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祈求着，祈求自己的不堪永远藏着，腐烂，直到坟墓里

命运却不肯再眷顾他一次

这是仙门百家十年一度的盛典

落尘问师尊，他能不能去

白烟笑着说：

“你想去就去，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记得活着回来找为师”

“……是，师尊”

也是，师尊总是这样，从不拘束着他，永远站在他身后

落尘走了，WEI才担忧地问白烟

【宿主，您就这样放他去，反派他……】

“没事，我相信他一定能熬过去”

【宿主您真是】

话虽如此，白烟仍旧放不下落尘

这种感觉在掌门来请白烟出山时达到了顶峰

“师兄，您怎么亲自来了？”

白烟为长空倒了一盏茶，带着淡淡的笑意，掩在熏香升腾的朦胧中，轻轻问道

“唉，还不是你的那个徒弟”

长空说罢又重重叹了口气

“是尘儿又惹祸了？”

白烟的语气里看似带了些埋怨，却早已拟定了无数条为落尘擦屁股的方案

“不是，小尘的性格你也知道，狼崽子似的有股不服输劲”

“当时收他不也正是看中了这点”

白烟暗自松了口气，语气也颇有些自豪

“但这次参加秘境的大多是各个门派的青年翘楚，我有些担心小尘”

白烟自然明白长空的忧虑，担心落尘会为了胜负伤到了根基，甚至于丢了性命

那就真是因小失大了

白烟听着饮完杯中苦茗，垂眸起身

“走吧”

“师弟也别太担心，小尘该是有分寸的”

“嗯”

平时确实该有，只是今日比较特殊

彼时，落尘正被人逼到崖边

与他交战的人很强，强到不真实的地步，而在旁边围观的，正是他被师尊领回去那一日，找他麻烦的那群人

“白仙尊这么宠着这个傻子，还以为他有多强呢，看来也不过如此，这么狼狈，看白仙尊还瞧不瞧得上眼”

“就是啊，师兄比他强得多，这傻子算个屁”

落尘确实很狼狈

他的衣服被剑气划得破破烂烂，血色从下面渗出，混着汗液与泥水

唯有他的眼中依旧是亮的，他的师尊还在等他回去

可实力的差距不是说笑的

落尘五脏六腑早已被震伤，呼吸间都是血腥的气味

落尘却觉得这股味道像是有了实质，笼罩了整个面庞，眼里也被血红充斥

落尘闷哼一声，被惯倒在地，他竭力想爬起来，四肢却叫嚣着无力支撑起这个简单的动作

沙砾参杂进伤口，落尘用手掌磨蹭着地面，试图以此借力

力的作用确实是相互的，粗糙的石粒在落尘掌上留下错杂鲜艳的红痕

落木的手指无力地抓挠着土地，石粒泥沙混杂着陷入甲间沟壑里，参着隐隐的暗红色

那抹红很快顺着指甲侧边的凹陷蜿蜒流开，汇聚在指尖，成为一滴血珠，晕开渗入土地的缝隙里

落尘明白，只要他用上魔力，赢过这个人不是难事

耳鸣的瓮响震得他烦躁不已，可为什么还是挡不住那讽刺的嘲弄

“哈哈哈看着狼狈的样子，好看不好看！”

“那可比他平时那副自命清高的模样好看多了”

“白仙尊也是眼瞎，收了他就是白仙尊毕生的耻辱”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师尊的耻辱，师尊明明说过，他是很好的，是他最喜欢的

声音渐渐渺远了起来，眼前的场景也糊成了一团

他想，他好想，想把这些侮辱师尊的玩意儿杀了，他不想忍了

只要用了魔力，一切都解决了

只要用了魔力……

但这不行，他不能，一定不能！

他能感受到，这个神秘人的剑气已经快到眼前，而他已经几乎失去了防御能力

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呕血的咳呛被死死压在嗓子眼

啃蚀着他的神经，消磨着他的理智

他拼命想催动最后一点力量，想在抬头看一眼

可他已经做不到了

这个人想杀了他

落尘有些后知后觉地想着

他好像突然迷茫了，又勉力清醒着

他选择修炼魔功为了什么？为了活，为了陪师尊，为了多看师尊一眼！

如果现在死了，这一切又有着什么意义呢？

他是被逼到绝路的孤狼，哀鸣着，孤独一掷地，狼狈地，冲向居高临下的对手

血月为他镀上柔光，黑夜暗沉，晚风飒飒

明明没有雾霭，落尘却像埋入了尘埃

血水溅落，混合了泥沙，好不黏腻

落尘不想听到周围人的评价

他怕

很怕很怕

如果师尊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对不起，师尊

徒儿对不起您

落尘紧紧闭着双眸，带着魔力的手掌按既定的路线劈向那个人

他知道对方肯定没有防备，没有人会认为他还有力气再站起来，他这一掌定能要了对方性命

可他劈了个空

他惊恐地想看发生了什么，这不可能，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掌没劈中……

他再没有第二条可以冲撞的活路

怎么办？该怎么办，他不能死，师尊让他活着回去

纷乱的思绪翻滚缠绕，而事实上他能做的，却只剩下可悲地抬头再看一眼

一丝清香先于他的动作钻入了他堵塞的鼻腔

……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师尊

落尘自嘲地笑了一下，颓然止住了所有动作，干涩的双眼裹上了潮红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为什么白烟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也不敢再抬头了，不敢看眼前这个给了他一切的人

他认命了

白烟要打要罚，是杀是留，他都不在意了

只要是白烟，是师尊，对他做什么都行

这条命本就是白烟给的，结局也该由白烟选

师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