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月庙勾魂

两个月前

张家大小姐听闻郊外花月庙的姻缘签最是灵验,小女儿家心思动了动,拉着贴身丫鬟小麦嘀咕了半宿,第二日便换了身素净衣裳,悄悄往庙里去了。

庙不大,她虔诚地跪拜叩首,在红绸上写下心愿——说是写上心愿挂在树上,月老便会显灵。

“盼月老牵红线,望遇温良人,共谱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

可自那日从庙中回来,大小姐整个人都变了。往日里她见着洒扫的小厮都要蹙眉避开,嫌他们粗鄙汗臭,如今却总倚在廊下,目光直勾勾追着小厮常平的身影,连他扛柴时露出的胳膊都能让她脸颊发烫。没过几日,她竟红着脸对张员外说,非常平不嫁。

那常平面相普通,无才无貌,还有些下流之气。

张员外气得当场摔了茶盏,怒骂女儿的不知廉耻,但稍微冷静下来后,以自己对女儿的了解,怎么想也不觉得他善良通透,眼光独到的女儿会对一个这样的流氓货色一往情深,指定是那常平存心勾引。

叫来常平到跟前,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奴才敢痴心妄想!我张家的女儿岂容你玷污!”常平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说自己从未有过非分之想,都是大小姐一厢情愿的。

气笑了,他还看不上了?

员外气愤,当即想轰走他了事。

犯不着和这种人牵扯过多。

可大小姐性子烈,竟以死相逼,整日不饮不食,跪在祠堂里不肯起来。张员外看着女儿日渐憔悴,心疼又无奈,僵持了半月,终究是松了口,想着先稳住女儿再做打算。

谁知变故陡生。

先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偷偷藏糕点送给常平,接着连张员外的夫人都变得古怪——往日端庄持重的主母,竟会借着问事的由头,频频去后厨找常平说话,变着法子奖赏他。

更可怕的是,府里但凡沾了女身的,从老嬷嬷到小丫鬟,看常平的眼神都变了,长时间见不到他,便会跟失了魂似的。

尤其是他的女儿,越发痴迷。

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张员外这才惊觉不对劲,浑身寒意直冒:“这分明是中了邪术!”灵光一闪,他当即派人去找常平。

可常平见事态不对,皆不在掌控之中,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房里只余下一个带血的巴掌大的木牌。

沈卿道:“现如今府中女眷在何处,若方便还请员外带我去看看。”

小厮从来知道主人最要脸面的,犹豫道:“这…这怕是不妥。”

张章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对沈仙师不可再有隐瞒,请仙师随我来。”

后院的角院被临时改成了安置之处,方便将丫鬟集中严加看管,避免传出不必要的谣言。木门上着锁,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细碎的念叨声。

张员外解锁推开门,脸色凝重地侧身让沈卿进去:“仙师您看,这些是小女的贴身丫鬟,便是除小女外最先不对劲的。”

沈卿缓步踏入,只见七八名丫鬟或坐或卧地散在房中,发髻散乱,衣衫歪斜,全然没了往日的规整模样。

她们双眼空洞,目光直直地落在虚空处,像是失了魂魄,嘴里却整齐划一、低低地重复着那人的名字:“常平……常平……”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诡异的痴迷,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卿眉头微蹙,缓步上前,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尖悄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芒。他俯身靠近一名念叨着“常平”的丫鬟,指尖悬在对方眉心三寸处,并未触碰,那金芒却似有灵性般轻轻颤动。

不过瞬息,沈卿指尖灵光骤然收敛,他直起身,声音冷了几分:“并非寻常邪祟附体,而是幻象勾魂。这些女眷眼中所见、心中所思的‘常平’,根本不是员外府中的常平,不过是邪祟用执念编织的迷障,专门勾摄女子心神!”

张员外听得浑身一震,脸色愈发惨白:“仙师,那……那这邪术可有破解之法,在下的夫人和女儿可还有救。”

沈卿眸色沉凝,凝神感知片刻,指尖朝着院外虚点:“这幻象气息源自西北方向”说罢,他抬步便走,脚步较之前更显急促。

张员外心头一紧,忙不迭紧随其后,道:“那便是小女的闺房”。

张小姐的闺房同样被锁着,张章开了锁,一股比丫鬟房浓重数倍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只见大小姐伏案垂泪,口中反复念着“为何不肯见我”,怀中抱着从花月庙求来的木牌。

沈卿双目微阖,以灵力窥探,赫然瞥见幻象一角——那“常平”身着华服,笑容魅惑,英俊非常,正对着大小姐低语,眉眼间温柔动情!

那“常平”对来者视若无睹,因他并非活人,也非邪物,只是张大小姐脑中的幻想。

阴邪气息最重的便是张大小姐怀里的木牌。

沈卿道:“这木牌为何在小姐这里,先前不是说在常平房中发现的吗?”

