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似折翼的雄鹰，濒死的蝴蝶，断线的傀儡，轰然倒塌，跌落在地
落尘知道，白烟不喜见他没尊严的匍匐
所以他直起摇摇欲坠的上半身，笔挺地跪在地上，跪在白烟面前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现在，自己究竟还在坚持些什么呢
师尊不会要他的
谁会要一个试图杀人，修为不低的魔族？
明明眼泪控制不住溢满眼眶，酸意逼迫着希望这人屈服
可落尘就是倔强地，不甘地，不愿让它流出
其实又有什么用，又有谁在意
不过徒增惨淡
白烟紧赶慢赶赶到时就见一个明显混入秘境的强者对落尘下了死手
他大脑一阵空白，下意识出手击杀冲向落尘的人
在他出手的同时，他看到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狼，颤颤巍巍地站起，散发出魔气
……
偏偏旁边那几个不怕死的，明明震惊无比，还在不知场合没有分寸地试图侮辱落尘
“这这这，白仙尊收的那个徒弟，竟然是个魔族！”
“魔族果然都是群畜/牲！怪不得看到他就觉得恶心”
“凭什么落尘是个魔族还能什么代价都不受！享受着白仙尊的赞赏？！”
“呵，等着吧，掌门长老们马上就能感受到，这玩意儿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白烟听着他们越骂越难听，终于发怒了，一掌废了他们的内丹，把他们打昏
这才转头看向死寂地跪在地上的反派
白烟心疼地手指都在发抖，死死捏着拳，在掌心压出带着血丝的凹陷
痛苦明明不能带给人清明，白烟自暴自弃地想着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原著中，这是反派黑化的节点，反派会在暴露魔族身份后被推入悬崖
在崖底堆积成山，腐烂恶心的尸体中找到本命剑——三秋
并彻底被崖下经年积累的怨气控制了心神，沦为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逮谁咬谁，杀出一条成为魔尊的血路
白烟咬了咬牙，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也就早已精疲力竭，心如死灰的落尘注意不到了
“你……”
白烟明知现在应该立刻撇清与落尘的关系，亲手把它推下山崖
可能人这种生物，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的吧
明知结局不可能再改变，依旧希望这一秒能来得慢一点
碎石在落尘的膝盖上割出道道伤口，膝盖很快肿胀了一大圈
然而这丁点的疼已经不足以让落尘有所感知了
他沉默着，温顺的，等待屠刀落在他脖颈上
白烟闭了闭眼，缓解双眼被胀满酸涩，轻声开口
“你是魔族”
“是，师尊”
落尘供认不讳，没有辩解，没有澄清
“我留不了你”
“仙尊，弟子知错”
他的确没资格再叫白烟师尊了
但他仍旧希望，能不能，最后再挽留一下，就一下，哪怕几乎没有希望
白烟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冰冷，变得平静
“那下面有把剑，带回来给我，我就还要你”
白烟指了指落尘身后，散发出死气的悬崖
落尘眼中就似死水微澜，闪过一星光彩，又立刻重归死寂
“是，仙尊，弟子明白了”
落尘苦笑了一下，他何尝不懂
白烟让他自己跳下去，说好听点，是机会，说难听点，就是送死
白烟让他死
他甘愿
落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神经信号疯狂刺激着肌肉，肌肉被迫牵动这个木偶，做出最后一个动作
腰背不再挺直，傲骨不复存在
落尘低头，伏地
叩首三次
意为拜别
是服从，是遗憾
师尊，谢谢您，给我偷来的这五年
若能大难不死，定回来报答您的恩情
对不起
徒儿不孝
落尘维持着蜷缩在地的姿势，匍匐在白烟面前，尊严全无
他膝行着向后，触到了边缘，落尘有些不舍，为什么……这一路这样短啊……
脱力的身体终是向后坠去
“木偶断了线会怎样？”
“他会不受操控，得到自由”
“不，他会被当成垃圾扔掉”
他就是被白烟扔掉了，落尘难过地想
落尘最后看了一眼白烟
这一眼，让他他猛然握紧了拳
师尊眼中，没有嫌弃，没有憎恶，是担忧的，是心疼的
落尘死命眨眨眼，想再看一眼确定
然而身体已经不可控地失重
跌落山崖
无怨无悔
落尘咬紧了唇
他一定要，活下去
给师尊好好的，道个歉
前脚落尘刚坠崖，后脚长空就跟来了
长空紧张地打量这白烟
“刚刚察觉到这里有魔族的气息，师弟你没事吧？”
见白烟身上没有伤口，长空也松了口气
“我没事，师兄，不过这里的事能麻烦师兄帮忙保密吗？”
长空神色一凛，严肃地开口
“师弟，魔族混入不是小事，如若……”
“我明白的，师兄，我以性命担保，不会有事”
白烟打断长空的话，望着长空的双眼，坚定地开口
空气似乎沉寂了一瞬
良久，长空才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点点头
“可以”
“谢谢师兄！我这次回去要闭关一段时间，师兄幸苦了”
长空状似埋怨地瞥着白烟
“就是你不闭关，也不见得帮我分了多少忧”
“师兄辛苦”
白烟笑呵呵地回道
“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师兄！”
说罢一秒不带耽搁的，御剑回宗门，留下长空苦恼地看着这昏了一地的人，狼藉的场地
白烟回去后马不停蹄地问系统要了一个复制体
积分什么的……先欠着
嘱咐完复制体好好地闭关修炼，又折返回崖边，躲在暗处等到长空离开后，毫不犹豫跳下山崖
【宿主？！！你要干什么啊啊啊？！】
耳边凄厉的风声吵得不行，白烟耐心告罄，回了句
【喂，你给我闭嘴】
【呜呜呜，宿主不爱我了……我给宿主买复制体，宿主就这么对我！】
【……】
胡扯间，白烟也落到了崖底，感受到脚下黏黏腻腻的触感
眼前是乌漆麻黑的一片，这样深的悬崖，又有怨气遮蔽，光线已然透不下来
尸臭味乱糟糟地往鼻腔里涌，压抑得紧
白烟：……
我聪明乖巧可爱的小徒弟不会躺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吧？
那个作者怎么回事？就不能换个什么镇魔塔之类的……
【小可爱，帮我查一下落尘现在在哪】
【宿主，在我们前偏左27°580米的位置】
宿主叫它小可爱欸！那就勉强帮一下宿主吧
白烟【……】
这个说法，很精确
白烟立刻寻过去，看见倒在地上的落尘，心疼得不得了，立刻去检查他的状况
还好，死不了
幸亏有了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作缓冲，落尘没有二次伤害得太重
这毕竟是落尘自己的劫难，白烟也不能帮他太多
在剧情允许的最大限度内，白烟帮落尘治了治经脉，引导了一下在他体内乱窜的魔气，就收了手
外伤是肯定不能治了，白烟小心地朝着伤口吹了吹气
不要疼，尘儿
为师在呢
确认落尘无事后，白烟又往前探路，估摸着落尘的实力，大概会受多少伤
一路算下来，这不得成血人了？
但他相信落尘
相信他能活着回来找他
不是因为他是主角
他的徒弟，不会差
见落尘差不多该醒了，白烟回到落尘身边，轻轻在他黏满汗水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回想着刚才探路的情况，将落尘的身体摆向终点的方向
落尘会走过去的
在这种完全陌生，完全迷茫的环境里，人类的本能会让他向前，不论前方有什么
随后白烟不再耽搁，起身回了宗门
满当当的崖底又只剩下落尘一人
白烟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他醒来时，会不会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