头问道。

他不管不顾地想,小鹿喜欢那人的话,他会暂时收起自己的心思,不再惹小鹿厌烦。反正她还没结婚,反正他的余生还有那么长,总能等到他们分开的一天。可是……可是小鹿那么好,拥有她的人怎么会不珍惜?怎么会不知好歹地放手呢?

这个念头升起来那一刻,游俞发觉自己竟也有如此卑劣幽暗的一面。他不该期盼小鹿和爱人感情破裂的,他该祝福她得偿所愿才对。

林鹿不知游俞脑内两股势力正在激战,她皱了皱眉,“喜欢谁?”

游俞一想到小鹿喜欢那人就心如刀绞,可偏偏小鹿还要让他亲口说出来,他绝望地喉间发紧,苦涩道:“今天送你回电视台的那个男人……”

林鹿瞳孔地震,瞬间没脾气了,他怎么能那么单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他是我一个妹妹的丈夫,法定的!已经结婚了!”林鹿字正腔圆地说完这句话后,补充道,“我没有别的喜欢的人!”我只喜欢你这个笨蛋啊!

游俞呆呆地愣在原地,半晌才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小鹿不喜欢那个人!小鹿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苍白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太好了!他还有机会!

*

和游俞解开误会后,林鹿精疲力尽地回到家。

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她的脑袋开始放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细想那些让她头疼的问题了。

意识渐渐模糊之时,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午夜凶铃一般的来电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看着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林鹿咬牙切齿地暗想: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她要鲨人了!

“喂,请问是林鹿记者吗?”一个稍显稚嫩的少女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姐姐你好,我是南知”。

睡意瞬间消散,林鹿按下通话录音键,说:“你终于打来了”。

她以为知道内情的少女这么久都没主动联系自己,或许是不敢发声。但她最终还是迈出这一步,说明余西澳并没有看错人。

“我想跟你说点事,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报道出去,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要录音吗?”

林鹿看着时长才一分钟不到的通话录音,沉思几秒后,关掉录音,“好,我没开录音,你说吧”。

说罢,打开了语音转文字的自动识别软件。她不会为了新闻而出卖任何无辜的人,但她需要一些留档的素材记录。

在南知的讲述下,林鹿才慢慢窥见少年们之间纷繁复杂的秘密。宇修远不知从哪儿得到南知是被收养的消息,他还知道南镇山当年因为收养手续不合规受到过党内警告的处分,他以此威胁南知做自己的女朋友,不然就让她的秘密人尽皆知。人言可畏,说不定南镇山也会被添油加醋挖出更多“黑料”。

南镇山和南知这事,文君他们倒是已经查出来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见不得光的大事,甚至换个角度还可以写篇“领导心系慈善,以身作则领养弃婴”的感人善举类宣传报道。

宇修远完全就是拿捏了小女孩怕“被人发现自己只是领养的孤女”以及担心连累家人的心理,所以才敢这么放狠话。他爸即使再有钱,在南镇山面前也得伏低做小,要是他爸知道他敢这么跟南镇山宠爱的女儿大放厥词,保不准得打残他一条腿。

林鹿想了想,问:“那为什么会牵扯进余西澳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去参加集训的前一天,余西澳约我见面,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没太听懂……”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不会再让宇修远威胁我了,他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之类的话,还说绝不会连累到我。我当时问他是什么,他不肯告诉我,没过两天就听到他……”南知哽咽起来,急切而自责地说,“是我害死了他……”

林鹿温声安慰了她一会儿,接着问:“你为什么跟蒋随舟说,余西澳是跳楼自杀的?”是他自己要求的还是只是南知不敢说出实情?

“他说他如果有什么意外,会在课桌和另一个地方各留下一封信,有人找到我的话就咬定他是自杀的。我后来才知道他在课桌里留的是一封遗书,所以就只能拜托蒋随舟帮我去找另一封信,但是我不知道另一个地方在哪儿,就没能找到……”南知顿了顿,狐疑地问,“为什么那封信会在姐姐手里?”

照南知的说法,余西澳恐怕早就察觉到自己可能会出事,为了不拖累她,便早早做好了能让她置身事外的万全之策。如此想来,那封信里不可能藏着宇修远的秘密。

当然,不能排除南知有撒谎的嫌疑,毕竟死无对证,她可以说出最有利于自己的言论。

“我和他是旧相识,他去世后信自动寄到了我这儿”,林鹿决定诈一诈她,“他说信里藏有你们三人的秘密,说不定可以找出害他的凶手……”

“真的吗!那太好了!”南知似乎正在来回走动,呼吸中都带着细微的颤音,“林姐姐!你真的可以帮他吗!有什么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做”。

完蛋,给自己挖了个坑。但看她的反应,似乎确实也挺在乎余西澳,甚至都忘了自己的“秘密”可能会被公之于众了。

林鹿说了句“我尽量”后,轻抚着牛皮纸信封上的火漆印章,顺势问道:“我可以先拆开信封看看吗?”

得到南知的当即肯定后,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用小刀一点一点刮开火漆印章,甚至没有戳坏信封的任何一个地方。

里面果然只有一张纸,但不是日记本里被撕掉的那页。

她展开信纸,细细品读起来。清隽工整的一笔一划里写满了男孩对女孩的感谢以及隐晦的爱慕。

和林鹿猜测的一样,里面没有透露出半分有关宇修远的秘密。自卑而忠诚的男孩既然做好了“人亡秘密散”的打算,就不会留下一张可能会引起腥风血雨的纸条,将女孩置于风暴眼。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南知问完后,支支吾吾好几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他有怪我吗……”怪我不敢同房间里的大象做斗争,怪我没有救他于水火的同时还亲手将他推下深渊。

摩挲着手里薄薄一张纸,命比纸薄的成瀣一语竟也具象化了。

林鹿叹了口气,她仍未能知道“宇修远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她此刻更多的是为少男少女青涩哀戚的情缘而唏嘘。

她莫名想到了游俞,他和余西澳是那样相像,傻里傻气、忠诚热忱、善良温柔,总是在默默付出而不求回报。

“留个地址给我,我明天早上把东西寄给你”,林鹿将信封夹在余西澳的日记本中间。她不知道这个女孩能记住余西澳多久,但现在似乎也只有她能够善待这份心意了。

林鹿轻声说:“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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