小厮皱着眉头:“自从常平不见踪影,小姐一日见不着他,便一日不吃不喝,老爷本想一把火烧了那木牌,可小姐疯得更厉害了,无论如何都不让人动那木牌,有那木牌在,小姐便还能吃点东西,所以我们都不敢拿走。”

恐怕是常平跑了,木牌得不到他鲜血的滋养,邪气不稳,府中女眷才都个个精神恍惚。

沈卿目光扫过屋内萦绕的黑气,语气沉缓:“多亏员外爱子之心,倘若真一把火烧了,府中女眷身上的幻象虽可能被烈火暂时驱散,但其魂魄早已被邪祟勾走,若还没找回便以烈火焚之,非但救不回她们,反倒会让她们变成心智全无之人!”

张员外闻言,后背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那个畜生啊,我非要打死他。”满嘴对常平的咒骂。

若没有小厮搀扶员外指定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道:“万幸仙师及时赶到!求仙师救救小女!”

沈卿道:“事情起因皆是那花月庙,邪祟根源必在那里,在下先去一趟一探究竟。”

沈卿转头看向仍心有余悸的张员外,叮嘱道:“员外在此好生照看府中女眷,我去去就回!”

张章连忙应道,目送沈卿离去。

沈卿带着溪山根据张员外的描述来到花月庙方向的郊外,远远见一名樵夫挑着柴担往山下走,柴禾上还沾着露水。

他快步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大哥请留步,在下想问,往前去便是花月庙吗?”

樵夫闻言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一番,脸上嬉笑道:“这位小哥也要求姻缘?花月庙就在那,往里走便能看到!”

沈卿颔首,语气凝重又带着几分恳切:“这花月庙有诡异之处,恐有邪祟作祟,烦请这位大哥也跟父老乡亲们打声招呼,近日切勿再去此庙祈福,以免无端遭殃。”

樵夫不以为然:“这庙可灵了,不少人都去上过香火,都得了圆满姻缘,没有什么诡异之处啊。”

樵夫眉头微蹙沉吟片刻,抬眼望向沈卿,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与敬畏:“你说这话,莫不是位仙家?”

沈卿并未多言——张员外家的事关乎女眷名誉,多说一句便多一分泄露的风险,倒不如点到即止,免得徒生事端。

两人谢过樵夫指路后,便动身前往花月庙。

樵夫瞥了一眼,嘀咕道:“这些个修仙的,就知道一惊一乍的,但那庙也许不了几次愿喽。”摇了摇头感到惋惜。

说完樵夫背稳柴篓,哼着小调往山下赶。

目光轻抬间,已望见远处的花月庙,林间杂草丛生,本无路,倒是被往来上香之人硬生生踩出了一条蜿蜒小道,隐约朝着庙宇的方向延伸。

两人纵身掠至花月庙前,驻足而立。这座隐在林间的庙宇看着规模不大,朱漆庙门斑驳褪色,门楣上“花月庙”三字牌匾也褪了色。

溪山道:“夫子,这庙看着不像是有客常来的样子。”

沈卿推门而入,两人目光第一时间便被院内那棵格格不入的粗壮的树攫住——这树几近枯萎没有一片绿叶但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每道树枝都缠满了发乌的旧红绸,粗壮的树干被一块霉斑遍布的巨大红布死死裹住,密不透风,将整棵树的原有模样彻底吞噬,只剩一团团暗沉凝滞的红,在阴翳里渗着森冷的死寂。

沈卿驻足凝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指尖悄然凝了一丝仙力,暗自警惕这反常的景象。

旁边的溪山终究年纪尚小、阅历浅薄,哪里见过这般诡异震撼的景象,小脸瞬间煞白,身子不自觉往沈卿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夫子,这、这树好诡异啊……”

沈卿垂眸看了眼他紧绷的模样,道:“莫怕,有我在。”语气沉稳而有力量,让人听着很安心。

忽有阴风掠过,缠在枝桠的红绸,竟传出阵阵似哭似泣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山野间格外渗人。

正午当头,最烈的日头高悬天际,本该穿透叶缝洒下斑驳金辉的阳光,竟被树上满满的红绸带死死挡住,院内连一丝微光都透不进,反倒比清晨更显阴冷。

溪山抬头望天,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个激灵。

庙内倒干干净净,庙院内一根杂草也无。

庙堂大门打开,从里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老妪似是早察觉有人来扰,声音沙哑道:“求姻缘?”

“啊”突然的开门吓了溪山一跳。

荒庙四下透着阴森诡异,内里却干干净净,物件摆放井然有序,显然是有人长期照料。

沈卿凝视着身前的老妪,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这里无一不透出着反常,她一介年迈妇人,竟独自在此落脚,把这透着不祥的庙宇打理得如此规整,实在透着蹊跷。

沈卿摇了摇头,回她道:“破姻缘。”

老妪神色一凝,终于抬头看向来人,眼前男子气宇轩昂,一身气度不凡,老妪开口道:“终于等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沈卿道:“婆婆您认识我?”

婆婆道:“不认识,但你是第一个来破姻缘的。”

老妪指着面前的树,道:“你可看到这树?”

沈卿道:“自然。”

老妪低眉,走到树前,轻轻抚了抚:“他原本不长这样的。”

听她这样说,想来是知道什么内情。

沈卿道:“婆婆可知道些什么?”

老妪充耳不闻,自顾自说着:“我到此处已经五十年了,那年我刚满二十,从圣灵国逃荒来的。”可这北翼国也不是好进的。

沈卿没有出声打断,只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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